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自從執掌江東後,前後幾十年都在進攻山越,大量俘虜人口,實行強者爲兵,弱者充戶的策略。
且等到他們拿下交州後,孫權還要從交州的那些夷人挑選士卒,擴充軍隊。
樑習領幷州刺史後,徵發邊境胡狄充當義從軍,敢不從,就打得你,甘心當小弟。
經過曹魏的多方蒐羅,魏軍當中有“南匈奴單于及六郡烏桓、丁令屠各、湟中羌燹、武都氐羌等各族士兵。”
像南匈奴以及烏桓等人的漢化程度很高,這些人以前大多被東漢王朝花錢僱傭當兵。
或者被打服後,甘心當小弟換賞賜過活,畢竟他們除了作戰,也沒有其餘謀生的手段,更沒有牧場。
胡狄當中,唯有鮮卑人和氐人最爲排斥漢化。五胡亂華後,這兩族建立王朝,大肆打殺漢人。
有些胡人是被打服才進入軍中,有些人是看見魏軍強大,主動加入。
諸葛亮後來的連弩士卒,屬於善戰的“特種兵”,也都是由遊牧族和益州山民組成的。
總之,對於人口,大家都是從來沒有過停止的好胃口。
用這些人當兵,有效的緩解了大漢人口銳減,同兵源之間需求激增之間的矛盾。
這個時期漢民族的人口,死於戰亂佔了不少。
可依舊有着相當的大的羣體,被強宗豪右所吞併,或者逃入深山以及國境四角,求過上平靜的生活。
這些人口的統計,並不會在官府戶籍上體現出來。
現在山越人大部,並不是真正的山越人。
他們有不少都是逃避賦稅的漢人,相互融合生活在山上。
由於版籍不修,徵兵制度更加衰落,不得不以這些少數民族的人充當士卒。
兩漢強盛時期,由於國家掌握着廣大自耕農和掌握着衆多戶籍爲基礎,開始徵兵。
但是到了漢末,豪強地主庇護了大量依附人口逃逸。
自耕農和國家戶籍的數量迅速減少,一般百姓都不知道徵兵爲何物。
北方的豪強勢力最爲強大,徵兵制度首先在那裡就行不通。
建安年間,曹老闆掌權後,就着實開始恢復徵兵制,結果遭到了世家豪強地主的頑強抵抗。
即使在公元208年,曹老闆平定荊州後,這種現象依然存在。
他任命司馬芝作菅縣長,郡中主簿劉節是大族子弟,爲人豪爽俠義。
擁有一千多位賓客,但族中人從來不服兵役。
他們外出就做盜賊,到宮署裡則擾亂吏治,郡中官吏根本就不敢徵調他家,也不敢管。
司馬芝對於此事非常認真,直接馳繳濟南。
太守郝光命令主薄劉節替他藏起來的賓客,頂替他們親自去服兵役,成爲轟動一時的新聞。
這事就在赤壁之戰前期,還是在曹老闆平生最爲得意,暢想一統天下的時候發生的。
那些世家大族還敢公然反對徵兵制度,可見實行之難。
對於徵兵制的抵抗不僅是世家大族,甚至曹老闆的親信曹洪。
他家也窩藏依附的賓客不去服兵役,結果被當地縣令發現。
先是打斷曹洪賓客的雙腿,就這還不行,然後砍了他的腦袋示衆。
就似樣強勢的手段,曹老闆的徵兵制度,依舊是沒有建立起來。
等到曹魏建國,魏國就基本不徵兵了。
這也是曹魏後期爲何大量徵召少數民族爲義從,實在是許多漢人都被豪門大戶把持吸收,不給朝廷用。
反倒是其餘孫劉兩家,徵兵阻力較小,周瑜在打江陵的時候就強徵過一次兵。
甚至在後面的夷陵之戰,孫權又在江陵和夷陵大肆徵兵,百姓不願應召,徵兵弊端叢生。
這些被徵兵的人,活着的時候困苦,沒有溫暖,死了的時候埋在外面,骸骨不能返鄉。
故而更加留戀故土,害怕遠出,在他們看來,遠出就等於死亡。
每有徵兵,貧弱老實的在家,行動有所牽累的先徵去當兵。
人們稍有財產,便行賄,不惜傾家蕩產,也不去當兵。
行動敏捷的人則是逃入深山,投靠“羣惡”,結成惡黨,與徵兵者對抗。
在江東,就算家中有人在官府當中爲吏,家中有五口男丁的,幾乎有三人在外服役,就這,還要繳納賦稅。
連吏員都這麼慘了,更何況那些齊民編戶的百姓呢。
大量人口被江東世家侵吞,孫權也不敢動他們的盤子,只能一個勁的掠奪山越以及其他夷人補充人口。
就連三兄弟社團扛把子劉備在爭奪漢中時,緊急要求後方徵兵。
諸葛亮上表楊洪爲巴郡太守的職位,開始全面徵兵,男子當戰,女子當運的動員令後,堪堪打下漢中。
等到夷陵之戰後,三兄弟社團損失慘重,又開始緊急徵兵,防禦東吳的反攻。
巴西郡的戶數在一萬二上下,結果太守要求徵召五千人補充損失,幾乎是兩戶出一丁,徵兵比例相當高。
就算後期諸葛亮北伐,那徵發的士卒更多了。
儘管他治理益州時,雖然政治清明,仍然不能避免“西土苦其役調”的問題。
對於世家豪強侵吞人口的胃口,是從來不會停止的。
大勢所趨之下,徵兵制度在南方也越發的衰敗下來了。
除了徵召少數民族充任士卒,羣雄大多擴充軍隊的手段都是收降。
孫策攻下揚州刺史劉繇所在的曲阿後,放出話去宣佈劉繇等故鄉部曲來投降的。
既往不咎,願意從軍的,一人從軍,全家免除賦稅。
不樂意的,不強迫。
結果十天之內,降兵四面雲集,孫策收降兵兩萬有餘,遠遠超過其舊部人馬的數量。
泰山太守呂虔到職後,開恩布信,推行寬大政策,鼓勵藏躥到山中的袁紹殘部和人民,走出山中,安土樂業。
然後呂虔選其中的強壯者補爲戰士,泰山便有了精兵,名冠諸侯。
待到赤壁之戰前夕,與關平的接戰當中,要不是關平置之死地而後生,跑的快,殺到船上。
呂虔的這些士卒合夥弄死關平的部下,讓其損失慘重,也未可知。
但是也是在這場遭遇戰當中,呂虔也發現了鐵索連環的奧秘,並且順利的向曹老闆提出了建議。
呂虔身爲水軍副都督,他麾下的泰山精兵,也被一把火報銷了大半。
剩下的也做了三兄弟社團的俘虜,至今泰山精兵還沒有恢復元氣。
現在呂虔回到泰山郡任職,準備重振泰山精兵的威名,重奪各州第一名精兵的名頭。
故而袁紹舊部纔是最慘的,時隔八年經歷了兩次漢末大決戰。
甚至有的袁紹舊部更慘,活着經歷了第三次大決戰,也就是夷陵之戰的慘敗。
三次大戰,全都參加也就罷了,偏偏還都是屬於戰敗方一方!
袁本初天胡開局,結果被打成土塊,連帶他麾下也全都變成敗兵。
相反曹老闆一路坎坷,收降青州黃巾軍後,一直給予較大的照顧。
不僅不打亂其原有編制,還視其爲心腹,然後這幫青州兵便對曹老闆產生了信任,跟着他征戰二十多年。
直到曹老闆身死,這些人擔心繼任者曹丕不能像以前那樣對待他們,開始譁變想要回老家,差點兵變。
可就算曹操如此之人,在收編劉表的七八萬降兵之後,未曾好好安撫一番。
結果降兵尚自心懷疑慮,大火一齊,便做鳥獸散,誰還管曹操是否敗沒敗。
但是現在已經處於建安中期了,羣雄逐漸覆滅,社會漸漸安定。
過剩人口減少,大量招募和招降,已經沒有這種條件了。
現在三家都在施行世襲當兵的制度,就是爸爸當兵,子子孫孫都當兵的策略。
故而關平比較着前後徵兵以及世襲徵兵制度。
首先要提高軍中士卒的待遇,讓他們認同當兵光榮,是有利於他們的,才能更好的讓他們效力。
荊楚講武堂就是一個改革的開始。
“對了,平哥,我聽說你差人正在益陽建立,荊楚講武堂?”
糜威突然問了一句:“是主公親自出任校長?”
關平瞥了他一眼,心想估摸着是劉備透露出來的消息。
劉備怎麼說也是他姑父,全都屬於自己人的行列。
“怎麼?糜少想要塞人?”
“嘿嘿嘿,瞞不過平哥。”
糜威想了想,開口道:“我妻弟年紀不大,在家不受待見,正好可以進去學一學。
都是我那妻子仗着肚子大,跟我提要求。
我家現在屬於單傳,沒法拒絕,要是平哥覺得爲難的話,我回去抽她一頓好了。”
“快得了吧,三代單傳你還捨得抽她?跟我還玩以退爲進。”
關平拍了拍糜威的肩膀道:“咱兩個關係用不着這個,我就問你,他家中父兄可曾投軍爲主公效力?”
“不曾!”糜威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算嗎?”
“你這妻弟上面沒有父兄,就可以算你的關係?”關平收起竹簡,漫不經心的問道。
這種事,不管他們如何操作,總歸得有人蔘加部隊,成爲一名士卒,否則如何體現軍中士卒的優越!
“當然有。”
“那就不行。”關平把竹簡繫好:“跟你透個實底,知道羽林孤兒吧?”
糜威點點頭,這件事他清楚:“姑父也想要組建這樣的軍隊?”
“差不多這個意思吧,所以第一期來學習的,多是在軍中立有功勳的士卒。
亦或者是軍中士卒的子弟或者死傷者的子弟,這些人學習的時間比較長。
總之,這些世家子弟,他們得先有我們自己人,纔能有資格進,懂?”
“明白了,那我就不強求了。”
糜威想着能幫就幫,把他哥弄進自己麾下,估摸着也能趁機操作一番,就是不知道他哥願不願意。
“想要得到好處,必須要先上船,否則讓早就在船上的兄弟們該怎麼想?”
“是這麼個道理。”
糜威點點頭,他回去也該好好想一想了。
“不過。”
“不過什麼?”
糜威就知道關平肯定會給世家子弟開口子,就是不知道是什麼代價。
上次在臨湘縣給這些世家子弟開口子,可就情理出許多人口和田地。
“糜少,你知道的,長沙郡地廣人稀。”關平嘆了口氣道:“我看了去歲長沙各縣的案比。”
案比就相當於後世的人口普查,一般在八月展開。
是一項治理郡縣,最重要的工作。
漢代地方官主要的政績之一就是戶口增多,流民減少。
只是關平當時忙於征戰,都是郡中主薄和郡丞乾的,現在他閒下來,纔看見數據。
“今年的案比鐵定能增加不少。”
糜威篤定的說道,去歲他從豫章以及廬陵郡薅羊毛,薅來了許多百姓。
這些要算在今年的數據裡。
“可是脫籍者與遷徙者衆多。”
關平應了一聲,這都屬於有利於政府控制之外的人。
“你可知道首匿相坐法?”
糜威有些發懵,他真不清楚。
“不許容留脫籍者流亡人口,這是武帝定下來的規矩,豪傑犯禁,指的就是這個。”
關平稍微解釋了一點,又說道:“這些世家庇護的人太多了。”
“平哥的意思是?”
“老規矩。”關平這才笑了笑說道:“你就跟他們說,我接下來治理長沙郡,要的是政績!
我身爲講武堂招生辦主持者,世家豪強想讓他們的子弟進入荊楚講武堂學習。
不來討好我,腦子是不是有病?”
糜威莞爾一笑,指了指關平,你這公然受賄都能說的如此大義斌然,不愧是你。
地方官的最大的政績,便是戶口增加,流民減少,也是最好的體現方法。
至於舉孝廉這種事,放在現在根本就沒啥用。
“那他們要出多少人,才能行?”
糜威笑嘻嘻的問了一句,跟關平合起夥來坑人的感覺,又重新回來了。
這闊別已久的坑人感覺,聽着就讓自己忍不住大笑。
關平嘿嘿一笑,敲了敲桌子道:“糜少,這就要看他們的心,誠不誠了!”
“平哥,真有你的!”糜威忍不住大笑鼓掌:“法子,夠騷!”
“糜少,好好演戲。”
“我懂!”
兩人的杯子碰了一碰。
關平知道,這種事是沒法避免的,就算是後世,也有擇校的存在。
莫不如朝着有利於己方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