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率領大軍返回鄴城,對於兒子曹丕處理國事的所作所爲很滿意。
特別是在軍事方面,朝臣皆是說不用事事請奏曹公,曹丕可自行決斷。
唯有程昱默然不語,之後告訴曹丕真正的理由,通過這件事,曹丕獲得了曹操的歡心。
而曹丕對於程昱的諫言也是一陣心懷感念。
曹操則是對程昱誇獎,不僅僅是明於軍事算計,還擅長處理父子之間的關係。
這促使了曹操決定下一次出征的時候,換曹植駐守鄴城,監理國事,帶着曹丕隨軍出征的決定。
這次曹老闆平定關中之亂後,驅逐韓遂馬超等關西聯軍,又留下夏侯淵督諸將征討。
然後把韓遂送來鄴城的子孫全部誅殺。
曹老闆又親自給韓遂的女婿閻行寫信,告訴閻行他的雙親被關押起來了。
藉此來威脅閻行,想要你爹活着,就做出正確的選擇,幹掉你的假爹換真爹的性命!
殺了人之後,值此平定關中的功勞,天子劉協准許曹操“參拜不名,劍履上殿”,如昔日丞相蕭何舊事,位極人臣!
可是還有心想要更進一步,上升爲國公,朝中已經有人提出這件事了。
待到曹老闆回來之後,得知張遼合肥一戰,力挫孫劉十萬聯軍。
但張遼在戰場上被江東小將丁奉暗箭所傷,病逝之後,悲痛欲絕!
曹老闆特下令追諡張遼爲剛侯,前將軍,其子張虎嗣其爵,蔭一子爲關內侯,分封張遼兄長爲列侯。
賜予張遼帛上千匹,谷萬斛,增邑千戶,跟隨張遼衝鋒的八百於將士,都被封爲虎賁。
順便讓李典樂進繼續守衛合肥,以待戰機。
孫權悍然出兵偷襲廬江郡,俘獲太守朱光和數萬百姓以及導致張遼身死的這個仇。
曹操下定決心要給孫權點顏色看看,修養一些時日,再戰江東。
還有丁奉,定要讓他給文遠償命,還要殺他全家陪葬!
尤其是他聽到劉備進入益州後,心中更是有些發急。
“劉璋可真是個蠢貨,會選擇開門揖盜。”曹操氣的錘着矮案恨鐵不成鋼。
明明是自己先來的!
赤壁之戰前,劉璋還派人前來送人送錢送糧,結果赤壁一戰後,他竟然再也不派人向自己示好了。
當真以爲我夠不到你!
大耳賊!
待我先徹底解決了韓遂馬超諸賊,再來殺你。
“文若,馬超韓遂如今有何變動?”
荀彧臉色有些淡然,拱手頗爲客氣的道:
“回丞相,韓遂、馬超敗退佔據隴右,韓遂領兵進入羌人氐王部落,頗得人心。
至於張橫、馬玩渭南之敗後不知所蹤。
李堪、成宜在渭南決戰當中戰死。
侯選、程銀逃入漢中,依附張魯。
楊秋被丞相安頓在安定郡,安撫百姓。
樑興逃到藍天,進攻周圍郡縣,劫掠五千多戶人家,威逼他們隨他一同燒殺搶掠,各郡縣無力抵抗。
馬超則是迅速兼併隴上諸郡縣,並且聽聞得到了漢中張魯和益州劉備的出兵相助。
打着奉天子衣帶詔之名,得到援兵萬人有餘,現在正圍攻天水郡冀城,而韓遂也在蠢蠢欲動。”
聽完這個消息,曹操捏了捏頭顱,主要不是這個消息對他有多不利。
而是荀彧對自己的態度變了。
再也不是以前的明公,而稱呼自己爲丞相!
“文和,你覺得馬超等人在涼州可還能成氣候?”曹操轉而問向賈詡。
當初赤壁之戰賈詡就建議,讓自己安撫百姓,緩緩推進,等待時機,結果大敗而歸。
但是在關中之戰,賈詡建議自己假意同意關西聯軍的求和,麻痹他們,肆機殲敵,使用離間計,對關西聯軍發起進攻,大勝而歸。
有了這兩起重大事件的決策,曹老闆也開始重視賈詡的意見了。
可是賈詡自認爲非曹操舊臣,當初就用計間接殺了曹操的兒子侄兒,還有大將典韋。
而且自己卻善於使用策略,謀劃又遠,怕遭到曹老闆的猜忌,故而大多時候都是採取自保的策略。
閉門自守,不與他人私下交往,甚至和張繡都斷了聯繫,子女婚嫁也不與世家豪強結親。
更是不會主動出主意,除非曹老闆主動開口問他。
聽到問話,賈詡這纔開口道:
“回丞相,韓遂經營西涼數十年,雖然敗了,且有恩於羌人,一定會得到羌人的響應,除非閻行能夠背刺成功殺掉韓遂。
至於馬超在羌人胡人當中素有天將軍之稱,這些人追隨強者,自是也會提供助力。
但其軍令不嚴,馬超取勝則可,一旦潰敗,羌人必離他而去。
至於樑興,跳樑小醜爾,我相信夏侯將軍不日便能將起平定!”
賈詡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曹操也是有些詫異。
他隨即笑了笑,他們本就是同屬西涼,更是瞭解西涼之地的民風。
賈文和說這麼多,怕自己會懷疑他不忍殺掉關西諸將,故而不獻計?
那未免也太過於小心了吧。
說實在的,他兒子侄兒以及心腹大將慘死於宛城之事,他還真沒把這筆賬算在賈詡的頭上。
但賈詡如此謹小慎微的活着,倒是讓曹操很滿意,至少沒有什麼威脅。
“文若,那劉備派的誰前往西涼幫助馬超?”
“回丞相,乃是關雲長之子關定國。”
“關定國!”
曹操摸着鬍鬚突然笑了笑:“傳令,着秒才把關定國給我請到鄴城一敘。
猶如當年雲長一般,這次我可不會再放他兒子過五關斬六將!”
“喏。”
荀彧領命,開始給夏侯淵寫命令。
賈詡挑挑眉,沒言語,以他對關平過往戰例的分析,此子怕是極爲難纏。
夏侯淵想要在西涼之地抓住他,恐怕有些爲難!
但這些話,他沒有說出口,畢竟曹老闆也沒問,此事可能性有多大。
就在此時,司空軍祭酒董昭以及荀攸程昱等人求見。
曹老闆擡了擡眼皮,瞥了一眼荀彧,見他繼續處理信件,便宣人進來。
數人進入廳內。
“諸位今日前來,可是有事?”曹操問了一句。
董昭倒是直接上前拱手道:“明公,我請求丞相應該研究古代的制度,建置分封五等爵位。”
曹老闆急忙退縮道:“公仁,建設五等爵位的是聖人。
又不是做大臣的所能制定的,我曹孟德怎麼能擔當得起呢?”
董昭則是進一步勸解道:“明公,自古以來,大臣輔佐天下的,誰也沒有建立過像今天明公這樣的功績。
即使有明公這樣的功績的,也沒有長久居於臣子的地位的。”
荀彧在竹簡上書寫的筆,當即就停住了。
“現今明公您爲自己德行上尚有缺陷,未達到盡善之境而感覺羞愧,爲能保守名譽節操,沒有更大的責任而感到快樂。
如今明公的德行美好超過了伊尹、周公,達到了至善至美的極致。
然而太甲、周成王那樣的君主未必可以再次遇到,現在百姓難於教化,更甚於殷代、周代。
現在明公處在大臣的地位上,讓別人在大事上懷疑自己,實在是不可以不重新加以思慮!
雖然明公你威信德行超越前代,又深明法度,
可如果不能在此時奠定根基,爲子孫萬世考慮,還是沒有做到家啊!”
一滴墨從荀彧的筆尖上低落,掉落在竹簡上,形成了一個凸起的黑色包包。
荀彧的耳朵又聽到董昭的話:“明公奠定基礎的根本在於地和人,應該在這兩方面逐漸有所建立,以便自我保障和護衛。
明公忠誠的節操已經脫穎顯露出來,天子的威儀也顯現在容顏上,
當年耿弇在牀下對光武帝說的天下無比重要,不可被他姓之人得到的話,
朱英對春申君說的處在不可預期的時代,奉事不可期望的主人,怎麼可以沒有出於意外的人呢的話,卻無法聽到。
董昭我受明公的恩惠非比尋常,所以不敢不如實講出。”
曹操再次擺手道:“此事還是不妥。”
“明公此言差異。”荀攸也是第一個站出來表態道:
“若明公不能,那天下再無其他人能夠做出如此功績來了。”
聽到侄兒荀攸的聲音,荀彧不可置信的擡起頭盯着年歲比自己大的侄兒。
他平日裡行事低調,計謀百出,怎麼也是個亂臣賊子?
“明公,臣等附議。”
賈詡、程昱等人拱手說道。
隨即程昱又掏出一封帛書,放在曹操面前的矮案上:
“明公,此乃中軍師陸樹亭侯荀攸、前軍師東武亭侯鍾繇、右軍師毛玠、
行驍騎將軍安平亭侯曹仁等三十餘名大臣的勸進,望明公進位魏公,加封九錫。”
還沒等曹操應下,啪的一聲響。
荀彧把手中的筆狠狠的扔在地上,站起身來大喊道:
“我反對!”
衆人驚愕。
這場戲碼大家心裡都清楚是怎麼回事,否則怎麼會所有人在勸進表上聯名呢?
作爲曹操鐵桿的支持者,爲曹操介紹許多人才,在曹操征戰這麼多年立下了汗馬功勞。
更是眼前這羣文臣武將的帶頭大哥荀彧,誰不是欽佩荀彧,現在他竟然公然反對這件事!
而且是怒不可遏的樣子,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
這齣戲碼,簡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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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兒荀攸更是瞪大了眼睛。
大家都是一夥的。
怎麼叔父他公然反對丞相稱公呢?
你不要命了?
公事做的太多,腦子懵了!
荀攸急忙擠出人羣,向着一旁走去,想要捂住他叔父的嘴。
這大喜的日子,你來攪局做什麼?
平日裡那麼擅長謀劃,今日之事就看不出來是誰一手操持的嗎?
荀彧的胸膛起起伏伏,不用說,那張勸進表上,皆是朝中重臣。
可現在他們竟然真的想要背離漢室,鼓動曹孟德進魏公。
魏公便可建國,下一步該做什麼,不言而喻!
“爾等皆是漢室重臣,緣何能如此行爲。”荀彧甩開侄兒荀攸的手,先是怒視廳內的衆人。
緊接着荀彧向着曹操拱手道:“丞相本是起兵以匡正朝廷,安定國家。
理應懷着忠誠之心,保持退讓的實際行動;
君子愛人是愛其德行,如今丞相進國公爵,於禮不和,於漢室不忠,是萬萬不應該這般做!”
曹操摸着鬍鬚笑了笑,站起身來,走上前去,扶着荀彧起來:
“文若,我方纔就說不妥,皆是公仁等人的主意,我焉會如此僭越?”
荀彧擡頭看了一眼曹操,隨即道歉道:“丞相,某方纔心神紊亂,一時失態,懇請丞相責罰。”
曹操拍了拍荀彧當即肩膀:“文若日夜操勞,處理天下大事,一直未曾好好休息,何罪之有?
倒是我不知要勸你休息,既然如此,莫不如先在家中歇息幾日,可好?”
“喏。”
荀彧微微拱手,緩緩退出廳內。
他站在丞相府的門口,回頭望了一眼關上的大門。
以及周邊向他行禮的士卒,依舊覺得這裡變得有些陌生了。
是自己反應過激了嗎?
他擡頭望了一眼天色,難不成這天真的要變了?
荀彧長嘆一口氣,大抵上是丞相變了,再也不是那麼只想當一個徵北將軍,報效國家的忠良之士了!
有僕人前來馬車,想要扶着荀彧上車。
荀彧擺擺手,只是揹着手,從石板路上,慢悠悠的往自家走去。
他想要靜一靜!
丞相府內,荀攸連忙替自己的叔父向曹操請罪,言自己的叔父他可能是累了,故而胡言亂語。
曹操臉上笑着說無妨,可心裡已經媽賣批了,對荀彧心生不滿。
荀彧當衆鬧了這麼一出,不僅讓曹操下不來臺,更是讓董昭也下不來臺。
偏偏董昭還私底下問過荀彧,想要找他聯名簽署。
荀彧也是這般說的並且拒絕,只是董昭沒想到,今日荀彧的反應竟然如此之大。
漢室將傾,誰都知道的事情,偏偏荀彧怎麼跟劉備一樣,都想要扶他呢?
“明公,荀令君他身體勞累,此事還望明公能夠抓緊。”董昭又開口進諫了一二。
曹操卻是摸着鬍鬚哈哈笑了兩聲:
“公仁爾等的心意,我以明白,但是文若說的對,此事以後休要再提!”
衆人臉色一變,看來還得說服荀彧,尤其是荀攸,更是下定決心挽救叔父。
第二日,荀彧便病倒在府中,對外言安心休養,閉門不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