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
在看見那一顆人頭的剎那,皮嘯天整個人頓時慌了!
他遙遙指着段天涯,再不復方纔的盛氣凌人,猙獰的面容下透露的,俱都是色厲內荏!
“眼下,想必大檔頭便不必急着出城,尋找你的鎖天箭陣了吧?”段天涯冷聲說道。
“你們,你們好毒辣的手段!”
皮嘯天厲聲喝道,然而語氣裡,卻盡數都是孤獨無助。
鎖天箭陣,乃是他藏着的最大底牌,藉助這箭陣之威,便是絕頂高手,他也有信心將其活生生的困死!
然而,段天涯的到來,卻打亂了他一切的算盤,那一顆人頭,正是他麾下鎖天箭陣的統領,此人身死,那鎖天箭陣下場如何,自然不言而喻!
能做東廠大檔頭,統領東廠一衆心狠手辣的番子,皮嘯天的武功和手段自然不必多少,便是一流高手裡,他也是佼佼者,而且其人辦事妥帖,手段狠辣,卻是深得曹正淳看重!
可是他的對手,卻是歸海一刀,是段天涯,兩位威震江湖的大內密探!
光一個段天涯已然是棘手無比,兩人聯手之下,可以說他今日必死無疑!
還未戰,他已然沒了戰意。
不過,就在他絕望之際,只聽得歸海一刀冷冷的道:“勝過我,你可以活。”
只短短七個字,卻如同溺水之人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皮嘯天激動的道:“你所言當真!”
兩個人他不是對手,一個人的話,那結果迥然不同!
雖然歸海一刀的絕情斬可怕無比,可是他皮嘯天又豈是吃素的?!
身居東廠大檔頭之位,皮嘯天可謂是權勢滔天,便是那些朝廷大員見了他,亦要膽戰心驚,說一聲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卻也不算過分!
如此權勢,如此人生,他還沒享受到幾年,又怎麼肯去死?!
“你還不配我們二人一起出手。”段天涯面無表情的道。
他說的是一個事實,當世之中,值得兩位大內密探聯手的高手是有,但是他皮嘯天不在此列。
然而縱然是事實,當着這般多的江湖羣豪說出來,皮嘯天仍然感受到了一種莫大的恥辱!
堂堂東廠大檔頭,讓天下無數人聞風喪膽的存在,竟然被如此輕視?!
好,好!
既然你們看不起咱家,待咱家逃出生天,終要讓你們好看!
“殺!”
皮嘯天暴喝一聲,腳下用力一點,地上厚厚的青石地板就猛地碎裂開來,朝着歸海一刀全身呼嘯而來,身體猛地向前一踏,擡手拔出腰間長刀,劈向歸海一刀!
他沒有絲毫留手的念頭,也根本不敢留手!
歸海一刀絕情斬下,多少縱橫一方的老魔巨梟橫死,其人的威名,是一具又一具高手的屍骸堆出來的,面對這樣的對手,他心中實不曾有把握!
能坐上東廠大檔頭位置的,自然不會是個廢物,皮嘯天一身的武功,自也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修煉出來的,更是經過不少血戰惡戰!
而眼前一戰事關生死,他一身刀法展現的淋漓盡致!
一剎那間,皮嘯天手中的長刀攜帶着鬼哭狼嚎一般的破空聲,劃破虛空,刀光傾瀉如銀河,引動鬱郁風雷之音!
這一刀斬下,非但霸道絕倫,威猛無匹,殺氣更是凝結如實質,凌厲到了極點!
刀未至,激盪的洶涌刀氣已經鋪天蓋地的涌向歸海一刀,青石地板上頓時被切裂出無數道深深的刀痕!
這一刀非但刀勢霸道強橫,更是變化玄妙,呼嘯奔騰的刀光已然鎖死了歸海一刀所有的退路,而不論他如何出刀,好似都會被針對!
在場千餘江湖羣豪,哪怕是一衆江湖名宿,見了這一道,也是忍不住眼前一亮,暗中叫好。
想不到這皮嘯天的武功,竟然也如此高明!
不過那牆上面無表情觀戰的段天涯,眸光中卻是流露出了一分不屑。
這一刀,固然足以稱雄一流高手之列,然而想對付絕情斬這等魔刀,卻是遠遠不夠!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歸海一刀神色漠然的看着眼前洶涌刀光,非但沒有一絲退縮之意,眸中更盡數都是戰意!
錚!
無數森森的寒光浪潮一般的涌動,在一道金鐵鳴動的聲音響起之際,一道霸絕慘烈刀光陡然迸發而出!
刀光破空而去,空氣也被這一刀攜裹席捲,聲勢駭人至極,彷彿能斬裂風雲,充滿了霸道、強橫、絕情、死寂之意!
這已然不像是凡間的刀法,而更像來自於地獄的死神揮動的無情死寂之刀,收割世上一切有情蒼生!
在那股霸道死寂、誓要斬滅天下的恐怖刀意下,皮嘯天的刀,忽然就變的極爲渺小,極爲可笑!
絕情山莊,絕情斬!
此時,望着那道驚豔恐怖的刀光,充斥在場羣豪心中的,一時間盡數都是畏懼和害怕之意,他們中又有幾人曾經親眼目睹過刀意,又有幾人目睹過如此斷情絕欲的霸刀?!
當!
一聲脆響!
皮嘯天的刀氣盡數爲之所破,刀光在空中一滯!
火星迸射之間,皮嘯天悶哼一聲,只覺得一股霸刀無匹的凌厲刀勁透過手中長刀襲來,輕易便擊潰了他的護體真氣,其人喉頭一甜,‘蹬蹬蹬’連退三大步,每一步落下,都在地上留下一個深深腳印,腳印周圍,則是連綿不斷的細微裂痕。
衆人瞧的分明,赫然是其人以上乘武功將刀氣導入地面所致!
皮嘯天臉色慘白,到了這一刻,面對絕情斬那斬滅一切的霸道刀勁,他如何不知自己已然不是敵手?!
可是,他承受不起失敗的代價。
失敗,便意味着死!
“咱家和你拼了!”
皮嘯天怒喝,長刀如龍,不顧一切的催動自己的真氣灌入刀中,凌厲刀光,劃破虛空,一時間充斥衆人眼眸,比之方纔還要強盛三分!
大片大片雪亮的刀光,瞬間便將那黑衣青年吞噬,然而下一刻,那柄斷情絕欲的長刀再度出現,恐怖的刀意頃刻間便擊潰了所有的刀光,逸散的氣勁四面八方宣泄,在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刀痕!
歸海一刀的絕情斬,輕而易舉的壓制住了皮嘯天的長刀,在絕情斬刀意下,任憑他如何施展刀法,都是徒勞!
噹噹噹當……
兵刃碰撞之聲不絕於耳,然而每一次碰撞,皮嘯天都會被霸道的刀氣所傷,臉色越來越蒼白!
任誰都能看出來,這位東廠大檔頭的敗亡,已然是註定的!
咻!
隨着皮嘯天露出一個破綻,歸海一刀的刀光一刀趁機而入,饒是其人閃避的及時,官帽卻已然被劈碎!
滿頭花白長髮隨風飄揚,這位兇威赫赫的東廠大檔頭窮途末路的狼狽姿態,卻是顯露無疑!
見狀,劉正風再也忍受不住,今日誰若死在劉府,另外一方絕不會饒過他,饒過衡山派,乃至於背後的五嶽劍派!
“嶽師兄,諸位,一起出手,攔下他們!”劉正風急聲呼喝道。
在場一衆一流高手都是知曉形勢之嚴峻,皮嘯天出事,他們哪個都要受牽連,當下各個起身,便欲上前隔開二人!
然而當次之時,那一直觀戰的段天涯冷哼一聲,身如鬼魅,頃刻間便落至大廳門口。
他面朝廳中一衆各派高手,緩緩握住刀柄,語氣淡漠的道:“誰敢插手,便是與護龍山莊過不去,請問過在下手中的刀!”
說到刀字,一股陰冷殺機自其人體內透射而出,沒來由的,在場衆人心中都是一寒,彷彿被一隻毒蛇盯住!
出手,便是得罪護龍山莊!不出手,便是得罪東廠!
而在此之前,還得闖過段天涯這一關!
衆人猶豫了,但是此時的皮嘯天,已經經不起猶豫!
他的情況,只怕三五招之間,便會慘死在段天涯的刀下!
劉正風咬了咬牙,看向衆人,最終目光落在了華山弟子中,那個一襲青衫,腰懸長劍的年輕人身上。
他急聲道:“還請莫少俠出手,將他們制止,大恩大德,劉某終生難忘!”
莫離的武功,旁人不知曉,他們幾個當日在羣玉樓親眼所見的,還能不清楚?!
其人絕對已然突破了絕頂的境界,只怕便是在絕頂高手中也是難尋敵手,是直追四大宗師的恐怖存在,否則怎麼可能那般輕易便破了歸海一刀的絕情斬,斬殺餘滄海和田伯光二人?!
見他邀請莫離,嶽不羣、定逸師太都是臉上一喜,此時,確實是唯有此人能力挽狂瀾了!
在場其餘高手,都忍不住將目光集中在了這年輕人身上,目光中充滿了狐疑,以此人的年紀,當真能分開兩大高手?
便是他擊敗了一刀嗎?
段天涯望着那個眉目清秀,英氣非凡的青年,心中雖有幾分不信,可是他知道,歸海一刀的性子從來不會說謊!
他臉上多了幾分凝重。
在衆人矚目之下,莫離站了起身,卻是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道:“抱歉,此事,莫某不想管。”
“莫少俠……”
劉正風還待再勸,卻是直接被莫離打斷,道:“劉三爺不必多言,這是護龍山莊和東廠的爭鬥,莫某實在想不到有什麼理由要插手。”
今日劉府之事,他打定了主意做個看客。
莫離出身武當,有七俠和張三丰諄諄教導,自有正道的任俠之風,不過行俠仗義,那也是給需要的人。
皮嘯天顯然不需要。
這一場護龍山莊與東廠的惡鬥,兩方都是朝廷的勢力,其中涉及到黨爭,涉及到權柄,成者王侯敗者寇,跟善惡,跟道德無關,裡面都是野心,莫離自然沒有興趣摻和進去。
他來這方世界,只有兩件事要做,一件是完成任務,另一件,則是尋找到千年靈藥,治好穴竅的傷勢,延長壽命。
至於其他的,都是順手而爲之。
劉正風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其餘幾派的高手也是面露憂色,而就在此時,場中勝負已分!
卻見得歸海一刀手中長刀化作銀光斬出,刀勢一如既往的霸刀絕倫,帶着森冷無情的殺機,然而接連十數招的碰撞,饒是皮嘯天藉助地面傳導刀勁,依舊是被那霸道勁力傷到身子,一刀接着一刀,他的傷勢越來越重,終是無力抵擋那一柄霸刀!
咻!
長刀過處,血光四濺!
皮嘯天站在原地,難以置信的看着歸海一刀,道:“你……”
話不曾說完,鮮血自他脖頸之間瘋狂涌出,他雙手握住喉嚨,眼神中滿是不甘和怨毒,最終身子軟軟的倒在了地上,再也沒了氣息。
瞧着這一幕,整個劉府上下,都變的很是寂靜。
在場羣豪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看着死去的皮嘯天,難以形容心中的情緒。
堂堂東廠大檔頭,權柄滔天的人物,就這樣死了?!
哪怕是當世那個大派掌門死在他們面前,也絕不會讓他們產生如此清晰。
那可是東廠,大明廠衛體系中權勢最大的衙門!
自東廠設立以來,便是錦衣衛也得乖乖聽話,東廠番子過處,必然是一陣腥風血雨,而當今東廠的廠公,更是一手遮天,在朝廷足以呼風喚雨!
大檔頭,便是東廠自廠公以下地位最高之人,完全足以與當朝重臣並肩,就這般輕易地死了?!
完了!
劉正風身子一陣痠軟,皮嘯天死了,他的下場還用說?
一想到東廠那位廠公的恐怖可怕之處,他心中便是一陣陣無力感。
好好的金盆洗手大宴,如何就成了這般模樣?
“劉大俠。”
段天涯鬆開刀柄,道:“恭喜,六扇門金印捕頭責任重大,還望你不要懈怠。”
歸海一刀收刀入鞘,神色淡漠的走上前來,掏出了那捲聖旨遞了過去。
望着那捲明黃色的聖旨,劉正風沉默了。
接了這聖旨,便徹底成了護龍山莊的人,便是隱退江湖,也會捲入朝廷兩大派系的爭鬥,這比他現在面臨的困境還要恐怖的多,稍有不慎,便會禍及家人,乃至整個門派!
可是他有的選嗎?
皮嘯天死在這裡,他和東廠已然有了嫌隙,倘若再抗旨不尊,只怕這兩位大內密探,立時便要取他性命,他實際只有一個選擇。
咬了咬牙,劉正風正色道:“草民劉正風接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