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一劍,就彷彿有了生命一般,彷彿世間所有的畫面都活了,彷彿旭日的陽光照破了雲層,彷彿封閉的房間打開了門窗。
水流得更快,風吹得更急,那天地間的殺氣不在了,彷彿被這具有生命一般的一劍刺空。
這劍無處不在,無所不在,燕十三的劍明明刺向前方,但林餘卻切實感覺這劍鋒在對着他。
林餘的背,有些涼,也有些冷,也有些恐懼。
他眼睛瞪大,使勁捕捉了那一絲那一豪的變化,然後閉眼,也是刺出了一劍。
這一劍,看似與燕十三的沒有差別,卻有着差別。
然而接下來,林餘渾身一顫,猛然吐出一鮮血。
林餘的眼睛睜開了,其中滿是後怕。
他看出了那麼一絲的感覺,於是自然而然地模仿了出來,然而卻不是完全領悟,他的修爲境界不足以支撐。
燕十三也是發現了他的異樣,隨手將那已經碎成幾節的木枝丟掉。
“這第十四劍不同於其他,靠的是悟性和機緣,如流水般自然而然,然後水到渠成,不要太刻意強行領悟了。”
林餘點點頭,然後也走到了河邊,他也明白他的劍出得有些早了,所以這次並沒有立刻出劍,而比上眼睛,放空自身。
燕十三明白林餘此刻不應受到打擾,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恍惚間,林餘感受到了風的吹拂,感受到了河水的流淌,然後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方纔燕十三出劍的場景,然後自然而然地刺出了一劍。
這一劍,沒有聲音,沒有劍風,一切平靜如常。
然而他劍尖前方的河面上卻陡然間出現了一道痕,一道筆直銳利的痕,像是將河面刺成了兩半。
片刻後,河水流淌,沖淡了這道痕,林餘也睜開了眼睛。
看着那河面上逐漸消失的劍痕,林餘有些難以置信,沒想到自己捕捉着那一絲神韻,就發揮出了這樣的威力,這樣的無聲無息,誰抵擋的住。
雖然和燕十三那種一劍既出,天地有變的第十四劍有着很大的差距,但就是這樣的威力也足夠了橫掃這一世界的劍客,也足夠應對那主世界追殺的黑衣人了。
接下來的林餘隻是閉目回味着那一絲的感覺,卻沒有再度出劍,這位這樣的一劍需要巨大精神氣,這一劍出後,他就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了,再出一劍恐怕就會如同第一次一樣,傷及本身。
休息了片刻,林餘起身,走向百花林,突然間他的臉色一僵,腳步一頓。
因爲他有感覺到那萬界碑的感應了,有了上次經驗的林餘明白,他頂多就在明天離開這個世界。
“要走?”
第二天一早,林餘正想着怎麼跟燕十三辭行,還未開口,就被燕十三察覺了意圖。
林餘點點頭,沒有否認。
燕十三沒有強留,江湖兒女最在自由灑脫,他知道林餘既然現在就走,那就有走的理由,他不想多問。
林餘走了,出了百花林,到了南山腳下,先去苦海鎮找了個酒肆,付了幾兩銀子,讓店裡的小兒每週給南山百花林的守墓屋裡送上一車上好的竹葉青。
隨後,他就走出了鎮外,他了解他出現旁人無所察覺,但他不清楚消失時有會有怎樣的現象。
尋了處無人的地方,萬界碑強烈的召喚感越來越強烈,然後他感覺他的意識飄起,越來越高,他看到了南山的全貌,看到了百花林,看到了那棟破破爛爛的茅草屋。
然後他也彷彿看見了一柄劍,一柄撕裂長空,直至雲霄的劍。
那柄劍,叫燕十三!
……
楊花是一個員外第三方小妾的兒子,但因爲他的母親不堪那員外的殘暴,與外人有染後,被當着他的面活活打死了。
還給他改了名。
楊花,水性楊花的楊花。
因爲失了母親的庇護,因爲多了員外的嫌棄。
他自幼在受盡嘲笑與侮辱中長大,所以在十五歲那年。
當他被同輩的族人按在泥坑裡倔強擡頭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人。
這個人趕跑了那些同輩,問他要不要離開員外家,和他一起。
但楊花問有沒有飯吃的時候,那個男子一愣,隨後大笑着說有,不但有,還有很多。
所以楊花走了,沒有猶豫。
之後才知道男子他們被稱爲十二樓,帶他去的地方是十二樓的第七樓,他不但有很多飯吃,他還學了很多東西。
他學了劍,專門殺人的劍,他還學了經,專門吃人的經。
在他學成的那一天,他離開了第七樓,去了員外家,帶着一柄劍。
他的劍叫無血,是把好劍,正如這把劍的名字一般不沾血。
但那一夜沾了很多血,因爲他的劍是浸在血裡的。
他屠盡了員外一族上上下下三十四條人口,無論纔不過五六歲的雉童,還是已經年逾花甲的老嫗。
那一夜,他在滿地屍體中笑得足夠癲狂。
自此後,在第七樓,他的劍是最冷酷的,他的追蹤術是最敏銳的。
然而今天,他失手了。
追着一個不過二境的小子失手了。
他翻遍了整片森林,搜捕整片泥土,然而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小子的蹤跡。
於是他去了更遠一點的地方,然後就在此時,他感知到剛纔的那片森林裡多了一道氣息,還是熟悉的氣息。
楊花一愣,隨即卻是冷笑,他覺得自己已經看破了,那根本不是他之前猜想的那般逃遁的功法,恐怕是某種屏氣生息的功法。
只是現在,似乎真氣不濟,現形了。
他的腳下輕點,真氣運轉,速度如同疾風一般衝入了那片森林,朝着那個感知中的氣息突飛猛進。
幾個呼吸之後,他看到那個小子,還在原來的地方,正握着柄普通的青鋼劍,靜靜地看着他。
楊花有些奇怪,那小子身上的衣服相比之前的狼狽,似乎規整了許多,但這些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頓時被他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