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金虹當然不想去傳話。
他是東廠擋頭，位高權重，自身更是修煉有極高明的武功，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去傳話，還是這等不答應的話，極有可能便死在劍魔的手中。
可他不敢不去。
因爲曹正淳非但是東廠廠公，更是修煉有極高明的武功,得罪了他，天上地下都再無他上官金虹的生路。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上官金虹心中第一次如此認同這個道理。
他壓下了心中的各種情緒，面色平靜的應道：“是。”
隨即出了大殿，再度朝飛雲樓而去。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情緒。
一流高手雖然在江湖中名聲不小，可是東廠這種地方，還算不得什麼,曹正淳眼下關注的是莫離,豈會管小小的上官金虹的死活？
他皺了皺眉，道：“天牢雖然是東廠的天牢,卻也代表着朝廷，那賊子既然想要衝擊天牢，咱們自該上稟朝廷，佈置妥當，飛鷹。”
“屬下在！”
鐵爪飛鷹不明所以，不過仍然應是。
曹正淳吩咐道：“你去告訴神侯，便說這幾日有賊人會闖入天牢劫人，請他派人協助看守，總不能讓咱們一家吃這麼一個大虧，雜家這邊入宮，也請陛下下旨。”
劍魔莫離不好對付，曹正淳自恃以他東廠衆高手之力，便是應付的來，也要死傷慘重，是以想出了這麼一個招數，請護龍山莊幫他一起分擔。
而倘若請出了那神侯……
鐵爪飛鷹自然明白自家督主盤算,不過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拱手道：“屬下遵命。”
“還有爾等,各自看好自己手下的人馬，這些日子嚴加戒備！”曹正淳一臉威嚴的道。
衆人齊聲應諾。
……
咻！
一枚飛刀狠狠的紮在了靶子上，木屑四濺之間，凌厲的刀氣直接將靶子洞穿。
李尋歡一手拿着酒壺，一手持着飛刀，臉色潮紅，眼神迷離，偏偏出手極快極狠，擡手間，飛刀便已然無影無蹤。
他身前有很多靶子，也有很多柄飛刀，然而每一柄，都是沒入木靶紅心之處。
酒非但沒有影響他的出手，似乎讓他的飛刀愈發凌厲了。
他很難受。
因爲要救自己心愛之人，便要放棄自己心愛之人，這很矛盾。
好在，酒確實給了他安慰。
“別喝了,卻開門吧。”
就在他正欲甩動下一枚飛刀時，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道清朗的聲音。
是莫離。
李尋歡醉眼迷離,腳步虛浮,他道：“開……開什麼門？”
“自然是你想見的人了。”
莫離的聲音自屋內傳來，李尋歡雖然不理解，不過仍是邁動醉步，到了那大門處，將小院的門打開。
隨後，他便看見了一張讓他酒醒的臉。
當然不是林詩音的臉，那是一張極冷酷的臉，一張，曾經給李尋歡帶來了許許多多麻煩的臉。
下意識的，他看向了對方的雙掌，不過那裡，並沒有曾經給他帶來過無窮麻煩的兩隻龍鳳金環。
真的有人，還是上官金虹！
雖然早便知莫離的武功神鬼莫測，可是這一刻，他心中依舊是滿是訝然。
“你……你來做什麼？！”他有些結巴的問道，不知是因爲緊張，亦或是因爲醉酒。
“來尋莫少俠。”
上官金虹一如之前的冷漠，似乎他本就是個沒有感情的人。
“詩音呢？”
李尋歡急切的道。
他只想看到林詩音安全。
上官金虹有些輕蔑的看着他，沒有說話。
他是來替曹正淳給莫離傳話的，不是來給李尋歡傳話的。
李尋歡自然看出了對方目光裡的含義，不過，他並不在乎，他只關注林詩音。
“告訴我，詩音呢！”
他高聲喝道，掌中已然多了一柄薄如蟬翼的飛刀，渾身上下，刀意勃發，讓整個小院都變的肅殺了起來。
上官金虹雙眼微眯，也不見其如何動作，掌中驀然多了兩隻龍鳳金環，整個人的氣機隨即變的凝重了起來，彷彿一座大山。
“他不告訴你，便已然有了答案。”
小院內再次響起了莫離的聲音。
這聲音蘊含着一股清心定神，洗滌煩惱的莫名力量，聽在兩人耳中，兩人只覺得心中頓時一陣清明，諸般煩惱，諸般爭鬥之念，此刻盡數消弭無蹤，只剩下祥和寧靜。
上官金虹順着聲音看去，只見得屋內緩步而出一名青衫劍客，眉目清秀，英氣非凡，腰間懸一柄長劍，整個人隱隱間與天地連爲一體，似在人間，而又非在人間。
這種境界……
想到方纔那道聲音蘊含的奇異力量，加上眼前所見，他心中一凜，愈發畏懼眼前的劍客。
“拜見莫少俠！”
想必面對李尋歡的冷漠，看見莫離的上官金虹，極是有禮，態度極爲謙恭。
然而李尋歡卻不然，他想着莫離方纔說的話，一身酒氣醒了大半，急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表妹，表妹她……”
日後能考上探花的，必然是極聰明的人物。
李尋歡豈會領悟不到莫離話中之意。
曹正淳派上官金虹來，卻不曾帶林詩音，分明是不想放人，那便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已然將人殺了，一種是將人在天牢中扣押，而無論哪一種，都不是李尋歡眼前想要看見的。
莫離沒有說話，只是含笑看着上官金虹。
他面色雖然溫和，然而上官金虹卻覺得心頭一片凝重和恐懼。
其人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裡的恐懼，這才道：“啓稟莫少俠，我家督主有言，朝廷自有法度，放不放人，不是他或者您說的算的，您要是真想劫天牢，便只管去，他在那裡候着您。”
“哦？”
莫離眉頭一挑，嘴角不禁多了一縷玩味之色。
這曹正淳，倒是有幾分自信呀。
李尋歡臉色一片灰暗。
連劍魔莫離的名頭，也不足以恫嚇曹正淳，交出林詩音，他又能如何？
至於闖天牢，那是足以株連九族的大罪，便是給他三個膽子，他也不敢無顧父兄的性命，前去天牢劫人。
而莫離非親非故的，會爲了林詩音甘冒奇險，去天牢劫人嗎？
他不知道，不過他的希望，已然盡數都在莫離身上了。
他下意識的盯着莫離看去，只見得這位劍魔，面色如常，嘴角帶着一分淺笑，似乎對於曹正淳的話並沒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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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告訴曹正淳，既然他想讓我去，那我便如他所願。”
莫離輕彈劍鞘，內裡寶劍輕鳴，其人笑道：“三日之後，東廠門前，莫某領教他的天罡童子功，他若不敢，那日大可躲在宮中，不必出現。”
“這……”
正在思慮莫離發怒該如何逃生的上官金虹聞言，眸光陡然一凝，他要挑戰督主？！
好生自信，好生猖狂，要在東廠門口，挑戰當今東廠督主，他便不怕被萬箭穿心，不怕被大軍圍殺嗎？！
莫離微笑的看着上官金虹，道：“記住了，原話轉達，一字不許漏，若有差池，我便拿你試劍。”
上官金虹默然。
他知道，雖然對方言笑晏晏，卻絕不是在與他開玩笑，以對方的武功和聲名，他若隱瞞，只怕絕對是身首異地的下場。
“小人明白。”
上官金虹被威脅卻絲毫不敢動怒，只小心翼翼的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遠，莫離笑了一笑，沒有再看李尋歡，而是轉身往房間而去。
曹正淳，既然不賣他面子，那也休怪他要落落對方的面子了。
……
這世上權貴最多的地方是京城，消息傳遞最快的地方，自然也是京城。
莫離三日後約戰東廠廠督曹正淳的消息根本遮掩不住，或者說，是曹正淳自己有意放出來，不過當日，便傳遍了大街小巷中的每一個角落，茶樓酒館，市井街頭，但凡有人的地方，基本上都在討論這場決鬥。
沒有一個人覺得莫離會輸。
曹正淳雖然強悍，但是比之高高在上的四大宗師還是差了一截，而莫離，可是有着手刃東方不敗的戰績！
甚至是一些賭檔開出的盤口，莫離和曹正淳的勝負是九比一，饒是如此，壓曹正淳贏得人，也是寥寥無幾。
實力，這便是實力，莫離的武功，隱隱已有天下第一人的風範，在江湖武人眼裡，除了那位數十載不曾履足江湖的鐵膽神侯之外，再也無人能與其抗衡了。
這雖然是一方低武世界，然而真正的武林高手，尤其是絕頂高手，地位絕不遜色朝廷權貴。
雖說，他們依舊畏懼人海戰術，會被大軍圍殺至死，然而以他們的輕功身法，除非早早被設計，否則躲開大軍圍困並不是難事。
相反，只要他們想刺殺，很容易讓朝廷崩潰。
所以，朝廷這纔有六扇門，有護龍山莊，有東廠，內裡高手如雲，能及時滅殺一切有造反苗頭的江湖高手。
“莫少俠，此舉，你做的實在是有些莽撞了。”
飛雲樓的小院內，多了一名俊美清麗的翩翩公子，手持摺扇，氣度瀟灑，不是上官海棠又是何人？
只是此刻，這個女扮男裝、氣度瀟灑的上官公子，臉色着實不好看。
她萬萬沒有想到，不過離開一會兒，還沒到一天的功夫，莫離便惹出了這般大的麻煩來。
約戰曹正淳！
原本高手對決，劍試天下，在江湖人眼中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可是曹正淳又豈只是一名武林高手？
他是東廠廠公，大內的秉筆太監，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內宦，權勢滔天。
某種意義上，他便代表着朝廷。
莫離挑戰他，便等於挑釁朝廷，若是殺了他，更是足以抄家滅族的不赦之罪！
偏偏，莫離還真有殺了對方的本領，這無疑便讓上官海棠頭疼了。
毫無疑問，以對方的武功劍法，她根本約束不了對方，可是她又如何能眼睜睜看着莫離與朝廷爲敵？
明明只是來尋找天香豆蔻的，現在卻變成了這幅模樣，也難怪上官海棠坐蠟了。
“非是我魯莽，我亦是受人之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莫離心平氣和的道，臉上掛着淺淺的笑意，分明是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上官海棠看他這樣子，心中更是氣急，不過她如何敢在莫離身上動怒？
只好強忍着心中的情緒，道：“怎麼，難不成還有人敢欺負到莫少俠身上不成？”
劍魔這兩個字，已然足以壓塌江湖中九成九的豪傑脊樑了，便是剩下那一分，若非逼不得已，誰會自找麻煩，與劍魔爲敵？
莫離笑道：“非是我，而是這位小友。”
他指了指一旁的李尋歡道：“東廠勢大，曹正淳欺人太甚，這位李尋歡李小友便被抓走了心愛之人，我是爲他打抱不平。”
“李尋歡？”
上官海棠黛眉微皺，細細盯着李尋歡看，忽然面露恍然之色，道：“你是保定李家李大人的幼子？”
保定李家到李尋歡這一輩起，已然出了六個進士，他父親，他大哥都是探花，如此顯赫門第，自然在護龍山莊的關照之中了。
“正是！”
李尋歡一臉悲憤道：“好讓公子知曉，莫大哥確實是爲我出手，閹黨勢大，我刺殺他們一位擋頭，殊料卻被曹正淳下命通緝，還將我表妹林詩音抓走，若非莫大哥出手，只怕我……我……”
聽到此處，上官海棠已然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所以，你便讓曹正淳交人，他不交，你便要尋他決鬥？”
“不然呢？”
莫離正色道：“須知，我不過一江湖武夫，他高高在上貴爲廠督，我除了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外，也拿他沒什麼辦法了。”
“你只是一江湖武夫？！”
上官海棠險些被氣笑了，天下第一高手都是一尋常武夫的話，她們又算什麼？
以這劍魔的武功，真要想，只怕皇宮大內的聖上都不會安全。
“此事，曹正淳已然稟告皇上，陛下命我護龍山莊一起配合曹正淳保護天牢。”
上官海棠道：“莫少俠，我希望三日後你不要赴約，李公子的表妹，我必然會完好無損的帶回來的！”
“好，我本來便對這老太監沒什麼興趣。”
莫離一口應下道：“不過，三日之內，你若帶不回來，那我卻不得不走一遭東廠了。”
“一言爲定！”上官海棠鄭重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