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順明也被李老六的喝牛聲吸引了過去,他走到李老六的田埂前,停了下來。這下把李三勇給急了,他擔心李老六萬一說出什麼話,那還收拾得了,他不停地朝李老六暗中眨眼睛。但李老六對李三勇這種在烈日下送上來的情波,沒有理會。
李三勇不安的顧慮不是沒有來由的,自從李友明瘋掉後,李老六也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李老六對於突然來訪的孔順明,一點兒都不在意,他繼續揚起牛鞭,繼續說着一些看似好笑但卻實用的道理,公牛很不情願地走着。公牛走得很吃力,李老六卻說得很賣力。
“別以爲別人家的牛都不耕田,你看着眼熱,也想偷懶,想代替你的工作的牛可多了。”
李老六把牛趕到了離孔順明還有十米遠的地方,一直緊緊跟在孔順明身後的李三勇一下子從身後躍到孔順明的面前擋住,一副誓死捍衛的英雄樣。
李三勇還沒站穩腳跟,大喝一聲:“老六,你沒看到站着的孔部長嗎?還不叫停那畜生,傷着了孔部長怎麼辦?”
其實李三勇這種行爲是多此一舉,小題大做。孔順明的家鄉就是牛鄉,小的時候,孔順明的父親長期在外打仗,家裡的活,無論是重活,還是輕活,都是孔順明的母親這麼一個女人來幹。
長大點兒的孔順明便替母親分擔了一點兒,放牛就成了孔順明其中一個任務,所以孔順明對牛還是情有獨鍾的。壓根不是李三勇腦裡想的那樣嬌嫩和膽小怕事的那種。
還有就一個連三歲小孩都看得出來,李老六的公牛沒有傷害人的能力,公牛每走一步都是吃力的,每走一步都是捱了李老六的鞭子,受了皮肉之苦的無奈之行,傷人不就成了滑稽之談?
看着公牛咧開的厚嘴巴,還有從嘴巴里流出來的白白唾沫,就知道公牛已經筋皮力盡。
李三勇一喝,公牛好像識人性似的,穩穩地站着,任由李老六拼命在它的身上抽鞭子。見無法再驅趕公牛犁地,李老六便停下來,摘掉掛在公牛脖子上的牛軛。
孔順明從田埂上走下田間,用手摸了摸李老六家的公牛,公牛大大的眼睛眨了一下,搖了搖頭。
“好牛,就是缺營養。”
“畜生,部長都誇獎你了,以後要是再偷懶,非打折你的腿。”李老六拉了拉公牛的僵繩說。公牛好像也明白了李老六的意思,它慢吞吞朝一塊滿是枯草的草坡上走去,低頭啃起了枯草。
“大伯,旱災可把農民給害苦了呀。”
李老六眨巴了下眼睛,他看了看沒有草啃,啃草根加泥土的公牛說:“畜生今天也苦。”
孔順明冷峻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下來,他的喉結在喉嚨裡滑動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部長,去西邊看看,那裡的農作物還好點。”李三勇在一旁打着圓場。
孔順明點點頭,繼續沿着田埂往前走,李三勇最後一個離開,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李老六,李老六咧着嘴脣,象徵性地迴應了一下。
天氣越是乾旱,太陽越是曬得厲害,還沒到中午時分,太陽就發出灸熱的光,把來考察災情的孔順明曬得流了一身的汗。李三勇寸步不離地撐着一把黑傘,但依然不能阻擋太陽的熱浪。
孔順明來到田野的最西邊的田間地頭,也就是李山洞的田間問:“誰家的?”
“山洞兄弟的。”
“種田的好把手。”孔順明停了一會兒,轉過頭對李三勇說:“號召大家向山洞學習,即使遇上旱災,也不影響農作物。”
李三勇頻頻點頭,心裡暗暗叫苦,全村人要都種了黑豆,公購糧怎麼辦?吃飯呢?但李三勇此時就像大庭廣衆之下,被板凳夾了小屁股,只能咬着牙叫疼。
孔順明前腳一走,李三勇一直掛着笑容的臉沉了下來,他用手揉了揉下巴,又恢復了李希望熟悉的模樣。
孔順明來村裡考察兩天後,的確給村民帶來了水——每隔五十米遠的地頭上打了一口壓水井,也就是平均三戶人家合一口壓水井。孔順明做夢也想不到,他的好心差點釀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