“……”
天劍宗主怔了一下,隨即神情古怪的瞥了眼旁邊的幾位師兄弟。
沈儀對紫蘭仙子這冷硬的態度,即便放在整個洪澤都是極其罕見的。
倒不是因爲這龍女的仙姿絕色,畢竟不好女色的修士其實也不少。
主要是紫髯白龍這一族的行事。
誰會拒絕這樣一羣平日裡不需要你去孝敬,但只要你佔了道理,她們便有求必應的活菩薩。
或許有人會在背後嘲笑東龍宮蠢,但至少在當面的時候,誰也不會介意給她們些面子……說兩句好話又不會掉塊肉。
說不準哪天這羣紫髯白龍就能救自己一命。
特別是再看看沈儀旁邊的玄慶,稍稍做個對比,幾位宗主心裡的荒誕感就更濃郁了一些。
他們都覺得兩人很像,無論性格還是天賦,但現在看來,似乎區別挺大的。
至少沈儀那種隱藏極深的防備感,好像天底下對方就只相信自己的性子,就和曾經那個覺得整個天地都該主動眷顧他的玄慶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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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性格,可能會讓沈宗主少許多朋友,但也會大大降低他被人揹叛的風險。
“好吧。”
紫蘭仙子沉默許久,終於是喪氣的垂下了頭,輕聲道:“你說得對。”
旁人不信東龍宮,可能她還要爭辯兩句,但南陽宗確實有不信的道理,哪怕爺爺已經剝奪了紫菱姑姑東宮龍女的身份,他老人家不屑於去攀附那天上神仙的關係。
可南陽宗所遭受的創傷,卻是再也挽回不了的。
沈儀沒有再回頭,徑直帶着玄慶和鈴鐺離開了仙人洞。
他其實對紫蘭沒什麼惡感,相反……還有些感激。
如果今日自己不是湊巧回來了,紫蘭仙子就是護住玄慶前輩性命的最後一道防線,哪怕不一定真能護住,也總比沒有的好。
之所以對其冷嘲熱諷,有部分原因是先前怒氣上頭。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這種沒有立場的善人,若是實力能凌駕於衆生之上,那就是活脫脫的青天大老爺,但要是實力不夠……下場通常不會好到哪裡去。
誰都幫,就等於誰都不幫,很難得到旁人真心的擁躉,更多就是利用她們幫忙解決麻煩罷了,反而每次出面,都會惹另一邊記恨。
沈儀不太想被裹挾進這渾水中去,光是顧好一個南陽寶地,就讓他有些精疲力竭了。
還是離這羣紫髯白龍遠一點比較好。
待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仙人洞。
幾位宗主這才收回目光,轉身朝着那垂頭喪氣的紫裙姑娘看去:“紫蘭,不去西洪看你姑姑,怎麼來南洪閒逛了,最近這邊可不安定。”
“就是因爲不安定我纔來的。”
紫蘭仙子嘆口氣:“不過現在看起來,好像更不安定了。”
見她這幅模樣,無雙宗主無奈笑了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慰道:“我們會想辦法解決的,回去吧,替我等向你爺爺問好,讓他莫要擔憂。”
其實南洪七子和東龍宮也沒什麼恩怨,當初出事的時候,東龍王還專門把玄慶喊過去,聊了數月時間,仔細分析局勢,講清他的大好前程,就是怕這小子衝動。
結果那紫菱靠着幾滴眼淚,激一激他的傲氣,再捧他兩句,就讓玄慶把東龍王的話語全都當成了狗屁。
幾位宗主很清楚仇人是誰。
再加上這麼多年下來,僅剩的那幾分遷怒,慢慢的也消散了。
“……”
這輕輕的拍頭,一下子就讓紫蘭仙子的思緒回到了十萬年前,想當初,這幾位前輩可都待自己不錯。
她咬咬脣,糾結了很久,終於道:“我會跟爺爺說岳家的事情,希望能給南洪幫上一點忙,諸位前輩,紫蘭的心思有些亂,我就先告辭了!”
說罷,她尊敬行禮,隨即轉身離開了仙人洞。
化作紫髯白龍朝着西洪掠去。
許久後。
靈嶽宗主鄙夷的瞥了無雙宗主一眼:“一把年紀了,還在這兒騙小女孩兒,苦肉計,虧你想得出來。”
整個洪澤,論起拿捏東龍宮的性子,哪有人能比得過曾經瞭解頗深的南洪七子。
“誰讓咱們現在這麼難呢。”
無雙宗主臉不紅心不跳,淡淡道:“我這也是無奈之舉。”
“是挺無賴的。”
天劍宗主神情冷淡,邁步朝着洞外走去。
他更喜歡用實力解決麻煩,而不是靠着這些小手段。
奈何也不知道最近是走了什麼黴運。
南洪七子安安分分了這些年,一夜之間,突然就感覺得罪了全洪澤的樣子。
先是南龍宮發了瘋,西龍宮也要過來插一腳,現在連岳家的小子也跑過來找麻煩,又結下一尊大敵。
這些勢力隨便挑一個出來,若非忌憚仙人,自己師兄妹六人合力,但凡正眼瞧對方一下都算輸……但是全加在一起,雙拳還難敵四手呢。
簡直怪哉!讓人頭疼。
所幸還有沈儀這小子,稍微令人舒心,對方悄無聲息的就開了四城……也該到合道的時候了,就是不知道需要多少年。
或者說,他也要像玄慶那樣蹉跎多年,試圖去開那第五城?
“對了,他剛剛伸手下令的時候。”
“我好像又看見了秦師兄。”
“怎麼,哪怕捲土重來,南陽宗還是要當這個老大?”
天劍宗主不太服氣的話語在仙人洞中迴盪不止,讓其餘幾位宗主皆是啞然失笑。
……
南陽宗。
沈儀解開那枚鈴鐺,放出了被嶽天機擄走的衆多執事,並沒有提醒什麼,只是讓路上順手撿回來的李清風前去發放丹藥,替衆人療傷。
對返虛修士而言,一頭從北洪大老遠趕過來的頂級白玉京大妖,本身就是一種無妄之災。
無論他們再怎麼小心謹慎,遇到了就只能自認倒黴。
不管是聶君這些南陽寶地出身的修士,還是其他那些被沈儀從外面帶回來的散修,都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當然,因噎廢食也是不可取的。
該出去歷練還是得出去,修行本就是很看命的一件事情。
祖師殿中。
沈儀緩步走至那蒲團邊,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木頭人。
玄慶擡頭望了眼祖師像,又沉默看向沈儀,眼神突然有些躲閃起來。
不知爲何,身爲曾經橫壓洪澤年輕一輩的天驕,他此刻卻莫名有種剛剛踏入修行時,因爲貪玩好耍忘記了修行,不經意看見那位嚴師時的心虛。
“可能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到。”
玄慶努力組織着措辭,想要解釋一下先前的事情:“我下次……”
沒等他說完,沈儀緩緩蹲下身子,並沒有玄慶想象中那樣擺出宗主的架子,嘗試着說教點什麼,或者打算用長篇大論來挽回玄慶尋死的心思,反而是打算吐槽點自己的事情。
“呼。”
沈儀略微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眉尖,嗓音中蘊着幾分極其少見的頹廢:“其實我挺煩的。”
玄慶怔了一下,隨即想要道歉。
沈儀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語,接着道:“我當初的打算,就是擁有自保之力後,找個安全的地方,娶幾個美嬌娘……當然,一個也行,反正就是舒舒坦坦的活完我的三百年壽數。”
“但後面我發現,自保之力這四個字,其實挺離譜的。”
“因爲無論我殺的有多快,上面都還有能威脅到我的東西。”
沈儀扯了扯脣角,眼中涌現幾分兇戾。
這些東西讓他變得寢食難安,寡言少語,不肯浪費絲毫時間,生怕會因此產生什麼變故。
聞言,玄慶罕見的陷入了呆滯,這位年輕宗主話語透露出的意味,甚至讓他這位曾經的天驕都感到了一絲恐怖。
人活在世間,哪有可能不出意外的。
哪怕是登臨仙庭,亦或者做個散修,境界凌駕衆生……頭頂上總歸還有這片蒼涼青天管着呢。
沈儀像是看出了玄慶的想法,神情間的兇戾很快化作了一抹無奈且懶散的笑:“所以我閒不下來,純屬活該,你不需要總覺得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如果能在龍宮手裡活下來,之後打算嘗試着去看看那位仙人,可以的話,順便帶伱一起。”
說罷,沈儀重新站起了身子,轉身朝祖師殿外走去。
現在擺明了那仙人跟南陽宗有恩怨,而他現在打算合道南陽寶地。
沈儀可不敢把期望寄託於那仙人已經放下了此事,更不可能容忍自己在對方的地盤上苟活下去,每日擔驚受怕,隨時出什麼意外。
天太高,那就先考慮下誅了地上的仙,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你……去了一趟西洪,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玄慶沉默良久,他還是頭一次見沈宗主吐露心裡話。
聞言,沈儀瞥了眼祖師殿門口候着的安憶。
情緒破防這種事情,只要開了先河,之後就很難再憋的住了。
“這種事情,幾乎是不可能的……在我的事情以後,那位仙人將洪澤封鎖的更緊密了,在這片水陸,修士們根本達不到他的層次。”
玄慶終於開口,提及了那位洪澤大仙的事情。
這也是他爲何不敢再去想着復仇的原因。
“不試試怎麼知道。”
沈儀邁步跨出了門檻,輕聲道:“反正你又不會損失什麼,且看着就行了。”
看着?
玄慶不太理解對方要自己看什麼。
但很快,他便是發現沈儀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熟悉的方向掠去。
這種事情玄慶總覺得自己似乎經歷了很多遍。
從沈宗主第一次凝聚道柱,再到一次次的鴻蒙紫氣,如今對方已經是開了四城的頂尖白玉京大修士!
“不,不會吧?”
玄慶終於沒忍住張開了嘴,滿眼驚駭,再往下一步,可就是第五城了!
那是整個洪澤至今沒人觸及過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