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有一次半夜,雨不停地拍打着屋頂的瓦片上,風呼呼地颳着窗外的樹枝。睡到半夜的他,感到全身熱得像盛夏的中午被太陽曝曬一樣,呼吸難艱,整個小臉蛋紅通通的,口乾舌燥。
張蘭停背起李希望,打着手電筒,披着一件用塑膠自制成的雨衣,深一腳淺一腳淌着雨水沖刷匯聚在一起牛屎、豬屎、羊尿、狗屎等動物拉的排泄物的路上。
來到桃紅葉的家,敲了許久的門,桃紅葉才衣衫不整地披着一件藍色的大衣,腳上趿拉着一雙拖鞋,頭髮凌亂地打開門。門開的一瞬間,雨跟着風一下子灌進了桃紅葉乾淨的診療室裡。
桃紅葉可以堪稱是男人婆,個子175釐米左右,體重160斤左右。村裡唱大戲的時,她的屁股往唱戲一個裝有雜物的箱子一坐,硬朗的箱子頓時裂開。
如果不是她的屁股大如籮筐,肯定一下子陷入箱子裡。爲此,這個新聞就成她的身份的標誌似的,經常被村裡提起,後來經常被用來舉例或是背後稱呼她——坐箱壞。這樣的外號同時也是村裡一些胖的女人被村民不願提起姓名的外號。
桃紅葉說起話來,口水總是比話多,兩個嘴角邊經常粘着白白唾液。她極度愛才,膽子又大。她當年從遙遠的趕牛村嫁過來,說是她嫁過來,倒不如說她是從家裡偷跑跟着過來比較符合事實。
別說懂醫學常識,就連她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但她這人不甘於平庸,不像其她那種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安分守己的女人。
生下李紅波的爸爸後,就與村裡的李三勇這位大隊長勾搭在一起,她的勾搭只是想借用李三勇的肩膀,助她一臂之力,不是那種水性揚花只是爲了追求感情刺激的那一類。
村裡也傳謠着李紅波的姑姑是李三勇的種。但這樣的說法,竟沒有人闢謠,李三勇也沒有承認,這樣的謠言像一陣沒有方向的風,讓人知道,讓人猜,半信半疑,最終卻是個不了了之的結果。
李三勇一輩子也沒有跟李紅波的姑姑相認。這種沒人證實的謠言就像一股長年潛藏在海里的一小支流一樣,沒有定性,沒有時間性,偶爾被人提出來,那也是屬於正常的事。
李三勇通過他的人事關係,送桃紅葉去縣裡學習,學了三個月,回來就成了村裡的醫生。這是全村人有目共睹的事。
李希望躺在桃紅葉指定的一張只有八十釐米寬,長一米八的木板牀上。牀上鋪着一張破破爛爛的草蓆,從草蓆的破損這處,可以看得見牀板的樣子。草蓆上面放着一個油黑油黑的枕頭。
桃紅葉啪的開火,酒精竈的藍火苗在一個黑鍋底下面一直跳動着,鍋裡發出咕咕的聲音,那是鐵器碰撞鍋底而發出的聲音,屋子裡瀰漫着由薄到濃的酒精味。
桃紅葉拿出一包棉花,用力一撕,包裡整團白白的棉花掉在地上,她撿起來,用嘴吹了吹粘在棉花身上的沙子,用手揉了揉掉在地上被撿起的棉花,扯下一小團帶有沙子的棉花,拿起一瓶刺鼻的酒精,往裡面兌了一碗水,遞給張蘭停,吩咐張蘭停擦李希望的身體。“擦腋窩,手心、後背、耳根……”
李希望熱熱的身體覺得涼涼的,呼出的氣也變得順暢多了。桃紅葉藉着昏暗的燈光,拿出一支比手柄還大的針筒,針筒裡裝有半筒帶有顆粒狀有點混濁的針水。
李希望還沒等桃紅葉手裡的大針頭扎進屁股,早已嚇得靠在張蘭停的懷裡大哭,一邊哭一邊掙扎。
“夾住他的大腿。”桃紅葉嚴肅地說,在外面豆大的雨聲中,桃紅葉的聲音嗡嗡地在屋子裡響着,人大,聲音也大。
張蘭停雙腿夾住李希望的雙腳,右手緊緊地抱住嚎啕大哭的李希望,左手脫下李希望的褲子,兩個黑腚露出來。
桃紅葉雖然是半路出身的赤腳醫生,但她天生瞄準本事強。不像現在的護士打支屁股針,得花上半個鐘頭——蹲下來,把針管拿到離屁股的旁邊,用蘸有酒精的棉花,輕輕地揉溼屁股一小塊的肉,慢慢地扎進屁股裡,緩慢地推動細小的針管。
桃紅葉這麼人高馬大的人,蹲是不可能,連彎腰,她也是勉強的彎,她也彎不了,她的肚腩跟懷了六個月大的孕婦沒有什麼區別。
她只是稍稍地弓着身子,站在離病人大約有五十釐米遠的距離,左手拿着蘸有酒精的棉花在屁股上一掃,握着針筒的右手朝屁股扔過去,被她隨手扔在地上帶着酒精的棉花還沒着地,針穩穩地紮在屁股上面,她用手指往針頭一按,整個動作不到五十秒鐘。
自從有了那一次的打針經歷後,李希望一聽說打針就哭,打針回家後,一個星期屁股上的針眼還痛,針眼處是淤青一大片,回家得天天用青木瓜烤火來敷,敷一個星期後,淤青才能消除。不像現在,護士往屁股扎一針,只是感覺麻麻的,回到家,屁股已經沒有痛感,上午打針,下午連針眼都找不到。
長大後的李紅波,沒有小時去草叢尋鴨蛋時的可愛,甚至接近有點醜。她的身材高度倒有點與桃紅葉相似,13歲的小女孩,雖瘦點,身高有一米六一,從她細小而長的脖子已經證明,她日後還要高。
李紅波雖高,卻沒有修長的韻味,高得修長才顯得婀娜,李紅波身上全然沒有,她的高給人是一種突兀,彆扭,是一種刻板的身高。
李紅波的脖子長,但不是那種圓潤的長;她的兩條腿也夠長,也不是均勻修長,而是細細的長,像根竹子,更沒有畫家筆下的白皙修長。她這種高不如不高,反而好看一些。
要說李紅波,她是不幸的人兒,一出母肚,還沒滿月,母親就不辭而別。到目前爲此,全村都不知她的母親叫了什麼,只知道這個與全村人說不一樣的話,燙着與全村都不一樣的大波頭髮的女人來自遙遠的廣西。從大人的支言片語中,李希望知道李紅波母親一點點兒以前在村裡的消息。
李紅波母親是她父親李虎娶回家裡的第五個老婆,李虎的眼睛無論怎麼睡,眼圈周圍永遠像大熊貓一樣——深黑深黑的。剪着一平頭,一副給人永遠感覺咽喉痛的感覺,說起話聲音沙啞,跟公鴨嗓子似的,但極有女人緣。
在村裡還有很多長得帥氣的年輕小夥子都找不到老婆的情況下,他換老婆比換衣服還快。年僅三十歲,早已換了五任老婆,只有第五位和第六位老婆爲他生下兩位女兒。李紅波母親走後,李紅波的父親又從外面帶回一位女人——羅雨軒。
羅雨軒第一次坐在李**的那輛紅色的三棱牌摩托車,也是村裡唯一一人率先騎起的機動摩托車。全村人像看戲似的從村子裡的四面八方的方向聚攏過來看熱鬧。
李希望當時雖然不諳世事,但當時也挺有眼福,被張蘭停抱在懷裡,站在村裡一大羣愛說三道四的女人堆,瞅瞅那個,瞧瞧這個。
羅雨軒對於如此衆目睽睽的場面,一點兒都不表現羞澀,反倒是落落大方,手裡端着桃紅葉早上從集市買回來用自來水剛剛清洗一遍,水還沒來得蒸發乾的青棗,走到鄉里鄉親的面前,輕啓塗着一層厚厚脣膏的血紅嘴脣,熱情招呼大家:“吃個青棗,青棗挺甜的。”
聚着看熱鬧的不僅是婦女,還有村裡的那些閒得只懂得喝茶,幹農活嫌累,幹腦力活不行的男人,欣賞起女人可有一套,他們色迷迷地盯着羅雨軒穿得半裸露的白色小背心,小背心披着一件短短的紅紗衣。
羅雨軒的身子是被衣服遮住了,即便是近視900度的人,不用戴眼鏡,離她站着兩米遠的距離,不用眯着眼睛,也一樣清晰無誤地看穿衣服,看清她身體的部位,就連她胸前的那顆紅痣也一清二楚的呈在人們的眼裡。
李虎向村民介紹羅雨軒是在商店裡賣衣服的。但全村的人都在李虎把羅雨軒帶回來的第二天,知道了羅雨軒以前的職業。
也難怪羅雨軒穿的衣服這麼暴露,對於衆目睽睽的眼光,沒有表現出一絲的羞怯。李虎也不是經別人介紹認識的,而是在夜店裡消遣身體上的荷爾蒙時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