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不難,方子業進手術室時,吳軒奇與房志寬教授二人已經有條不紊地進行到手術中途。
方子業踩開手術室自動感應氣閥門而入,衆人也就是往門口掃了一眼,而後繼續手術。
方子業也並沒有上臺,而是認真地看了一眼手術進程後,開始圍繞手術檯遊走。
看清楚所有的視角後,方子業才慢悠悠地走去了計時面板下,找了一個鋼凳坐下。
整個過程,手術室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再過了有半分鐘,手術檯上才竊竊私語了幾句,而後由嚴化南教授小聲問:“沒問題吧?方教授。”
語氣謹慎,像是在接受巡檢。
方子業正在打開手機整理微信信息。
現在的他,每天都要特意抽時間來整理微信和郵箱信息,聞言擡頭:“沒問題啊嚴教授,我就隨便看看。”
“方教授你進來後就不說話。”
“我還以爲?”嚴化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語氣有些陪好。
方子業雖然年輕,可實力擺在這裡,他既有組長的身份,也有組長的實力。
方子業不說話是因爲在思考李永軍教授的事情,在衡量自己有沒有這個必要去摻和一腳。
方子業自是想不到,自己這麼‘隨和’,竟然也會給嚴化南等人帶來壓力。
或許身份變了,有些事情自己覺得沒什麼,但在別人的眼裡就是另外一層意思。
“嚴教授,手術肯定沒問題的,我偷個懶,玩會兒手機。”方子業擡頭,背靠牆壁。
“方教授你休息!~”嚴化南趕緊點頭後沉入到手術過程。
方子業即便是端架子,他都覺得情有可原。
他們會做的手術方子業可以做得更好,他們做不下來的手術方子業也能做。
從方子業來療養院後,創傷外科組一躍成爲外科最牛逼的組,幾乎沒有什麼終末性的手術。
好幾個幾乎不可能被救的病人都在方子業的手裡拉扯了回來,這就是方子業的能力和底氣。
先服衆了,地位和職能就自然上去了。
甚至嚴化南還生怕方子業可以找到他們手術中的錯漏給幾句批評。
一步一步沉澱積累起來的威嚴,比直接摘果子的套位置,讓人信服得多……
方子業埋頭開始整理各種線條。
兩件事。
第一件,中南醫院的普通博士面試於4月20日開始!
今年的中南醫院,沒有能夠走特殊通道進入到考試序列的,所以報考的博士,都要走常規的考覈、面試等方式。
方子業也是博士生導師,所以4月20日,方子業也得回去一趟,參加面試,至少要讓報考方子業博士的人,知道他這個導師還在醫院裡。
第二件事則是,謝書闌的老師張利民教授發來了學術邀請函。
4月27日,張利民教授將會於京都領銜一場關於基因測序方向的學術會議,主要的參會人員是京都相關的從業者,但也會邀請國內知名的專家。
張利民教授邀請方子業在學術會議上作一場報告,希望方子業可以配合着投一篇稿子。
張利民教授親自往恩市跑了兩次,如果方子業完全不予以回覆的話,就顯得太過於高冷。
這也有違揹他點射對方的初衷,所以投稿還是得去投!
這是比較重要的兩場行程安排了,幾乎把後面兩週的行程都安排滿。
另外還有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就是,臨牀組關於個體化假體設計的文章,將成初稿,由吳軒奇和房志寬教授兩個團隊負責寫稿的文章已經投遞到了方子業的郵箱,讓方子業代爲審覈一下。
方子業和房志寬教授二人共通訊,蘭天羅和吳軒奇二人共一作。
還有另外一件事情就是,章老的人工智能義肢有了一個一代不成熟作品,吳軒奇邀請方子業在五一之後,一起去漢市“驗收”!
這只是臨牀組的。
還有科研組的另外一些事情,比如說聶明賢和廖鎵合作的骨肉瘤和滑膜肉瘤兩個腫瘤的血運模型的課題已經結束,已經可以開始寫文章了。
再比如說,李源培、董文強師兄他們做的實驗,收集了一部分數據,還需要方子業去審覈。
再就是方子業自己基礎課題那裡,胡青元以及自己的科研助理韓靜宜目前測序的過程中又遇到了麻煩,要方子業去幫着解決!
另外,袁威宏邀請來做實驗的申濤的學生給方子業也發了信息,說是申濤會在兩天之後再來恩市一趟,問方子業有沒有空……
事情非常雜糅,基本上就沒有什麼編排的點,只看方子業自己怎麼安排了。
除此之外,一些國內的水刊編輯部,國內的CSCD的雜誌編輯部,還有一些國際sci期刊的雜誌編輯部的約稿、約論文評審等信息,更是堆迭佔滿了空間。
對於成爲雜誌的審稿編輯和約稿的事情,方子業目前一律不予以回覆,實在是沒有這個空擋時間。
等事情稍微閒下來之後,倒是可以往這個方向跑一跑。
國際知名的雜誌期刊想要正常的投稿,就必須要有學識足夠深,足夠有奉獻精神的學者去維持秩序……
第二臺手術,方子業上了臺,但又相當於沒有上。
全股骨缺損的重建術,方子業只是操作了功能重建術的一部分,而後吳軒奇就接手做了剩下的手術全程。
方子業在旁看着,發現了一些端倪。
手術再次結束後,方子業問道:“奇哥,你這學習能力好強啊?我怎麼感覺你的操作手法和我非常類似啊?”
方子業一時間,都分不出來吳軒奇的操作水平到底是初入4級還是4級巔峰了,因爲他在復刻自己的操作過程。
自己的操作風格,方子業是非常熟悉的。
吳軒奇聞言,嘿嘿一笑:“要學手術,總是要有些自己的東西,我個人對操作的記憶比較特殊和深刻。”
“看過幾遍,基本就能回味出來。”吳軒奇也沒瞞着。
天才之名,肯定有天才的特殊能力。
方子業的一部分能力比他只會更加變態。
“你能記得住操作全程?”方子業愣了愣神。
以前,洛聽竹曾經和他探討過教學相關的事宜,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學習錨點。
比如說,揭翰的學習錨點就是問答形式,比如說蘭天羅的學習錨點就是數據流。
袁威宏學習手術時,需要更加詳細地去鋪墊,將所有的邏輯全都回源後,他會記憶比較深刻。
吳軒奇可以直接記憶住別人的操作流程和手法,這未免有點太過於BT了。
可其實細想也覺得還行,洛聽竹的學習錨點也和吳軒奇類似,只要有人敢教,她就可以學得出來。
好像聽洛聽竹自己說,她有一項比較特殊的能力,就是將操作的流程記住之後,還可以回憶慢放。
所以,洛聽竹高考的時候,看到了題目,她就可以慢放出之前做過的類似題目的前期證明過程。
記住公式之類的,在她這裡完全不是問題。
特別是語文和英語……
天才總是不講道理的。
房志寬教授聞言也走了過來,羨慕不已地道:“吳教授這種天資,着實是外科醫生的嫉妒之源。”
“聽吳教授自己說,只要有人敢教,他就可以在非常短時間內,將技能學到和他的老師靠齊的程度。”
“我和嚴教授已經驗證過了,就只差解剖了!”房志寬難得地開了一次玩笑。
這好像就解釋得通,吳軒奇之前只是在中南醫院待了半年,就非常擅長毀損傷的保肢術和功能重建術了。
別看他上臺的機會不多,實則早就記住了各個流程,回去重複地進行研究過了,實力提升飛快。
“房教授,那要是和方教授比起來,我這能力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麼?”吳軒奇是懂得拉仇恨的。
房志寬教授聞言點頭:“我私下裡已經將方教授解剖了八百次有餘!~”
“方教授,我們創傷組,目前又多了一些慢性骨髓炎的病人,你看我們可以常規地進行收治麼?”
“總共是四個,如果要收的話,我們就直接將他們一起收過來算了……”
恩市療養院擴大了病源圈後,又多了幾個大家都覺得得心應手的重症骨髓炎患者。
其他地方不敢收,治不好的,房志寬覺得他們可以再做幾次微循環的重建。
“收吧,我們這裡做得好,做好過的,其他地方未必做得好,就權當是積累數據了。”方子業點頭道。
“哦,對了,房教授,嚴教授,等會兒我們外科組的所有教授一起集中開一個小會,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轉達。”
“我是直接在外科羣組裡面公告這個消息就可以了吧?”
“時間定在晚上的八點,就在我的房子裡,這個時間點,其他的教授應該都下手術了。”方子業趕緊問。
“是的,方教授!”
“療養院又有什麼比較重要的任務麼?”房志寬聽到方子業這種說法,當即笑了笑。
他是正高,所以,每次要拉人、挖人的時候,他都會在場。
反而,之前方子業不是正高,也不是組長,療養院就沒有給方子業分配類似的任務。
“子業,那我先去實驗室了……這種任務就是你們這些領導的任務了。”吳軒奇直接開溜。
雖然語氣有些酸溜溜的,可也知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
房志寬是京都301的教授,因此對京都的一些教授比較熟悉。
“方組長,我與李永軍教授並不熟,但據你說,李教授是血管外科的,那我們療養院並沒有熟悉他專業領域的教授啊。”
“想要從專業上了解李教授並不容易。”
“隔行如隔山,難道陳院長的意思是?單獨給李教授配一個組?”房志寬的語氣略酸澀。
同樣是教授,他的待遇和這位李教授的區別有些大。
“陳院長是有這方面的意思,我們討論過,想要從病種的治療方面吸引到李教授的可能微乎其微。”
“所以可能需要從科研方面找突破點。”方子業輕輕點頭。
房志寬今天也要去實驗室看看他的學生。
“想要從科研上吸引一位教授的難度更大。跨專業的難度更更大。”房志寬謹慎地摸了摸下巴:“不過方組長你可能有這樣的潛力。”
方子業聞言道:“房教授,您這屬於是強行擡高腳了,如果對方是骨科的教授,還有可能,但血管外科?”
方子業搖了搖頭。
李永軍教授感興趣的課題方向,方子業目前一點興趣都沒有。
漸凍症,屬於是極小羣體病種,還不是骨科內的病種。
方子業是不可能在這方面爲李永軍去浪費時間和精力的。
“可能有機會我也懶得再牽扯麻煩。”
走到如今,方子業越來越發現,羈絆這個東西妙不可言,羈絆其實就是緣分。
“方組長你如今的確不需要這些功勞加身了,你本身就是一個bug?”房志寬樂呵呵地道。
“哦,對了,方組長,我學生讓我給你帶幾句話,說是非常感謝你的指點和幫助。”
“方組長如果有空的話,方不方便一起吃個便飯?”
“這次是真吃飯,不費腦細胞的那種。”
前段時間,房志寬和嚴化南兩人都把自己的學生往方子業那邊送過,方子業也針對性地給了一些指點。
這些指點固然不可能讓嚴化南和房志寬兩人起飛,但作爲博士的他們,覺得受益匪淺,至少可以發幾篇七八分的文章出來。
這麼高分的文章,對於找工作和未來成長,都極爲有利。
在他們看來,方子業算是貴人了。
“好,那我來白吃白喝。”方子業笑着說……
方子業與房志寬別過之後,便先去了一趟自己的學生那裡,而後就在實驗區駐紮了下來!
……
時間如水,一晃就又是七天之後。
4月19日,週五。
下午四點四十七,方子業與手外科杜東臨教授並行走出臨牀區,偏頭道:“杜教授,特別重症的糖尿病足的標準化治療,我覺得我們組暫時還不用急。”
“目前我們組行的糖尿病足保肢術,雖然如積水潭醫院和協和醫院這樣的頂級團隊也能操作,可也只有寥寥數個團隊。”
“糖尿病足的保肢術,不在於猛進,只能是循序漸進的,先把數據做好。”
杜東臨教授是俞市軍醫大的教授,雖然俞市軍醫大的手外科實力也非常強,但距離積水潭、華山醫院這樣的超一流團隊,還是有很大的距離。
兩者的前期積累就不同。
專業的精進,在於先追趕,後超越。
除非是劍走偏鋒地另闢山頭,否則很難直接跨越。
不是所有的團隊,都有這樣的機緣、機遇像方子業一樣,直接以‘微型循環儀’入局,打得這樣的超一流團隊都措手不及的。
相反,但凡你可以達到這樣的超一流團隊的水平,甚至更次一些,都能夠在業內獲得比較高的認可度。
杜東臨正在往這個方向買進,搖頭如撥,聲音爽朗:“方組長,我不着急,我們手外組的人也不着急。”
“一步一步走,走得踏實,才覺得心裡有底氣。”
“華山醫院、積水潭醫院這樣的頂級名院,底蘊深厚,可能有很多還未公開、但已經在院內使用的技術,我們只能一點一點地去靠近。”
“現在能夠常規地把一些糖尿病足病人成功保肢,我們團隊所有人都很興奮。”
“方組長,不是所有人都只覺得,只有爬上一座陌生的山峰,到達山頂纔是快樂。”
“平趨國內最頂流,超一流的團隊水平,這也是一種快樂,只是這樣的快樂,你可能不懂。”
“也沒有機會體驗了!~”房志寬一直都很沉穩,所以,說的話也比較接地氣。
有山可爬,有路可走,有目標可尋,未必不是一種快樂。
方子業繞了路,一步跨過了這樣的過程,使得方子業終究少了這一種快樂的體驗。
衆生百態。
有的人,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是快樂。
有的人,一週吃一頓肉,就是快樂。
還有的人,天天錦衣玉食,也依舊感覺不到快樂,因爲他們出生就是這樣,get不到吃好穿好的那種幸福感。
“房教授,那我先走了,我今天晚上還要去京都一趟,明天早上還要從京都回漢市!~”方子業與房志寬教授握手道別。
兩人偏離了方向。
洛聽竹已經拿到了駕照,今天她送方子業去機場!
方子業的車後已經掛上了三個墜飾:“實習”、“新手女司機”、“顧前不顧後,多多諒解”!
“師兄,出發了!”方子業上車後,洛聽竹就躍躍欲試地繫好了安全帶,雙手扶着方向盤。
“好的,走吧……”方子業坐穩後,便道:“不要着急,就像練車一樣,開好直線,走自己的道,不要聽別人的喇叭吹。”
“如果實在是開不過去,或者覺得路太窄了,就用我給你教的神招。”
“踩停、掛P檔,打開車窗,把頭伸出去……”方子業說得非常正經。
洛聽竹的臉微紅:“師兄,我沒有那麼菜。”
洛聽竹緩緩地把車開了出去……
才過了十幾分鍾,洛聽竹的導航已經偏離了原有的方向五次之後,方子業才道:“聽竹,你先打雙閃,靠邊停車吧。”
每個人擅長的點還真不一樣。
洛聽竹只能專注做一件事,她看了紅綠燈就沒辦法看導航,看了導航就可能看不到地上的標線……
“等會兒叫個代駕回去啊,你一個人千萬別開了。”
“或者你直接打車回去,我到時候回來了,再把車開回去。”方子業進機場時,認真交代。
洛聽竹不蠢,但她在開車這方面的天賦,可以說是到了最底線。
就應該讓李源培送他的!
“師兄,對不起……”洛聽竹有些自責。
“沒關係,每個人擅長的天賦不一樣,還有些人路癡呢。”方子業笑着安慰。
……
京都,京都大學某實驗室樓下。
“周博士,你們實驗室大樓看真牛,這看起來就富麗堂皇的。”方子業走進去,便嘖嘖稱奇起來。
在漢市,方子業覺得他到過的那家屬於是公司的實驗室,才能勉強與這裡相比。
公司的實驗室主要目的是盈利。
接方子業的人是張利民教授的博士研究生,周元琪,周元琪身材高挑,鼻粱高挺,再次認真打量方子業後,好奇問道:“方教授,今年貴庚?”
“快三十了。應該比你大一些。”方子業邁步走上了臺階,回道。
“啊哈?”周元琪腳步一頓,錯愕的嘴巴可以塞進一顆雞蛋。
她在實驗室工作,所以穿着打扮比較簡單,是緊身牛仔褲搭配白襯衣,看起來簡單大氣:“方教授您今年才三十?”
“三十不到嗎?你幾月份的?”周元琪追問。
“十二月十八。”方子業笑着點了點頭。
周元琪錯愕恢復後,嘴巴快速開合:“方教授你比我還要小兩個月,我是九月初九的。”
周元琪按下了電梯後,才又道:“真是不敢相信,方教授竟然和我同齡。”
周元琪說得有點自卑。
她,京都大學的本碩博,算得上是自己家族裡的‘天才少女’了,接到老師任務的時候,還以爲方子業教授可能是四十多歲的中年。
看到方子業後,覺得方子業可能是娃娃臉,是三十五六歲的大齡青年。
“那我要叫你周姐還是琪姐嗎?”方子業笑着問道。
“你還是叫我周博士或者周元琪吧。”
“方教授果然纔是真正的大學霸。”周元琪豎起大拇指。
方子業趕緊搖頭:“在京都大學裡,我可不敢說是學霸,最多算是學蟲,努力過……”
兩人一起上到了十九樓後,周元琪又帶着方子業七轉八拐,纔來到了一個實驗室門口,刷臉進入!
周元琪才進,就有一個長得比較甜美的師妹來彙報:“周師姐,老師還沒過來,譚老師已經在會議室了!”
“你帶方教授去吃晚飯了嗎?”
“方教授好。”女生大概一米六五的身高,鼻尖一顆小痣,滿臉乾淨,皮膚飽滿紅潤。
留着齊劉海,打扮得比較清爽。
“方教授說他已經吃過了。”周元琪回道。
“方教授,這是我師妹,叫袁玫。”
“你好……”方子業伸手笑道。
袁玫有點緊張得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快速道:“方教授,這邊請……”
到了會議室後,方子業才見到了她們嘴裡的譚老師,就是實驗室裡的副主任,也算是負責人團隊之一。
譚孟然也是正高,教授,不過研究的方向不止是基因測序,而是與這個方向有邊緣交匯,與張利民教授共同合作,如今算是合作伙伴的關係。
現在張利民教授是院士,願意跟他合作的正高沒有一千,也有大幾百。
能被張利民教授看中並且帶進實驗室的,履歷估計也很豐厚。
“方教授,久聞大名,張教授與我提過了很多次。”譚孟然伸手笑着道。
“譚老師好,中南醫院方子業,冒昧打擾,還請譚老師不要見怪。”方子業說。
張利民邀請他是下週的週末作學術報告,但方子業提前拜訪了,這是熱情的活絡關係。
方子業可不敢與一位院士擺架子,覺得對方要遷就自己。
反過來,自己有求於對方還差不多。
兩人再次互問和寒暄了一小會兒,張利民教授才匆匆趕來,一推門就問;“方教授到了?”
“方教授,你還真來了!~”
“歡迎歡迎。”張利民馬上就與方子業握手。
……
張利民到後,方子業幾人就正式地坐了下來,跟着張利民教授而來的還有一位副教授。
“方教授,我們上次聊到,腫瘤微環境中,內皮細胞和基質細胞,有可能是結直腸癌遺傳易感性的效應細胞類型。”
“關於這種猜測和其原理,不知道方教授還有沒有更深一步的見解或者猜測也行?”張利民直接問道,不賣關子。
做課題做到了精深處,誰有獨到的想法,誰沒有能力只是個混子,差不多幾句話就可以辨析。
想法和思維,基於認知,不僅需要廣讀論文,還需要對閱讀的論文思路進行整合。
“張教授,在單細胞轉錄組的分析以及基因測序上,您是專家,我只是略涉獵一二。”
方子業先客氣了一句,接着才道:“結直腸癌的家族遺傳性,是腫瘤中比較特徵性的腫瘤遺傳之一。”
“目前,對於這種現象的遺傳解密,只知道其現象,並不知道其本質。”
“甚至,我們目前的醫學水平和認知,對於人體內的很多細胞都沒有徹底定論,只有大概的分型。”
“比如說內皮細胞、基質細胞、T細胞、B細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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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基因測序類似,如果我們可以通過測量定位新的、罕見的內皮細胞亞羣,觀測它們與遺傳特性之間的關係……”
“張教授,之前我拜讀您的論文時,在您的論文中,曾經提到了這麼一個觀念,那就是腫瘤的遺傳性,可能與T細胞有關。”
“單細胞轉錄的部分基因與全基因組關聯性,目前也沒有一個嚴格的定論,如果以我一個外行的思維去觀察的話……”
方子業也就不客氣地慢慢推進着自己的思路。
方子業這一開口,隔壁坐着的譚孟然教授以及跟着張利民來的胡齊中副教授二人就馬上面面相覷了起來。
不管張利民教授有沒有擡舉方子業,或者說方子業是不是爲了討好張利民教授,提前準備了太多的東西。
就這份知識儲備,爲了與張利民教授見面而做的前期工作就不一般吶。
聽說方子業不是基因測序方面的從業人員,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外科醫生,還花費這麼多時間做這件事,也值得張利民教授高看一籌了。
“基因測序和單細胞轉錄組的分析,旨在揭露遺傳特性的相關性,爲新的靶點治療提供新的方向,對人類腫瘤的遺傳進行預防,意義重大。”
“治大於防。”
“但預防也要講究相關性,所以,我有一個不成熟的建議就是,我們可能要對臨牀中的現有結直腸切除患者的單細胞進行分析。”
“可能他們不是腫瘤患者,但如果可以揭露,這種遺傳信息,究竟與哪些細胞相關,也可能是一條不錯的思路……”
張利民聞言,眉頭緊皺:“先不研究腫瘤細胞,先研究正常細胞?”
一般人的常識就是,既然是研究腫瘤,那麼對象必然先是腫瘤細胞才行啊。
你研究男人,你不能先從女人研究開始吧?
倒也不是絕對不能!
“張教授,這也是我的一個不成熟思路,我還打算將這條思路,到時候在學術會議上進行分享,但我自己也拿不準。”
“所以這才提前和張教授您溝通一二,免得到時候貽笑大方了!”方子業回得謹慎。
“可以啊!~”
“這個思路很新奇,科研就是要求同存異,我覺得非常好。”張利民看了看身側的譚孟然教授。
譚孟然此刻已經拋開了張利民對方子業的誇獎,單獨審視方子業的思維以及其理論結構。
拋開張利民教授重視的因素,方子業在基因測序和細胞轉錄這方面也是一個見解比較深的學者了。
學術水平值得尊敬。
“這倒是另闢蹊徑的思路,以前我們一般沒往這個方向想過……”譚孟然道。
“所以說,方教授的思維敏銳啊。”
“即便是試錯,也是值得一試的,好像試錯成本也不高。方教授,謝謝你啊。”張利民微微拱手。
有時候,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方子業以局外人的角度來看,反而可以提供新鮮的思路,求同存異。
……
幾個人都非常客客氣氣地將方子業送出了實驗室大樓,張利民教授本提議要親自送方子業去酒店的。
可方子業婉拒了,他暫時還沒有這麼大咖的咖位。
讓一位院士親自送你一個方子業去酒店,你多大臉啊?張利民也沒有和方子業寒暄推諉,就讓胡齊中副教授去送方子業了。
方子業也就沒拒絕了。
自己異位後,來者是客,張利民教授作爲東道主,如果什麼都不表示,倒顯得他不太會爲人。
張利民轉頭問道:“譚教授,怎麼樣?我給你說過的方教授,見識不一般吧?”
譚孟然眼皮微垂,目光謹慎;“至少也是單學科內最頂級的學者了,見識廣,積累厚,閱讀量非常廣。”
譚孟然給了一個非常高度的評價後,又唏噓感慨:“只惜不是身邊人吶!”
張利民笑了笑,回頭回了一聲耐人尋味的話:“別多想了譚教授,他還想點我跟着他一起做事。”
譚孟然瞬間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嘴脣微顫。
方子業這到底是有大的心臟,纔會想着點名院士去跟他做課題?
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