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璐身材中等,身高一米七五,比方子業僅略矮了半個頭。
身爲行政人員的他,身着比較正式,一張笑臉逢迎。
方子業非常明顯地注意到黃璐的笑臉慢慢嚴肅,而後轉換成了略陰沉的臉色,目光垂定看到方子業面不改色,很明顯選擇要硬剛到底後。
低聲道:“方醫生,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方子業看患者和家屬幾個人在旁安靜地看好戲沒再吵鬧,也就點了點頭。
先轉身走出了醫生辦公室,來到了隔壁的醫生休息室。
“黃老師,有話就在這裡說吧。”方子業道。
對面的黃璐抿了抿嘴,捧着嘴左右看了幾眼後,道:“方醫生,大家都是同事,不能給個面子嘛?”
“這個病人是我們醫院一位副院長的親戚。”
“之前就給你們科室的人打過招呼了。”
方子業搖頭:“我沒有接到這樣的招呼,我們的值班醫生同樣如此,我們的值班護士,包括我這個住院總,都沒接到招呼。”
“如果他真的是副院長的親戚的話,至少通知一下我們其中一個人吧?”
“有嗎?沒有!”
“包括我們科室的主任,上級,也沒有任何指令。你讓我們怎麼辦?”
“黃老師,還是那句話,一,要麼你以總值班的名義,將病人強行收治進來。”
“二,如果是個人請求,請通過我們科室的主任。”
“請不要爲難我。謝謝。”方子業的話很直接,卻也略帶‘苦澀’。
現在這樣的局面,只能是主任出來扛。
方子業扛個什麼勁兒,他又不是主任,算起來他就是科室裡一個打工的,扛這樣的社會關係幹嘛?
劉煌龍作爲病區主任,你享受了這個位置的社會關係便利,就得爲其承擔責任。
黃璐繼續壓低聲道:“方醫生,幫個忙可以嗎?”
“如果可以聯繫得到你們主任的話,我就直接聯繫了。但我聽說創傷外科的主任是協和過來的,而且還是傑出青年,有點傲氣。”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方醫生你能替着說句話的話肯定…”
“黃老師,你太看得起我了。”方子業轉身就要走。
黃璐伸手拉了一下方子業的袖子:“方醫生,給個面子。以後方醫生你肯定也可能需要安排家屬入院什麼的,對不對?”
方子業沉默了兩秒鐘,而後還是很淡定地說:“我不敢排除完全沒有這樣的可能性,但我能力有限,劉教授是從協和醫院來的上級,我和他也不怎麼熟。”
“是黃老師您太高看我了。”
“咱們也聊了這麼久,還是先出去把病人的事情處理一下吧。”方子業直接拉門離開。
方子業承認,如果自己開口,劉煌龍肯定能同意讓他住進來,但憑什麼?
而且,方子業現在的局面是不能主動地打開這個便門的門栓的,否則以後創傷外科就完全會亂套。
這不是方子業自傲,而是對自己的能力自信,也對目前毀損傷、功能重建的潛在患者數量的自信。
都是成年人,方子業明確表態之後,黃璐也沒有說威脅之類的話,這件事目前的重點在於劉煌龍,而不是方子業。
兩人一起到了醫生辦公室後,黃璐就道:“方醫生,辛苦伱們辦理一下住院手續。”
“咱們醫院是人文醫院,要儘量地體現人文關懷,老人家大晚上的來一趟不容易,都已經到了科室裡了,而且住院證之類的也是齊全的。”
“就必須收治進來。”
這會兒,就連安全辦的人也說:“方醫生,科室裡現在有空牀位的話,就辦理住院手續吧。”
“萬一遇到了急診患者,到時候再酌情想辦法。”
“我們都是爲病人解決問題的嘛。”
方子業聞言,點頭,在家屬和患者高傲甚至略帶戲謔的眼神裡開口:“劉海華,去通知護士站,辦理入院手續,在住院證的右上角,標註總值班安排‘急診’住院。”
劉海華一聽,馬上點頭,轉了笑臉:“好的。”
“您好,不好意思啊,讓您久等了,我們先去護士站辦理一下住院的登記,然後繳費完成住院手續即可,到時候住到牀位上後,我會根據您的具體情況,提前開一下術前相關檢查……”
“我們科室是這樣的……”
隨着劉海華的聲音遠去,方子業也就重新浮現出了笑臉:“謝謝黃主任,謝謝安全辦的同志,其實這個病人這時候突然闖過來,我們這些下級醫生也覺得很棘手難辦。”
“所以才請求領導們的意見。”
方子業的客氣,卻是讓黃璐尷尬不已,一張笑臉,卻再也無法展開,吞嚥了兩口唾沫後喉結聳動:“方醫生,其實這就是一件小事,住院手續辦理完了就行了。”
“是吧,我們遇到了問題肯定是要解決問題,患者住院了,得到了治療,我們醫院也不用耗費更多的資源……”
“是啊,方醫生,其實我們都是爲了解決問題,而不是爲了製造爭端。”安全辦的胡良培也如此說道。
方子業點頭:“辛苦兩位老師了,時間也很晚了,就不打擾兩位老師的時間了。”
“謝謝啊,黃老師,胡老師。”方子業客客氣氣地將二人送到了科室門口。
轉身回來時,站在護士站辦理手續的幾個人仍舊是面無表情的高傲在笑,方子業對其置之不理,轉身走去了醫生休息室方向……
創傷外科外,胡良培道:“黃主任,這個方醫生好像是生氣了,你可要小心點啊。”
“上一週的院裡開會說,骨科有一個小同志,是直接對院長負責的。如果他告狀了的話,你可能有點麻煩。”
黃璐聞言,滿臉堆成苦笑狀:“那也沒辦法啊,我們這份工作,左右不是人,就好像是個工具人一樣。”
“臨牀科室有需要的時候就打電話,沒需要的時候,我們算個啥?”
“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黃璐說完,電梯已到,他便與安全辦的人一起上了電梯,而後到了一樓分開之後,他直接趕去了行政樓值班室。
總值班是需要二十四小時在崗的。
方子業在醫生休息室給劉煌龍打了電話彙報清楚後,便出門在醫生辦公室找到了劉海華,道:“海華,你在患者入院之後,細緻地完善術前檢查。”
“一定要細心一點,問清楚基礎疾病,安排在了袁老師組,你親自負責啊,也要抓緊點什麼時候安排手術。”
老人依舊坐在了輪椅上,穩坐釣魚臺,只看着劉海華。
老人的媳婦兒聽了方子業的話,終於是順了心氣,說:“方醫生,這就對了嘛,我們大晚上的趕來,就是爲了求診的,也不是爲了吵架。”
“其實,這件事早點直接辦理住院手續,就可以了。我都給你們說了,我已經給你們科室的護士打了電話,而且對方還通知我們來住院。”
“這還能有假麼?”
女人一幅高傲的氣質。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早給你說了要怎麼怎麼樣,你看看你,搞得這麼麻煩,最後還不是規規矩矩地完成了我們的訴求?
讓你辦理一個住院手續是客氣,你不辦,有的是人辦。
“姐,我們也是按規矩和程序辦事嘛,大家都是這麼排隊的。”
“既然住了進來,就好好休息啊,千萬不要感冒了,如果術前感冒了,那可能會延期手術的……”
“現在這個時節天氣比較熱,也要避免中暑……”方子業關切地再回了幾句後,就從創傷外科病房離開了。
……
與此同時,劉煌龍的電話直接打到了負責總值班行政的齊主任那裡。
“齊主任,你好,我是創傷外科的劉煌龍。”劉煌龍直接自報家門。
然則,劉煌龍雖然七月份被提爲了創傷外科的行政主任,可在總值班辦公室的視角,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骨科內部的人事安排。
“劉醫生,你好。請問這個點打電話過來,是有急事麼?”齊東山不太認識劉煌龍,但對方能搞來自己的電話,證明有一定能量。
“是的,是有一件急事。”
“我想請問一下齊主任,現在的總值班,都可以直接干涉專科的住院病人收治的問題麼?”
劉煌龍說得更加直白了:“比如說,誰先住院,誰後住院的問題?是這樣嗎?我們醫院有這樣的規定麼?”
“哦,對了,非急診。”
齊東山一聽,對方這來者不善啊,趕緊清醒了幾分:“劉醫生,您先別生氣,我這邊都還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你的意思是,總值班給創傷外科安排住院了一個非急診的平診排隊患者是吧?”
“就只是安排住院?”
“對!~”劉煌龍點頭回。
“那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嘛,既然能夠住進去,肯定科室裡還是有空牀位的,那給誰住不是住呀?”
“劉醫生,這件事我不知道事情的具體始末啊,但根據您的描述,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啊?”
“所以,您找我是?有什麼其他事嗎?”齊東山問。
劉煌龍馬上質問起來:“總值班給我們科室安排一個平診病人急診入院,你告訴我這不是太大的問題?”
“總值班開設的意義在於代表醫院處理突發的事件,比如說急診,而不是代爲使用插隊的權力。”
“我就兩點訴求。”
“一,這件事可能與齊主任你無關,但你今天必須把塞進病房裡的病人給我轉走,這是核心訴求。”
“第二,不專業的人員,就不要留在總值班辦公室了。”
劉煌龍直接一爆火,齊東山有點懵,這脾氣?
齊東山道:“劉醫生,你消消氣,消消氣。這都是小事。”
“你所說的這些訴求啊,也有點不太合適,安排已經住院的病人轉走,這是不是太沒有人文關懷了?”
“第二,總值班辦公室的人員配置是醫院統籌安排的,不是您說換就換的。”
“而且,這件事本來就不大嘛。”
劉煌龍聞言就說:“齊主任,你確定不大是吧?那我就給病人直接說有人插他隊了,這個被插隊的病人是誰,我就不負責後續了,行嗎?”
“這只是最簡單的。”
“明天,我會親自去王院長那裡,申請我們兩個互換工作單位,你來創傷外科做手術,我來調到總值班工作。總值班的任務,即便我不會,最多學三天我也會做。”
“劉醫生,你是哪個科的?你是什麼職位啊?”齊東山都懵了,這TM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到底從哪裡冒出來的。
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有必要將事情做得這麼絕嘛?
莫說被插隊的人有什麼身份了,就算是沒什麼身份,不依不撓地鬧起來,這件事也格外麻煩,到時候肯定總值班會受到處分。
如果說對方還有點身份的話,自己這主任都得脫掉衣服。
“創傷外科,暫任行政主任。”
“你也別管我是誰了,我的兩點訴求就是這個!”
“還是那幾句話,要麼,你馬上想辦法把病人給我轉走,要麼,我現在直接去找王院長。”
“總值班辦公室是對院長負責的是吧?”劉煌龍道。
齊東山馬上道:“劉主任,您消消氣,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瞭解一下事情經過?”
“五分鐘,給我回電話,或者是我問能管事的人。”
“什麼時候專科病人的收治權到了總值班那裡,我問問到底是誰給的這個權力。”劉煌龍可不慣着對方。
身爲一個病區主任,可不是牛馬之輩,普通的行政科人員,都不敢隨便招惹專科的行政主任。
畢竟,專科的行政主任大概率是難以替代的,而行政人員,隨便找一個人就能頂上來。
行政人員離職,影響不了醫院的地位和信譽,但如果一個頂級的教授離職去了隔壁醫院,那肯定會帶走大批量的患者。
齊東山掛斷了電話後,就直接打了胡良培的電話。
瞭解清楚事情經過後,齊東山怒了起來:“你腦子有病還是腦子有坑?”
“副院長他不知道給專科主任打電話,直接給你打電話,你就把事情辦了?現在這件事,劉主任已經發火了。”
“要麼讓你自己把病人解決走,要麼他讓院長把病人想辦法解決走,你看着辦吧。”
“哦,對了,這位劉教授什麼來頭?”齊東山剛受了憋屈後,又開始問劉煌龍的來歷。
“之前是協和醫院的教授,五月份來了我們醫院,這個月就成了行政主任,升得非常快。”
“自己還拿到了傑出青年的課題,之前聽科研科的同事說,這個劉教授非常強。”胡良培現在滿臉都皺成了苦瓜臉。
“齊主任,現在病人都已經住院了,我要怎麼把他轉走啊,這不是難爲我嗎?”
“這個劉主任也是,明明是一件小事,卻要鬧得這麼僵,這對誰有好處啊?”
齊東山則分析道:“有沒有一種可能,現在的劉教授,只求名,不求利?”
胡良培沉默了。
只求名,不再求利的這一波人,是非常難搞的,你和他搞,他就和你死磕到底,而且這樣的人大多佔理。
如果對方身份不顯的話,那還沒問題,但一個專科主任,而且還是醫院裡絕對的大佬,他要和你硬搞,胡良培使上了吃奶的勁兒,也不夠對方玩的。
胡良培只以爲劉煌龍不會特別管這樣的事情,或者就是得過且過嘛,不會注意這些細節問題。
“那現在怎麼辦?”
“你沒聽到嗎?你胡良培,負責把人搞走,不然的話,他就要叫王院長把人搞走。” “你也是個人才,明明知道別人主任是醫院裡非常重視的人,你還往裡面塞人,就你能耐是吧?”齊東山罵了起來。
“那病人不願意走呢?”胡良培講明瞭現在的一個情況。
“那可能就是你走,我們再調一個同事。”齊東山直接掛了電話。
胡良培在值班室裡,沉默了足足三分鐘,而後才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去你媽的,憑什麼啊?”
解鈴還須繫鈴人,胡良培先給自己打過電話的副院長打電話,希望對方可以出面幫忙。
只是,對方一聽,就直接說謝謝,謝謝幫忙之類的話,其餘的一句都不聽。
置於勸說什麼的,那怎麼可能?
而後,胡良培又給病人的家屬打了一個電話,給他們的意見就是讓他們暫時週轉去其他科室,過幾天再轉回來這樣的折中條件。
病人和家屬也沒理會他。
再過了一會兒,王院長又是親自打電話過問到底怎麼回事,語氣很不好,應該是剛剛聽到了不好的語氣。
胡良培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王院長?真的是鄧院長讓我安排一下住院的。”
“鄧院長讓你安排住院你就安排他住院,而且還是以總值班的名義,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說法呢?”
“小胡是吧,我前幾天開會的時候,一直強調,創傷外科的病人收治權自理,我們要幫他們處理好非醫療之外的其他雜事。”
“你這邊是怎麼執行的?”
“王院長,我沒有資格參會,所以我不知道這件事,我們主任回來之後也沒說起,鄧院長他是知情的,還讓我出面,這不是故意害我嗎?”胡良培爲了自保,直接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講了出來。
“他只是給你打了電話,你是權力的執行者。你可以拒絕地,小胡。這個醫院不止一個鄧院長。”王院長道。
胡良培便知道,他完了。
最苦就是底層人,但是,事情的確是你做的,就算是有人指使你,你也可以拒絕啊。又不是威脅着你的生命。
……
十一點四十分,方子業正好從浴室出來,又聽到電話鈴聲響起,是劉海華。
劉海華說:“方師兄,剛剛住院的那個病人,他說要出院。”
“我說這個點已經辦理不了出院手續了,但他還是強烈要求出院,怎麼辦?”
方子業聞言,心說,我靠,劉煌龍的能力這麼強?
“打總值班電話,詢問這件事到底怎麼做!~”
“這個病人是總值班收治進來的,問他們的意見。”方子業靠在了牀頭,聲音很小地回。
“好的師兄。”劉海華掛斷了電話。
旁邊,洛聽竹已經嘟着嘴巴入眠。夏天,方子業覺得一層薄被就已經足夠,薄薄的蠶絲被蓋住洛聽竹大半身材後依舊顯得窈窕。
洛聽竹的睡姿有點可愛,她依舊雙手抓着蠶絲被,如投降狀。
方子業查了一下,知道這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下意識表現。
方子業掀開被子的時候,洛聽竹的左手驚跳得如同招財貓一般地往牀上一靠。
方子業就擠了進去,想了想今天早上的手麻,又想了想滿香入懷的那種軟綿感。
享受大於了痛苦,方子業就開始窸窸窣窣地打算穿過洛聽竹的脖子。
但洛聽竹睡覺時特別敏感,縮了縮之後就醒了,看到是方子業後,就轉了一個方向,側臉入懷地又“縮”進了方子業的懷中。
然後擡起下巴,在黑暗中與方子業對視。
方子業見狀,調皮地rua了一下。
洛聽竹的右肘一擋,“嗯嗯”一聲。
“睡覺吧……”
……
翌日,方子業非常早地就來到了科室裡。
方子業抵達科室時,才六點整,估計這個點,洛聽竹都還在牀上賴着。
病房裡,昨天晚上的那位中年婦女再次出現了。
不過這會兒只有她一個人,她老公以及她公公都沒來。
“劉醫生,劉醫生,你行行好,幫我說說好話,我們出院了啊?我們都已經出院了。”中年婦女的姿態低微。
劉海華道:“我聽不懂你的意思,請您讓開,我要開始工作了。”
“劉醫生,劉醫生,你知道的,你肯定知道的。你們肯定知道的呀。”中年婦女道。
方子業走進後,中年婦女又找上了方子業,說:“方醫生,方醫生,您幫我說說好話,我們已經出院了,我們不插隊。”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您保持安靜,現在這個點大部分患者還在休息。”方子業笑着道。
“你如果再鬧的話,我就只能再報警和報安全辦了。”
“方醫生,別別別,我不吵不鬧,你一定要幫我說說好話啊!”中年婦女拉着方子業不讓走。
“放開我!~”
“放開我。”方子業對其進行警告。
限制人身自由肯定是不行的,拉拉扯扯,容易說不清楚。
……
中年婦女求了二十分鐘,方子業和劉海華都不答話後,中年婦女終於崩潰地喊了一聲:“啊!~”
“你們就只是一羣冷血的屠夫,你們都見死不救,你們攀炎附勢……”中年婦女罵完就走了。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不止是痛恨關係戶,而是恨自己成不了關係戶且享受不了其中的便利。
“莫名奇妙!”方子業道。
劉海華道:“她們家給孩子改中考成績的事情,被髮在了班級羣裡。”
“孩子昨天晚上就崩潰了,差一點割腕……”
方子業:“……”
內心一凜的同時,十分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
一個俗人,最忌諱地就是牽涉進什麼爭端裡。醫生就是醫生,好好的當一個醫生,別站隊,別想着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多少的捷徑。
最大最好的捷徑就是自己。
捷徑這個東西,都伴隨着危險。
要說因爲插隊的事情,鬧到孩子身上,這件事的確有點不講武德了。
可在孩子上發生的事情,卻是修改中考分數這樣的事情,想起來又不免覺得現實世界存在頗多的‘悲哀’。
很多人努力多年的付出,抵不過一句話的更改,就此人生別途……
應該看得出來,從那家人的老爺子一輩,就有些權力,所以心高氣傲。
但有一些,也不多,遇到了比他們更強的權力和能量的時候,就會很快崩塌。
如果你迷信於權力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會被這件事絞死,如果你不迷信權力,大部分權力也不會壓死普通人。
這件事的陰霾,非常快速地就被趕來的揭翰掃開。
“師兄,你怎麼來這麼早?難道你是知道我們給你準備的驚喜了麼?”揭翰與蘭天羅兩個人組隊在六點半出現在科室裡。
“什麼驚喜啊?”方子業假裝不知道。
因爲這驚喜實在是太驚太大了,方子業都不覺得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承受。
“也沒什麼,就是將最近幾個月的毀損傷病人的在院基本數據已經整理歸納成文,我覺得我們可以直接發一篇了。”
揭翰接着道:“現在,已經有二十一個病例,沒有隨機對照試驗,全都是陽性的。”
“這一例集中病例報告,可以宣告毀損傷的保肢術是可行的。只是目前還存在着技術限制,沒有遠期的隨訪結果。”
“但保肢肯定比截肢香啊!”
方子業聞言,馬上明白了意思:“奧,你們是把文章拆分了啊?”
“也行吧,寫好了就可以發。”
“不過,現在你們都不讓我改稿了麼?”方子業又問。
揭翰和蘭天羅二人相視一笑。
方子業也承認,自己的英語寫作水平,是不太好。但要知道,方子業出國了半年啊,這半年?
也多隻練了口語。
“那你們準備投哪裡?”方子業問。
“我們和師父考慮了一下,這種比較新穎的東西,JAMA,BMJ還有Nature應該都會有興趣。”
“師父的意思是,哪家要就投哪家?如果不要的話,我們就再降點,反正我們小團隊也不缺論文。”揭翰有些興奮地道。
“怎麼樣,驚喜吧,師兄?”
方子業不斷點頭。
這肯定是驚喜啊。
做一個課題,病人的反饋是即時精神需求,同道的認可是中期的成就感,發表成文甚至整理成冊,這是超遠期的成就感。
沒有誰會不想自己的成果可以被世界記憶。
而毀損傷這一系列,則完全出自方子業自己的參與孵育,不再像是之前老師們的投喂,他們想好了方向,自己去重複。
這就是原原本本屬於方子業與大家一起共同進步,且方子業是佔據了主導地位的。
蘭天羅終於不再隱瞞,於是就把自己和揭翰在實驗室裡做基因測序,做了測序後的基因庫分析等事情說了出來。
三人說着就擠進了住院總辦公室,一邊開始喝飲料,方子業一邊給兩位“大爺”安排早餐。
這得安排啊……
開玩笑,蘭天羅給的東西,申請一個傑青都不是不可能,讓方子業用來申請優青課題,其實有點浪費了。
不過,兵貴神速。
“加了兩份牛肉夠不夠?”蘭天羅問方子業問題時,方子業答非所問但投其所好。
蘭天羅和揭翰尬住,嘴裡沒回話,但吞嚥唾沫時喉結聳動的動作,卻已經是給出了迴應。
“那就加三份,從現在開始,到你們博士畢業所有的早餐我都包圓了,可以一直按照這個標準來。”方子業道。
這東西的恩情有多大?
就算你一天請一個人吃一百塊的早餐,一天兩百,一個月六千,一年算八萬,二十年都未必能比得上這一份課題的價值,他可以讓你在醫院,在業內,在業界成爲一種標杆,給你賺四五個一百多萬回來。
“師兄,吃飯不是問題咯。”
“我和天羅打算以你的名義去申請一些市級和省級的小課題,可以吧?”揭翰問。
方子業繼續點頭。
正式的話題結束,蘭天羅擡起頭:“師兄,熱乾麪和牛肉點了嗎?畫餅可吃不飽啊?”
“點了,三份,每份都是加了三份牛肉,微信裡點的,商家還不會扣份量,肯定可以吃飽。”方子業回道。
“嘿嘿,其實吃素的也無所謂。”揭翰又憨憨的道。
方子業馬上道:“天羅,你吃得完四分半的牛肉麼?”
天羅對數據特別敏感,幾乎秒懂:“謝謝揭師兄,你是該減肥一下了。”
“吃素的好。”蘭天羅與揭翰熟了後,偶爾會開一開身材的玩笑,但也僅限於此。
這樣挺好。
方子業則看着團隊裡現在是N條腿走路,也是相當之開心和興奮。
聶明賢那邊,如果搞出來,絕對是比毀損傷還要重磅的炸彈如水,波瀾萬里的那種。
七點十分,袁威宏端着一碗素的熱乾麪走進了住院總辦公室,說:“聽人說你們都在這裡,我來。”
袁威宏看着三小隻,來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