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尿病足不是陌生名詞,而是一個非常大衆化的診斷,不管是不是糖尿病的‘糖友’以及糖友家屬,都聽說過!
這並非高大上的診斷,也不是偏僻的‘疑難雜症’!
醫學專業的人如果不知道糖尿病足,那麼連醫學的入門都算不上。
李永軍作爲血管外科教授,也是知道糖尿病的終末期併發症之一的糖尿病足。
它很常見,很普通,不是特殊病例!
但同樣的,它也很難。
如果說一兩個醫生處理不了糖尿病足,導致截肢,是個人的無能,那麼全國每年有十萬以上的糖尿病足截肢,那就不能說是所有從業人員無能了。
糖尿病足的終末期?
在定義上就屬於需要截肢的範疇。
方子業介紹了李永軍教授後,便直接上了臺,而作爲手外科組長的杜東臨就不能假裝視而不見。
而是先過來與李永軍重新晤面:“李教授好,我是杜東臨,俞市軍醫大的,李教授可以叫我東臨。”
李永軍也伸了右手與杜東臨對握,並表態:“杜教授客氣了,我來觀看手術不會打擾到你們的手術進程吧?您可以不用管我,我絕對遵守手術室裡的規矩。”
杜東臨笑道:“沒事兒,李教授,我和其他人都是在學習階段,多一臺手術和少一臺手術不影響學習進度。”
“糖尿病足終末期目前還是主要靠方教授行保肢手術。”杜東臨解釋。
李永軍聞言,眉宇一閃。
一般而言,作爲一個正高,是不會特別客氣的,如果真的有實力,也不會格外謙虛。畢竟都到了正高。
同樣,除了極少數的,喜歡端架子的正高,大部分人也會越來越謙虛謹慎,知道世界深淺,知道病種難易,知道帶組不易,知道挑戰很多。
“李教授對方教授很敬重?方子業教授不是纔是副教授麼?”李永軍問得直接。
他對方子業的瞭解有一些,但肯定不如杜東臨這樣臨場看過,與方子業接觸過這麼細緻深入。
“李教授開玩笑了,方組長是我們手外科組的帶組組長,雖然只是副教授和副主任醫師?”
“但方教授的能力是比我們這些老傢伙都要更加老道的!”
“說起來方教授雖然纔是副高,可在我們心裡啊,聞道有先後了,方組長的技術,還是這份兒的。”杜東臨由衷地豎起了大拇指。
所有人都懷疑過,可方子業也不多逼逼賴賴,直接就把他研發出來的功能重建術往他們面前一擺,你能說什麼呢?
方子業都已經成長起來了,有技術在手,有成績在外,有聲名在業內,有氣質在身。
杜東臨經歷過這樣的階段,因此更理解此刻李永軍教授的心情:“可能李教授您是血管外科的,便有所不知,方教授在我們骨科啊,有點兒全能全會全拔尖的意思。”
杜東臨的聲音不浮誇,就像是拉扯家常。
越是如此語氣,就更加可信,不需要給方子業再戴什麼高帽子,就是事實,就是在拉扯家常了。
“杜教授,這個糖尿病足,目前的分期是怎麼樣的?”李永軍聞言,把話題轉回專業內容。
李永軍不是內分泌科的,對血糖調節以及糖尿病用藥理解深度可能不夠,但既然決定了要做糖尿病足的手術,對於分期界定是特意研究過的:
“臨牀目前常用的糖尿病足分級爲Wagner分級,是用於評估糖尿病足潰瘍和病變嚴重程度的系統分級,可分爲5級。”
“0級是隻有徵象。”
“Wagner1級是足部有淺表表皮破潰!”
“Wagner2級是深度潰瘍或疾病開始擴散到軟組織,但沒有涉及骨骼或關節;”
“3級深度潰瘍伴有肌肉、肌腱或關節受累,但沒有明顯的膿腫;Wagner4級嚴重的膿腫、膿腫擴散或壞死,通常需要外科處理。5級就是足部壞死。”
杜東臨將分級科普完後,道:“目前需要外科干預的,常見的就是3級和4級。”
“5級的外科干預作用不大,屬於是斷尾求生的終末期選擇了。”
“目前,業內還沒有5級分期可以保肢治療成功的,否則的話,這個5級可能就被歸納到4期來了。”
Wagner5級,是概念性分期了,已經壞死的,需要截肢的,被稱之爲5期。
這是業內共識,也是目前治療糖尿病足的指南,指南的指定,就是根據當前科研的進展,治療的一般水平來制訂的。
李永軍教授和杜東臨教授兩人交談時,方子業已經穿好了衣服上臺而去。
李永軍見狀便主動起身:“那我們一起去觀摩學習一下。”
“一直聽說方教授的威名,還從未見到過方教授的手術過程呢。”
杜東臨也陪同站了起來。
手外科的葉伏生教授把主刀的位置讓給了方子業,並道:“方教授,我只做了淺部的清創。”
“之前您雖然指導過表面的清創要怎麼做,但我還是覺得難度很大,操作起來達不到這麼精妙。”
葉伏生教授的聲音咬得很緊,頗爲不好意思。
清創術只是外科的基本功,可他一個堂堂的教授,竟然感覺操作起來都非常吃力,甚至不敢繼續下刀了。
這是組裡面的第三例,前面兩例,方子業做了示範,進行了術前討論,他們其實也不能完全看懂。
這還是得慢慢磨,去理解,去通透。
方子業接過了手術刀,笑着說:“葉教授,沒關係,我前面做的兩例手術,其實目前也只是階段性的成功,並不是馬上就痊癒了,證明我們還需要慢慢地去探索。”
“不過至少,前面兩臺患者的兩隻腳,現在有了癒合的趨勢,我們還得想辦法去修補完善後續。”
“其實糖尿病足最關鍵的兩種基本病理改變是潰瘍和感染。”
“我們足部,是應力、站立的部位,感覺神經病變合併過高的機械應力,是引起足部潰瘍和感染的主要始動因素。”
“有了始動因素後,炎症與組織損害是一定程度的反覆應力作用於一個特定的失去感覺的區域的結果。來自地面、鞋子或其他鄰近足趾的壓力或剪切力導致潰瘍形成,由於缺乏正常的神經保護機制,潰瘍常因骨突的存在而加重。”
“糖尿病足的病理導致自主神經系統的病變造成皮膚正常排汗調節功能、皮膚溫度調節功能和血運調節能力喪失,導致局部組織柔韌性降低,形成厚的胼胝以及更易破碎和開裂。”
“此外,正常排汗能力的喪失阻斷了局部組織的再水化,造成組織進一步破壞,使得深部組織更易於細菌定植。”
“這是感覺神經以及應力這種固然存在的靜態因素。”
“要做糖尿病足的保肢術,我們就必須理解這些發病機制。”
“當然,高血糖狀態,不僅僅只影響到感覺神經,和排汗工作,運動神經病變使得足內在肌的攣縮造成典型的爪狀趾畸形。血管病變又使得破壞的組織難以癒合!”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這麼一個小創面。”方子業一邊說着,一邊往患者的潰瘍處比劃了一個圈。
“這個創面一開始可能不大,可它是直接連同於外界,皮膚軟組織破壞,造成外源細菌侵入。”
“化學趨向性改變導致白細胞反應效率低下。此外,高血糖、氧分壓降低和營養不良等可共同引發組織水腫、酸積聚、高滲和低效無氧代謝。”
“此類環境適合細菌生長,並阻礙了白細胞的功能。此外,血管疾病可造成抗生素運輸受限,進一步造成細菌清除效率降低,導致局部軟組織感染,甚至骨髓炎的形成。”
“總結起來,其實糖尿病足潰瘍和壞死發生的病因就是這麼三個,一個就是血管因素,一個是感染因素,一個是應力因素。”
“應力因素是始動因素,它第一位,不過在處理糖尿病足的時候,它就成了最不關鍵的因素了。它是最後一個處理的。”
“我們在行糖尿病足保肢術時,也依舊遵循感染和潰瘍的治療原則。”
“徹底清創,局部使用抗生素,恢復局部血運,促進微循環。”
“在我個人看來,這個徹底清創是比較難界定的……”方子業說到這裡,就拿起了手裡的柳葉刀,開始作清創術。
清創術很簡單,就是切除!
與切開術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清創術到了高深處,就不簡單地只是角度、深度、切除形狀的區別了……
方子業的清創術是6級,清創術是創傷外科最基礎的基本功,也是方子業第一批加點到6級的技能。
方子業其實能理解糖尿病足清創術需要做什麼,但他很難用言語直接將其表達。
那是一種勢,一種逆轉現有治療認知的‘勢’,如果可以將其清晰的表達,它就演變成了改變現有治療指南的‘理論’!
大體的原則基本是不會改變了,就如同是醫學的基本功技能,可能再過數十年,數百年,依舊不會改變,最基礎的基本功還會是這些。
“嗯?”方子業纔拿起刀往病人的足底部潰瘍位置動刀,李永軍教授就馬上緊了緊雙目。
切開術他也會,血管外科對切開術的要求也很高,甚至優先級比骨科更高。
因爲血管外科的一些急診手術,首要要求的就是快速切開止血,比如說腹主動脈的破裂,腹主動脈瘤等。
因此,李永軍教授的切開術是很有東西的。
不過,這一刻,李永軍似乎在方子業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杜東臨聽到了李永軍教授的聲音,不覺得意外,反而覺得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反而,李永軍教授的反應比他預想的還要小一些。
他第一次看到方子業操作時,那心情和臉色鉅變,就好像是自由落體的速度那麼快。
李永軍接着往後退了兩步,而後搖了搖頭,低聲喃喃:“我還以爲見了鬼了,切開術和清創術相輔相成,很難區別!”
這一句杜東臨教授接了:“李教授,方教授的基本功都很紮實的。”
他也沒誇張,知道這個時候去誇獎方子業沒有用,還是要李永軍自己看。
李永軍是一個專業的外科醫生,他看得出來方子業的功力。
李永軍聞言,眉頭緊鎖起來。
不僅僅是杜東臨教授的話讓他懷疑,而是他看了方子業操作了有兩三分鐘後,感覺到有些“詭異”!
說實話,杜東臨所在的協和醫院,是國內頂級的醫院,擁有國手級技能的人並不在少數!
杜東臨作爲那裡混出來的大咖,業內巨擘,從業那麼多年,早就見怪不怪。
不過,目前他不僅僅只是驚訝於方子業的操作到了這一步,反而他覺得,自己認識的一些前輩和老夥計的功力,估計比起方子業來,還差了一點。
但是具體差在了哪裡,他又很難用語言來組織。
畢竟他不是專業搞清創術的。
血管外科專科對清創術的要求並不是很高!
手術繼續推進的過程中,杜東臨就發現,自己旁邊的李永軍教授雙眼瞪大如雞蛋,徹底石化住了。
全身僵硬着,好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話爲好。
杜東臨有心想打擾,可出於禮貌,他便沒有開口。
杜東臨心想,這到底是看到了什麼呀?李永軍教授怎麼這一副鬼樣子?
好歹也是血管外科全國分會的副主任委員級別頂級專家,有點誇張了吧?
杜東臨欲言又止了好多好多次。
因爲即便是業內的從業人員,杜東臨也不好評估,手外科目前手術水平最優秀的教授,到底是哪一種水平。
不過方子業,是他看過的,技術最好的教授之一。
他是從下往上看,好多人的技術都比他強,所以他很難分辨對方的高低。
如此足足過了十五分鐘左右,李永軍纔回過神來:“簡直見了鬼了?”
“不可能吧?”
杜東臨立刻轉頭,發現李永軍又處於之前的‘懵逼’狀,雙眼瞪得比之前更大更圓。
杜東臨:“……”
說話說一半是吧?
你給我等着。
當然,杜東臨此刻的心情也很複雜,他覺得自己等人可能還沒有意識到方子業的真正牛波之處。
這種沒有意識到,完全就是自己等人的功力不夠,就才把方子業當作“那種殿堂”級別的選手。
其實?
我們大家都誤會了方子業的實力,他壓根就不在殿堂那一層混了,而是?
不會吧?杜東臨開始用右手抓頭皮。
殿堂這一層他都不混了,他要去哪裡啊?
進了一行,就知道一行的深淺,知道天花板。
能夠在一個行業裡,達到國手級的,無一不是人中龍鳳,十萬裡挑一。
十萬裡挑一?
開玩笑,全國從業單亞專科的人能有多少?全都是傻子麼?
杜東臨教授心思忽然一轉。
李永軍動了,他如同企鵝一般地往前挪了兩步,非常認真且仔細地觀摩着自己到手術檯的極限距離!
手術室有標準的觀術標準,杜東臨很確定的一點就是,此刻李永軍教授把這個標準卡得很死。
然後他又自己給自己‘罰站’了,踮着腳尖,勾起下巴,一動不動……
杜東臨是真的看不到李永軍教授的表情,只能發現他一會兒眉頭緊鎖,一會兒眉頭舒展,眉飛色舞,一會兒又成額“川”!
“李教授,您要是想看的話,我們洗手穿衣上臺去看?”杜東臨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做點什麼。
畢竟來者是客,而且這個客人還蠻尊貴,以後還可能是自己單位裡的‘同事’,該以禮相待。
“這合適嗎?”李永軍並未惱杜東臨打斷他的思緒,而是非常意動。
“這個沒關係,我們不上臺就行了。”杜東臨估計李永軍也沒有骨科的手術權限,他也沒有血管外科的大部分手術權限。
雖然在療養院裡,權限這個東西是最開放的,但大家一般都很守江湖規矩。
本來來這裡的病種就是專科的極限了,你還要跨專科去搞其他專業的極限病種,這不是給自己找刺激麼?
人和響尾蛇是跨物種的,你非得學許仙,你不是找死麼?
“那我們上臺去看吧……”李永軍直接走出手術室洗手去了,一點都沒和杜東臨客氣。
這也讓杜東臨更加確定,李永軍絕對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他們天天看,天天跟着旁邊,都從來沒有發現過。
這他娘誒、丟臉丟大了吧……
李永軍和杜東臨教授二人上臺,並未影響到任何手術進程,兩人也很講江湖規矩,隔得遠遠的,只是到了器械臺的對側,坐在了患者的腳部位置觀看,可以近距離,視野極好。
兩人也很有默契地沒有說話,只是這麼坐着,偶爾與器械護士對視,看到器械護士如同是看‘展覽物’一般地看着兩人。
一直到手術徹底結束,李永軍都沒有開口,素質極好。
一直到方子業退開了手術檯,往手術檯外走,李永軍教授才笑吟吟地走了過去,來到了方子業的背後,語氣嬌脆:“方教授,我來幫你。”
杜東臨:“???”
葉伏生:“???”
姚佔忠:“???”
這怕不是來了一個外行的舔狗吧?
真的是一個全國分會的副主任委員?頂級專家?學科帶頭人?
能這麼舔?
杜東臨幾人對視。
杜東臨讀懂了另外兩名教授的意思,卻不敢回話。
“謝謝啊,李教授,我來幫你吧。”方子業的語氣就平靜得多了。
“李老師,我還以爲你回去了呢!”
李永軍中途沒有說話,方子業都以爲他出去吃飯了。
畢竟現在已經到了下午兩點,都過了午飯的飯點。
李永軍教授道:“方教授,相逢不如偶遇,我們又偶遇,又相逢了,這緣分深得很。”
“不知道這邊的療養院有沒有敬酒令?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出去小酌兩杯,把明賢也一起叫上?”
方子業聞言,看了看杜東臨等人。
李永軍這才反應過來,如逗比一樣地補道:“杜教授,您要一起麼?”
我一起你大爸!
你TM自己玩吧?玩嗨了腦子都轉不動了是吧?
連最基本的禮節都不知道了?
我TM待你如貴客,你請客吃飯連帶個名字都不帶我,我去你妹!~
“李教授,我就不去了,我們下午還有一個術前談論。”杜東臨隨便找了一個藉口。
方子業也沒勸,就與李永軍教授一起又出了手術室。
李永軍是跟他來的,他得負責接待,杜東臨等人也知道這樣的規矩……
方子業和李永軍二人一走,葉伏生才輕咦一聲:“杜教授,這位真的是血管外科李教授?之前在京都醫院血管外科任主任?”
杜東臨點了點頭。
而後又點了點頭:“應該不會錯……”
“那可真奇了怪了,就這種反應能力能到哪裡去?全靠運氣?還是今天他見了鬼了?”葉伏生也抓起了耳朵。
……
“方教授,其實醫學也好,科研也好,一直都是一個閉環。所謂大道至簡。”
“我們醫學生,入路在基本功,出路也多是在基本功上,所謂的技術也好,高端操作也罷,還有所有華麗的理論也好,都不過是沿途的風景。”
“看過的風景再美麗,想要爬另一座高峰,依靠的還是自己的體力!~”李永軍看懂了,而且隱晦地表達了自己看懂了這層意思。
方子業微微一笑,回道:“謝謝李老師指點,我也是這麼認爲的。”
“專科已經成熟的術式,都是這樣從基本功,到專業基本功,專科基礎技能一項一項發展過來的。”
“在沒有正式對手術術式命名之前,手術的名詞都很簡單。”
骨折治療簡單吧?
但是在二十世紀之前,沒有人想到可以做切開復位內固定術。
統一保守治療。
瘸了就瘸了,壞了就壞了……
感染治療原則簡單吧?
二十世紀之前,沒有多少人覺得清創加抗生素可以治療好它,要麼截肢,要麼等死……
醫學就是這麼發展起來的。
“方教授,我總算是明白爲什麼你可以把明賢管得這麼服服帖帖了。”
“明賢他運氣好啊!~”
李永軍滿臉紅光,如意氣風發,彷彿憋不住內心的大笑:“不過我也運氣不錯,很不錯。”
李永軍的目光有一種侵襲性,赤果果的,沒有任何遮攔的那種。
除了欣賞,竟然還有TM的“愛慕”,如同是發情了一樣,讓方子業渾身不自在。
“李教授,您別這樣看我。”
“我?”
“您要說什麼,我答應你好了。”方子業側挪了一下,把屁股都轉了個方向。
就怕李永軍直接對他動強了,雖然這種可能性幾乎沒有。
“方教授,我們邊吃邊聊!邊吃邊聊……”李永軍引方子業出手術室。
而後發了一個語言:“明賢,你出來一下,我們一起去吃飯……”
兩人並排而行,李永軍教授的表情和眼神也恢復了正常。
“方教授,如果我剛剛沒有看錯的話?您的縫合術也是有點不一般吧?”
“不然的話,應該處理這種潰瘍不會這麼得心應手。”李永軍直接追問。
嗯,自己的縫合術加點到6級的事情,目前李永軍是第一個發現的。
方子業存了一些學識點,又湊了兩個五萬後,就把自己的縫合術也點起來了,爲糖尿病足的保肢術做準備。
目前雖然還沒有衍化出糖尿病足保肢術這個技能,但方子業已經很有感覺了。
這種未成熟,未存在的技術,就是要靠開創。
開創,都是先從基本功一步一步地去推進,形成了套路,經過了總結之後,也就成了術式,然後纔有術式的熟練度這種說法。
越簡單的原則,想要發現它,就越難。
大道至簡,大道最繁!
李永軍瞬間拍了拍手掌:“方教授,我真的是,相逢恨晚啊,要是早二十年遇到你,該多好啊?”
方子業則開了個玩笑:“李老師,二十年前,您三十多歲,我九歲,我連方程都不會解。”
李永軍:“……”
……
療養院山下的某個農家樂裡,包廂中,方子業三人圍坐下後,聶明賢主動幫忙倒茶:“老師,您下午不是說來實驗室嗎?怎麼又去手術室了啊?”
“目前手術室裡,應該還沒有血管外科的病種吧?”
聶明賢對李永軍的稱呼是老師,不是方子業所在的中南醫院通用的師父。
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叫法,都是可以的。
“我啊,我去挖寶了!~”李永軍說得很直接。
而後問道:“明賢,你還記得我以前給你說過的一句話麼?這個世界上,idea(點子)很重要,但其實,我們缺的並不是idea,而是把idea轉化爲現實的能力!”
聶明賢點頭:“我知道啊老師,您還說了,目前束縛住我們發展上限的,其實並不是思維方向,而是將思維轉化爲現實的基礎。”
“所以,我們需要在一些漂浮不定的idea中,找到合適的,與自己對應的idea!~”
“這就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方子業聽得稍微有些迷糊,但也大概聽懂了一下,這個理論很有意思,他得好好地學習一下。
李永軍則道:“方教授,您可能對我這個觀點不是很熟悉啊,其實也很簡單。”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賣的鞋子的碼數是idea的話,那麼我們的腳的大小,就束縛住了我們適應的那些idea!”
“沒有好的點子,適合自己的點子,再好的思路都沒有用。”
“擁有奇妙思維的人不在少數,但能把這些奇妙思維一一轉化爲現實的人,纔是真正厲害的人。”
“這也使得,我們現在的教育啊,要更加重視基礎教育,這樣才能夠從一衆有一定基本功的人羣中,蒐羅那麼幾個,在做事、科研上,非常有能力的一波人出來,推動科學的進步。”
“這是我個人的拙見。”李永軍道。
“你去點菜吧,明賢。”李永軍偏頭吩咐。
聶明賢則就撤了,他的老師只是深入地和方子業接觸了半天,就狀態大變,肯定是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這一次就不是猜測了,方子業絕對是一個猛人!!
方子業內心暗驚,不愧之前是協和醫院的教授,這種思維角度和對事物的總結歸納能力的確很強。
思考的最終歸納,其實就是哲學思維的一種。
很多思維成熟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收束感。
方子業目前還沒有形成系統化的收束,也有了這種感覺。
這也是一個真正的學者,而且自己還發現了他的學術觀觀面。
“李教授,如果您來了療養院之後,您會選擇自己做課題還是和我們一起做骨腫瘤的課題呀?”方子業直接把話題硬轉了。
自己沒有與李永軍相對應的世界觀認知,就不要強行附和了,免得貽笑大方,就當做是聽對方的教育和教訓了!
“當然是從事我們血管外科的本行課題啊?”
“方教授,微型循環儀,改變的只是骨科腫瘤的治療,我們血管外科的介入治療理論的變化,將會改變所有腫瘤的治療體系!~”
“醫學雖然分了很多亞專科,但實則大道同路,每個專科,都可以從自身散發出很多條思路,供給其他專科學習和借鑑。”
“一通百通!~”
“所以,其實分科不算特別重要,又特別重要,我們只能站在我們更利面。”
“我們也必須站在我們的更利面,去思考臨牀和科研的問題。”
“方教授,您說是嗎?”李永軍問。
李永軍的回覆非常正式,回答非常謹慎,他的回覆,一定程度上超出了簡單的學術交流,而是有一種論道的‘範疇’了。
方子業在這方面其實有點接不住話。
因爲方子業的人生經歷,還沒有來得及作這種層面的哲學思考!
“對不起啊,李老師,我現在都還只考慮具體的事物,具體的方向,沒做過歸納總結。”
“就東一錘,西一榔頭地亂敲。”方子業本真地回說。
自己有這樣的思維缺點,就得承認,承認了之後,看到有人比自己更優秀,就得去學習!
這就是學無止境。
“沒關係的,方教授,沒有經歷也好,反而更加純粹。”
“其實所謂的思考、冥想,都是在放空我們本身,讓我們收緊對事物的觀察角度,可能最簡單的,纔是最合適的。有時候還是我們思考得多了些。”
“反而無從下手。”李永軍回答得非常謹慎。
方子業聽得則更加蛋疼。
同樣,也更加尊敬,面前的人,很多思維和思緒,都快近道了……
這也是自己第一個深入接觸過的‘大佬’!
骨科的兩位院士,也不過只是對自己稍微指點了幾句,哪裡這麼深入交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