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萊德斯馬逃出我給他安排的軟禁的房間,然後被一個暴民殺死了?”深夜,馬爾多納多公爵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於是只好睜開一雙疲倦的眼睛,極不情願地從溫暖的牀鋪中爬起身開門。
門外是一位穿着只覆蓋到軀幹的棉質內襯的騎士,渾身的武裝只有腰間佩着的一把劍。有起牀氣的公爵正有發火的慾望,接着便聽眼前的騎士告知了萊德斯馬死亡的消息,不由得因爲驚訝而張大嘴巴。
“是的,大人,千真萬確!”眼前的騎士連連點頭,“屍體就在下面,您可以去看看!”
“好吧,我相信他確實死了。”馬爾多納多公爵連連擺手,捂着頭髮出一聲嘆息。在他的預想中,萊德斯馬是沙塔努公國的上一任領袖,終歸還是對這個國家、這片土地還存着一份強宣稱,讓他活着終歸還是有一份隱患在,所以他遲早要解決掉這個傢伙,但不可能是現在。
現在,他在自己的軟禁中被殺死了,即使這件事情確實不是自己做的,也難保外面的有心人不會把它與自己聯想在一起。到時候,那些野心家就有名正言順的機會,以自己害死繼父爲理由掀起反叛的大旗發動內戰,外面的突厥人們也趁此機會發動進攻,那麼自己可就要哭死了!
馬爾多納多公爵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暫時的封鎖消息,等到他麾下已經聚集起大批量僱傭兵後,再找理由把這個事情放出去。“白天是自己的繼位大典,不能有任何意義上的閃失!”想到這裡,馬爾多納多公爵直直的看向面前的騎士,目光中盡是嚴肅。
騎士起初有些不解,但稍稍消化一陣,便懂得了公爵的意思,於是連忙低頭,恭敬地表示馬上就去解決這件事情。說完後,他連忙轉身,在公爵冷冽的目光下,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黑暗的轉角處。
這一晚,那幾個親眼見證萊德斯馬屍體的人,在收到布拉德雷騎士遞來一筆錢後便永遠地消失在埃德薩的土地上,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
第二天早晨,馬爾多納多公爵的繼位便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了。早晨,在外面傳來的陣陣的鬨鬧中,馬爾多納多公爵舒適的大牀上緩緩睜開眼睛。看看他臉上的自信吧,你一點也看不出他在昨晚聽說萊德斯馬被殺的消息時臉上深深的陰翳。
他離開舒適的牀,稍稍舒展一番自己的筋骨,然後便打開封閉了一晚上的窗,迎着頭頂上和煦的陽光眺望遠處的熱鬧,臉上不經意之間露出一抹微笑。沒看多久,身後的木門被敲響了。聽到敲門聲,馬爾多納多公爵便知道時間到了,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木門前打開。
打開門,映入馬爾多納多公爵眼簾的便是成羣結隊的僕人,他們一個個地都穿着顏色鮮豔的新衣,端着裝滿水的木盆、白色亞麻布的毛巾以及他今天穿的衣服。打前頭的是他昨日任命的新管家:多米利克·布瑞,只見他穿着一件塗着金邊的鮮紅色希臘式長袍,剛剛洗過的頭髮反射出一抹好看的光澤,脖子上還掛着一個銀質鑲嵌黃寶石的項鍊,看上去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珠光寶氣的味道。
“大人,我們侍奉您洗漱!”望着馬爾多納多公爵,新管家多米利克·布瑞臉上露出卑微之色,然後緩緩低下頭面帶尊敬地說道。馬爾多納多公爵嗯了聲,於是一行人涌入房間,爲他更衣洗漱,不一會兒就將公爵打扮好了。
今天馬爾多納多公爵穿的服裝,比之前的過繼儀式那天穿的要嚴格不少。那是一件傳統的loros,根據卡拉迪亞帝國300多年前出版的《禮儀書》上面繪畫的形制嚴格製作。當然,這是舊的,是對萊德斯馬當年繼位時用過的那款經過了一些修繕。
這件loros是最傳統的形制,它通體爲藍色,上面用一些小的寶石鑲嵌其上,一側搭在右肩,自胸前垂下,長度至少到dalmatica下襬的7/8,另一側從右臂腋下穿過胸膛,搭在左肩上繞一圈,再從身體右側牽出,遮住腰部,搭垂在左手臂上。
而在loros的裡面,還穿着一件tunica。它的肩部裝飾了segmentae,下襬正常情況下應該裝飾的兩道clavi(通常是織錦),但因爲萊德斯馬留下的大筆金銀,所以馬爾多納多公爵也索性大手大腳的奢侈一把,選擇用更繁複的寶石滾邊取代。
“真是想不到,萊德斯馬居然還有這麼一件衣服!要是顏色染成紫色,那就和畫像上的卡拉迪亞皇帝們一模一樣了!”摸着loros上面光滑的絲綢,望着上面依舊鮮豔的藍色出神。過了一會兒,他回過神,表情自信地走出房間。
華麗的衣着配合上馬爾多納多公爵威武健碩的身姿,倒是襯托出一股英武之美,令麾下的騎士們讚歎不絕。用過簡單的早餐後,他來到馬廄。
“天啊,原來你還活着!”來到馬廄,他一眼就看見那匹俊俏的白色駿馬,那正是之前自己過繼儀式騎過的那一匹。此時,它打扮得比之前還要華貴,雪白毛皮剛剛被擦拭過,高橋馬鞍上用刻刀雕刻出一種花朵的樣式,下面還墜飾着金黃色的流蘇,馬的籠頭上綴滿了寶石,正在馬廄裡面打了一個響鼻。他騎上這匹駿馬,在身後自己麾下的騎士的陪同下,一同離開,就像之前過繼儀式那樣。
一行人走過吊橋,接着又再一次的踏上那條通往教堂的小道。這一次圍觀的民衆顯然遠遠多於上一次,兩旁站滿了附近的農民和市民,手上挽着籃子,或者頭上頂着框子,裡面裝着些亞麻、麪包、棗椰等東西。看見馬爾多納多公爵的身影,這些農民都激動的大叫,讚美馬爾多納多公爵的功績,更有甚者想要熱情地撲過來,可惜被路旁站着的重裝步兵阻止。
這些重裝步兵穿的鎖子甲都是短袖鎖子甲,在領口袖口之類的地方處加上2圈黃銅環作爲裝飾。看上面環新舊程度對比,很可能就是他們自己鎖子甲臨時加了幾圈銅環作爲裝飾。
地上再一次鋪上了那張紅色的地毯,一路延伸到視野的盡頭。這一次,他們不用直接去教堂,而是要先去那處競技場。沿着紅毯走了不久,他們再一次回到了魯傑里奧湖。
冬日已經過去,春季的魯傑里奧湖已經解凍了。如鏡面一般光滑的湖面上,成羣的野鴨悠然自得的在廣闊的湖面上覓食,每當有同伴的叼起一條魚,其他的沒有吃上魚的同伴見狀,都不滿地發出響亮的叫聲。聽見馬爾多納多公爵一行人的馬蹄聲和身後追隨的民衆發出的腳步聲,它們連忙散去,只留下重歸平靜的湖水上靜靜地漂浮着幾根鴨毛,在空落落的湖面上相互之間越來越遠。
衆人沿着紅毯又走了一段距離,遠處那些隱藏在山林中的大理石築成的貴族宅邸又在衆人的眼前顯現出了輪廓。上一次馬爾多納多公爵來到此地還是因爲要押送馬魯納等人去處刑,當時這些人還只是站在石牆上冷冷地看着他們,但是這一次就不一樣了。
幾乎每一戶的門戶都大開着,房子的主人穿着華麗的服飾站在門口,笑吟吟地看向馬爾多納多公爵,目光中帶有些許卑微和仰慕。假若公爵的目光掃過來,他們便急忙低下頭。
“尊貴的公爵閣下!”馬爾多納多公爵正走着,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他人的呼喚,便拉住繮繩停在原地,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位穿着華服腰間佩劍的青年,嘴脣上有着淡淡的鬍鬚,目光炯炯有神,神色嚴肅。在場的其他人看見這個人後,互相竊竊私語道:“格爾諾特這是想要幹什麼,居然敢攔住公爵大人?!”
聞言,另一人半開玩笑地說道:“我看他這段時間天天咋呼什麼‘我要當騎士’的,該不會他以爲當騎士只需要隨便攔下一個穿得很華貴的大人物就好的吧?”
“還真有可能!”雖然和自己說話的那一人是開玩笑的姿態,但是他的表情依舊還是那般的嚴肅,“你也是看着那孩子長大的,他從小到大那個性格就沒有變過!”
“嘶……也是!算了,看在埃利斯騎士的份上,我們去給那孩子求求情吧,看看能不能挽回什麼。”
“不過他的武藝確實了得,基本繼承了他老爹的大半本事。要知道埃利斯騎士年輕的時候,可是在馬上比武中親手將3個精銳的諾曼騎士挑下戰馬!要知道,當時帝國還是流行雙手持矛作戰的,和諾曼人傳過來的高橋馬鞍配合夾槍衝刺的戰術還是有些不如的!”
……
周圍的流言蜚語的聲音越來越大,漸漸地傳入那個青年的耳朵內,聽得青年的面頰越來越紅,正當對方打算自己離去的時候,馬爾多納多公爵叫住了他。
“孩子,聽說你想成爲騎士?”馬爾多納多公爵聽着周圍的流言蜚語,漸漸對這個孩子產生些許興趣,看向這個孩子的目光變得更加柔和。
“呃……是的,大人。”對方紅着臉,滿臉不好意思地用拉丁語回答道,視野漸漸斜向一邊。
馬爾多納多公爵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對方,就像是看曾經的自己。是啊,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想到這裡,他用不太熟練的亞美尼亞語提議道:“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年輕人。現在開始,你收拾好自己的行囊,然後跟隨我做個侍從,做的活和他一樣。只要你做的好,你就有機會成爲我冊封的騎士!”他手指着身旁揹着一個大包,披着短袖鎖子甲的孩子。這個孩子的母親就是被馬魯納和他的潑皮欺侮而自殺的。
“大人?”聽見馬爾多納多公爵提到自己,孩子轉過頭看向身旁的領主,摸着頭上戴着的鍊甲頭巾,臉上盡是好奇。
“怎麼樣?”馬爾多納多公爵看都沒看身旁的孩子,目光依舊直勾勾地盯着格爾諾特。
“大人,我將宣誓效忠於你!”格爾諾特稍稍猶豫一陣,便爽快的答應馬爾多納多公爵的要求,轉身就到房間中準備自己的行李。過了一小會兒,他揹着一個簡單的亞麻包,穿着輕皮甲,牽着2匹馬從房子內走出來。
“對了,你和你的父親說過沒有?那個……埃利斯騎士?”
“他?”格爾諾特原本光亮的雙目,此時變得暗淡,“他3年前就去世了,因爲疾病。這個家裡只有我一個人了。”
聽完,馬爾多納多公爵稍稍沉默了一陣,過了一會兒,他面無表情地又開口道:“進來隊伍裡吧。”他的話很簡略,但是任誰都聽得出他的語氣變得更加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