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季驚秋橫在長廊中央不肯動彈。
月無空心道不妙，這位是要趁機給他們放血，收路費啊。
他有心上前商量，但又覺得不妥，畢竟自己先前剛在外面和季驚秋戰過，現在上前指定被獅子大開口。
恰在此時，一位木靈族的武者，主動上前一步，他名爲苦荷，也是一位封王武者，先前曾與段玄機等人結伴而行，共同應對四神殿的圍剿。
“季兄，不知道我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麻煩你帶我們通過這條長廊。”苦荷客氣道。
季驚秋沉吟道：“做個交易吧，我需要關於這座蒼青神殿的消息。”
蒼青神殿上次開啓還要追溯到百萬年前，聯邦可以說毫不知情，而沐柔枝所知道的似乎也有限。
至於沐姨那……沐姨似乎一開始就不認爲他能進入蒼青神殿，對與蒼青神殿只是隨便提了幾句，反倒是另外幾處資源地，相當詳細地介紹了一番，包括進入、獲取資源的具體方式。
“神殿消息？”苦荷和族中人對視一眼，爽快點頭道，“自然可以！”
一旁的月無空也忙道：“黑日族也沒問題，百萬年前，我族中也是有前輩進入神殿，後來順利出來，留下了相關記錄。”
季驚秋頷首：“麻煩幾位先說說神殿傳承相關的事。”
“傳承？”
月無空一愣，旋即神色頗爲古怪，他輕咳一聲，
“季兄，我這人說話比較直，你就別和西帝那傢伙一樣做白日夢了，即使真有神明傳承，也輪不到我們這羣真種境的菜鳥。”
苦荷也是苦笑道：“我們來此不是爲了神明傳承，而是爲了神殿的綜合測試。”
月無空補充道：“退一萬步來說，這裡也不過是一座外圍分殿，真正的主神殿，坐落於婆娑半位面的核心地界，是各位老祖纔有資格探索的區域。”
季驚秋沉吟，情況和他所想的有些出入。
不過也確實如此。
此地不過是半位面外層地帶的一座神殿，確實不大可能藏着無上強者的傳承。
沐柔枝忽然開口道：“這裡雖然只是外圍的神殿，但只要經過考覈，就能通過傳送門，進入核心區域的主神殿！”
月無空意外道：“你連這傳聞都知道？看你的外貌，你應該是高等精靈-聖血脈的成員吧？怎麼氣息這麼弱？”
精靈少女長耳微顫，似有些羞惱道：“我還沒經過初次靈魂覺醒！”
月無空頓時瞠目結舌道：“你還未成年？！羣星之森怎麼敢把你放出來的？！”
季驚秋也是心中一驚。
自己拐了個未成年的精靈少女？
“不關你事！”沐柔枝嚴肅道。
月無空深深看了她一眼，沒再繼續深入這個話題，轉而開口道：
“確實有傳聞，可以從外圍的神殿直接進入核心區域的主神殿，但這只是傳聞，就我黑日族所知，百萬年前的那批武者就無一人進入主神殿。”
“也不知道這個傳聞最早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苦荷證實道：“這一點的確沒錯，我木靈族探索婆娑半位面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三百萬年前，歷經四次神殿開啓，在各族中比羣星之森還要久遠，但也未曾有過相關記錄，這個傳聞……可能是某一代先輩的美好期願吧。”
木靈族，大宇宙中著名的長生種族，任意一位族人，哪怕未曾修煉，他們的壽命都在千年、萬年之上。
該族和精靈族一樣，崇尚自然之道，並不喜與外族交流，也就是【婆娑半位面】這樣的特殊秘境才能吸引他們的到來。
苦荷說的委婉，所謂的美好期願，大概是以訛傳訛，某一代人中傳出來的謠言。
“你們爲了測試而來，測試有什麼好處？”季驚秋頓了下，問道，“百萬年前神殿不是開啓了一次嗎，那次的進入者又得到了什麼？”
“看你能得到什麼評分！”月無空沉聲道，“所謂測試，其實也就是神殿考覈外圍成員的一種方式，只要通過考覈，就能獲得神殿嘉獎，獎勵從神術到神性物質不等。”
“另外，測試評分達到上乘的，都可以獲得神殿外門成員的身份，有了這個身份，我們日後還有機會進入婆娑半位面，並且是更深處的區域，譬如……主神殿！”
“沒有這重身份，哪怕是宗師強者，也沒資格進入主神殿！”
“這個身份，纔是最珍貴的東西！”
通過沐柔枝的科普，季驚秋知曉外族文明口中的神術，也就是所謂的神通。
而神性物質，也是孕養神通的關鍵，這玩意據聞不論多少都不夠用，也是聯邦枷鎖境武者有一個算一個，全是窮鬼的根源所在。
苦荷輕聲道：
“根據我族記載，蒼青神殿曾經佔據了大宇宙五分之一的界域，納盡天下英才，號稱五大霸主級勢力之一。”
“像此處神殿，曾經有超過萬座，分立於宇宙各地。那時萬族皆以能加入神殿爲榮。”
聽到這裡，月無空也不禁心神搖曳，這一點即使是黑日族也未曾記載。
大宇宙的五分之一疆域……
這是何其龐大的界域，無法描繪，無法形容，因爲大宇宙近乎每時每刻都在擴張，誕生新的生命星球。
月無空下意識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季驚秋也暗自點頭，他也很好奇。
苦荷遲疑了片刻，搖頭苦笑道：“我也不知，族中記載也相當簡略，只是提了一嘴。”
季驚秋正思索五分之一個大宇宙得有多麼遼闊時，耳邊忽然傳來沐柔枝的低語。
他看了眼精靈少女，後者正通過傳音與他溝通。
“曲徑通幽後，依次就是神殿的側殿和主殿，你記得先行前往主殿，對神像虔誠地拜一拜，就算你不信神，也可以心懷對一位無上強者的尊敬。”
季驚秋頓感意外，沐柔枝所在的精靈一脈，似乎掌握着更多的秘密。
這妮子之前不吭聲，怎麼現在肯說了？
另外，拜一拜神像……
季驚秋細思極恐，難不成那位神明還殘留着部分意識？
幾個族羣互相補充，加上有精靈少女在旁邊虎視眈眈，大家基本掏乾淨了存貨，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知曉的相關情報都說了出來。
這讓季驚秋和一幫聯邦武者，都對神殿內的佈局，和接下來的試煉有了全面瞭解。
季驚秋滿意之後，這才繼續在前方帶路，衆人一路順暢地通過了這條長廊，進入了側殿。
側殿的牆壁、廊柱上，記錄着不少的圖騰烙印，許多武者都止步於此，開始記錄牆上的圖騰，準備帶出去交給所屬文明破譯。
蒼青神殿古老神秘，哪怕只是一些側殿的圖騰，都可能藏着埋葬在時光長河中的秘聞。
季驚秋沒有過多停留，在沐柔枝的提醒下，帶領聯邦衆人來到了主殿。
步入主殿，空氣中頓時傳來一股淡淡的香氣，令人心靜神清。
主殿中心，矗立着一尊無面神像，神像前三炷香緩緩燃燒着，似乎就是空氣中的香氣的源頭。
在看到那三炷香時，衆人頓感毛骨悚然。
“有人在我們前面，上了這三炷香？”刁行雲低聲問出了衆人的心聲。
段玄機沉聲道：“有季兄的帶領，我們應該是最快的，而且這神殿內也沒備有香燭……什麼香燭能儲存百萬年？”
刁行雲點頭：“那就是鬼了。”
衆人：“……”
季驚秋開口道：“也許事實就是這炷香真的燃燒了百萬年，甚至更久。”
他緊盯着香燭，以他的目力本該可以輕易分辨出香燭燃燒的細微進度，但眼前這炷香的燃燒進度，已經超出了他目力能分辨的極限。
他靜心凝神，學着一旁的沐柔枝，躬身一拜。
身邊的聯邦武者，雖然詫異不解，但也都有樣學樣。
他們對拜神倒沒什麼牴觸，自家聯邦內也供奉着不少神明，他們基本都曾去過神廟“請神入廟”，拜神也算有經驗了。
拜完之後，季驚秋並沒有察覺到異樣，看了眼沐柔枝，發現少女正跪坐在地上，虔誠禱告。
之後。
衆人找到了所謂的測試之門。
月無空等人已經聚攏在此地，衆人低聲議論着。
“按照百萬年前的那次記載，封王天驕就有資格獲得上乘評價，進入神殿外門序列。”
“封王絕頂呢？”
“一樣，皆是上乘評價，在蒼青神殿眼中，似乎封王和封王絕頂沒什麼差別。”
“上乘之上就沒其他評價了？”
“應該是沒了。”
看到季驚秋來了後，月無空等人頷首示意。
“季兄，我們的人先上了，正好給你們做個演示。”月無空看向身後，原本就躍躍欲試的黑日族武者，頓時接二連三地邁步而上。
根據他們族內的記載，這一步沒有任何危險。
本就是神殿負責選拔的考覈儀式，看的是天賦與潛力，自然不會有危險。
最終，黑日族的一位封王武者拔得頭籌，一步邁入了試煉之門。
衆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不願放過任何一絲變化。
片刻後。
一道柔和而神秘的綠光從試煉之門下慢慢流淌了出來，如同初春的嫩芽，帶着勃勃生機，緩緩涌向四周，所過之處，空氣都彷彿清新了起來。
很快，這道綠光觸發了地面刻印的環形陣紋，針環被激發後，一環接一環，如同層層漣漪般盪漾開來，唯美而神聖。
一環、兩環……
在衆人的目光下，綠光慢慢流淌到七環的位置，才漸漸停止流動。
“七環，上乘……果然和族中記載的一樣。”
“封王亦有差距，七環應該算是封王門檻級？”
“未必，我們族中有過記載，一位戰力可評封王的武者，最終止步六環。這道門戶，可能更看重整體，並不單是戰力，最重要的還有潛力。”
伴隨着綠光慢慢回退，周圍的議論聲這才小了不少。
先前進入的黑日族的封王天驕昂首闊步地走了出來，面帶喜意，顯然得到了不菲的意外收穫，眉心有着一處綠色的樹苗印記若隱若現，然後漸漸隱沒。
他衝月無空點頭，沉聲道：“沒問題，和族中記載的一樣，上乘評價就可以進入神殿外門序列！”
月無空舒了口氣，回頭看向季驚秋客氣道：“季兄，每個文明輪流來如何？”
季驚秋點頭，看向身後，問道：“你們誰先來？”
刁行雲搓了搓手，嘿然道：“我先去給你們試試水！”
他將長槍遞給季驚秋，大步走入了試煉之門。
片刻後。
綠光再度從門下蔓延出，這次一直蔓延到了七環半。
其他文明的不少武者面露驚訝，這位竟然比先前黑日族那位封王天驕還要強上些許？
等刁行雲走出試煉之門後，月無空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位顯然是潛力大於當前戰力的例子。
回到季驚秋等人這邊，刁行雲亮出了所得，神色難以抑制地興奮道：
“其他不談，這神殿是真的土豪！這麼大塊神骸，就問你們見過沒！”
他展露出的神骸，足有成年人拳頭大小，季驚秋看的眼睛都直了。
他之前得自青陽祖師，用來溫養自身天賦神通的神骸粉末，連這塊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衆人一時間彷彿打滿了雞血，爭先恐後。
在各方的維持下，大家開始排起了長隊，有序地進入其中。
一道道綠光自門下蔓延而出，大部分都止步在四環到六環間，也即是中乘。
四環之下的下乘，和六環之上的上乘一樣稀少，畢竟有資格踏入婆娑半位面的，基本都是各文明的頂級天才。
最令各方震驚的是，聯邦這邊的武者雖然數量最少，只有二十幾人，但他們踏入七環者，不算季驚秋，都有九個！
這個比例遠遠超過了其他文明。
“炎煌聯邦……”在場不少人低聲喃喃，開始正視這個文明的潛力，不僅僅是因爲季驚秋的存在。
即使在一流文明中，封王級武者也是同輩間絕對的頂流，上面只有屈指可數的一到兩位絕頂。
一位位武者測驗結束後，衆人都沒有選擇離開，前往神殿的其他區域探索，而是靜待着季驚秋和月無空的測驗，想看看這兩位封王絕頂，能排入什麼層次。
月無空回頭道：“季兄，你先還是我先？”
“月兄先吧。”
“好！”月無空也沒謙讓，爽快地直接走向了測驗之門，踏入其中。
不久後，比之先前都要濃烈、耀眼的綠光從門後猛然涌了出來，宛如潮水般，一路直接衝破了七環，進軍第八環。
最後堪堪達到八環半，距離九環只差些許，這個成績令得黑日族的武者爲之沸騰！
“已經很接近九環了！”
“封王絕頂都到不了九環嗎？”
“未必，封王絕頂也有高下……”說這話的這人看了眼季驚秋，意思很明顯。
待月無空走出來後，神采飛揚，滿臉喜意，收穫不小。
季驚秋看向刁行雲等人，點了點頭，在衆人期待地目光下，踏入了試煉之門。
“你們說季兄能取得什麼成績？”
“那還用說，必然是九環！”
“有一說一，我覺得神殿在刻畫標準的時候考慮的不夠周全，爲什麼只有九環？”
“有理！難道季兄和黑日族那位的差距只有半環？”
聽着聯邦那邊的議論交談聲，月無空充耳不聞，不過心中也很好奇，季驚秋是否能達到九環。
按照族中記載，百萬年前各方文明的天驕武者，最終只有一人觸碰到九環極限，那位似乎出身於……精靈族？
月無空下意識看了眼沐柔枝的方位。
高等精靈的聖血脈？
八成是自己私自逃出來的……
他們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
又有一批武者走入了側殿中。
月無空回頭，看到來人後頓時一樂。
來人赫然是之前選擇了另一條通道的西帝。
相較之下，他們抵達此地的速度明顯慢了不少。
此刻的西帝面色不是很好，比之進來前更蒼白、難看。
而他身後的魔眼帝國的武者，以及其他文明的武者，幾乎折損大半！
“來了？”
“嗯。”西帝深吸一口氣，在看到試煉之門後，目光火熱地大步走了過來，“你進去過了？”
“嗯，八環半，和我族歷史上的那位前輩差不多。”月無空頷首。
西帝點頭，知曉八環半代表着什麼。
“你猜現在誰在裡面。”月無空突然問道。
西帝皺眉，他環視了一圈周圍，忽然神色震動道：“你們怎麼來了這麼多人？沒有在半路折損？你們路上遇到的是什麼考驗？”
月無空笑容含蓄道：“看來你們損失不小。”
西帝深呼吸，這他娘不是廢話？
他們原先爲何要驅趕諸多武者來神殿？
就是因爲不管神殿開啓與否，都蘊藏着諸多危險，需要有人去“淌”！
他們這條路差不多折損了三分之一多些，纔算有驚無險地渡過。
“你們遇到的是什麼關卡？”西帝問道。
“曲徑通幽。”
西帝心中驚疑，這關可不好過，要麼心靈境界強橫，要麼武慧驚人。
而能帶這麼多人一同通過……難道這滿腦子氣血的傢伙，還有着驚世武慧，帶領大家走出了一條安全的道路？
等等……
西帝似乎想起了什麼，脫口而出道：
“季驚秋也進來了？！”
就在此時。
嗡！
一陣劇烈而深沉的震動顫音，悠悠然從試煉門戶內傳來出來。
這聲音宛如神明的低語，牽動着每一寸空間、每一縷空氣，乃至是在場衆人的心絃。
衆人的目光死死盯住門戶。
有月無空的前車之鑑，衆人都靜待着其中翡翠色的光芒轟然般，如潮水般滿溢出來，一路衝擊九環！
但衆人等了許久，都未看到有綠光自門下漫涌而出，不禁神色愕然。
試煉之門出了什麼意外嗎？
大家不可能懷疑是季驚秋有問題，那有問題的只能是試煉之門了。
“你們……看自己腳下！”忽然間，一道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愕然，劃破了大殿內的寧靜。
衆人聞言，紛紛低頭望去，險些跳了起來，只見不知從何而來的翡翠色的光芒，如水流般漫流在大殿中，它們緩緩流淌，漸漸沒過衆人的腳背、小腿……
整座側殿，都瀰漫在了翡翠色的光芒中，它們不知從何而來，越來越多，越升越高，直至一路擴散到試煉之門周圍的九環處，從第九環一路擴散到試煉之門下，有包容萬千之象。
待到最後，翡翠色光芒覆蓋了整座大殿的地面，唯美而神聖，讓在場所有人都覺得震撼。
“這算是幾環？”有人喃喃問道。
無人作答。
這一幕，已然超越了大家的認知。
月無空喃喃道：“這算是什麼？”
西帝怔然無言，盯着沒過小腿，宛如水流般起伏漫流的翡翠色光芒，失神許久。
……
……
當季驚秋再度睜眼。
四周皆是空洞的漆幽深邃的黑暗虛空。
只有面前一座庭院大小的淨土，散發着翡翠色的光芒，在虛空中靜靜屹立。
他擡頭望去，淨土中心紮根着一株樹苗，比自家的菩提樹還要“幼小”。
而樹苗前，屹立着一個女子。
她一襲黑衣，青絲如瀑，大袖飄飄，整個人瀰漫着一股神秘而古老的氣韻。
來自虛空的風吹起她的髮絲，讓她又有種空靈而縹緲的仙韻，超凡而脫俗。
季驚秋餘光略過四周，謹慎道：“敢問前輩，這裡可是蒼青神殿的傳承之地？”
孰料，這句話就像觸發了什麼關鍵詞。
那株嫩綠的幼小樹苗在此刻微微搖曳，散發着一種微妙的情緒。
不等季驚秋仔細體會。
那黑衣女子似笑非笑地擡眸看了他一眼，那雙瞳孔中帶着朦朧的水霧，其中流轉着歲月的滄桑，像是早已看遍了人世沉浮。
她輕啓脣瓣，輕飄飄的語氣中帶着揶揄：
“萬年前，你世尊一脈不是瞧不上吾蒼青一脈嗎？難道萬年之後，你世尊一脈改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