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少,你說你找的都是什麼妞啊,就這麼點兒的速度就吐了?”
不知道是誰開的口,我也看不到,我只能低着頭,蹲在那兒,眼前就只有我自己吐出來的今晚剛吃不久的飯菜。
手臂被人拽着的時候我腦袋一昏,沒反應過來韓默拿着紙巾的手直接就擦在我嘴角上面了:“傅瑤,你丟不丟人?”
我擡頭怔怔地看着他,他正低着頭,視線一直落在我的嘴角上面,深黑色的眼眸裡面沒有往日的諷刺,也沒有方纔的戾氣,帶着幾分淡淡的嫌棄。
似乎注意到我在看他,他突然之間視線微微一擡,直接就看進了我的眼底。
我沒有想到他會突然之間會這樣直直的看過來,那視線太過強烈直接了,我受不了,想要轉開視線,他卻已經先一步轉開了,原本拽着我的手突然之間往下拉起我的手,然後走到那堆人跟前:“今晚我就是過來露個臉,你們玩。”
有人吹了一聲口哨,有人在側頭跟身旁的人不知道說着些什麼。
說完,他回頭看了我一眼:“上車。”
我怕自己會再吐,聽到韓默的話臉色唰的一下就僵硬了。
他卻已經擡腿走到那車旁,拉開門坐了進去了。
我抿了抿脣,還是上了車,離開總比留下好,這總比他待會兒要讓我跟着他塞車好。
只是他說他今晚就是過來露個臉的,我不知道自己是該信還是不該信好。
信了,自己的心底就沉到深處,不信,就會開滿了花。
可是我怕,開出來的是罌粟,最後把自己給毒死了。
我不想想那麼多,可是今晚韓默開過來的車子是一輛跑車。
也容不得我想那麼多,車子已經重新啓動起來了,我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忘記系安全帶了,連忙手忙腳亂地系安全帶。
韓默側頭看了我一眼,嗤了我一下。
車速比剛纔來的時候慢了許多,雖然剛吐過,怎麼都不太舒服,但是已經好很多了。
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我沒忍住側頭看了韓默一眼:“我們去哪兒?”
“吃夜宵。”
他沒看我,回答得十分的不情願。
我識趣的沒有再開口,低頭看着自己的圍巾。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我才知道韓默是真的來吃夜宵的,他之前帶我來過一次,就是一年多前他嫌棄我學校后街那些夜宵的時候帶我來的。
韓默這樣的人,到哪兒都能碰到認識的,我們剛進去就碰上一個男人了。
我沒見過的,但是他們聊得挺愉悅的。
雖然都是客氣的寒暄話,但是韓默難得得沒有什麼倨傲。
“這位是?”
男人突然之間將視線落在我的身上,我有些侷促。
從前我不會這樣的,最多就是有點兒小緊張,可是自從李茜找了我之後,我發現我越來越沒有辦法去面對韓默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男人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沒有冒犯,很平和,就好像李茜看我一樣。
我卻覺得自己的喉嚨好像被什麼緊緊扣着一樣,努力勾着脣想要笑一下,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笑不出來。
韓默側頭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擡手錘了一下男人的肩膀:“我進去了。”
他沒回答男人的問題,男人顯然也是知道韓默性格的,也沒有追問,點了點頭:“行,改天約。”
男人走了之後韓默的臉色就變回去了,有些陰沉。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只能一聲不吭地跟着他往裡面走。
“想吃什麼?”
我其實沒什麼胃口,但是也有點餓,畢竟剛吃的東西都吐出來了。
最後點了個粥,韓默看着我特別的鄙視:“你在我跟前吃這麼少也改變不了你掄過酒瓶砸我的形象。”
“……”
我嘴角抽了抽,沒說話,臉色卻忍不住也跟着冷了下來。
我特別討厭韓默談起這件事情,真的,因爲我到現在爲止,都不知道,我當初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我傅瑤向來做事情從來都不會計較那麼多的,做過的不會後悔,沒做過的也不會後悔,這麼多年了,唯一能夠讓我糾結不已的事情,大概就是當年我那麼義無反顧地砸韓默了。
我要是知道後頭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砸下去。
或者說,是不是當初我就不該砸下去的,不砸下去,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我還是我,傅瑤還是傅瑤。
我最多就是過得難一點,也總比現在過得痛一點兒好。
韓默點的東西挺多的,但是我就低頭吃着自己點的粥。
他吃東西向來有速度又有樣子,沒一會兒就吃得差不多了。
韓默其實有一點還是挺好的,就是吃東西沒有很大的鋪張浪費,這是我跟他出去吃飯總結髮現的。
他自己點的,基本上都能夠吃完。
但是我就吃不完了,這鍋粥有點兒大,我努力吃了兩碗,還剩三分之二。
韓默吃完之後就靠在那椅子上面,看着我,顯然是在幸災樂禍。
我本來還想撐多一碗粥的,被他這麼看着,實在是受不了了,把湯匙往碗裡面一放,伸手拿紙巾擦嘴。
毫不意外的,韓默直接就開腔刺我了:“浪費。”
我沒說話,因爲我反駁不了。
“你胃是沒長大嗎,吃這麼少?”
他說着就把我吃過的那鍋粥移到自己跟前了,然後拿着我的勺子直接就吃了起來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張着嘴想說什麼,但是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真的,不管真假,有些事情,還是留在心底裡面,給自己留一點兒退路吧。
韓默也沒把我的那鍋粥吃完,但吃了一大半,走的時候還有三分之一,他結賬的時候又借這事情罵了我一下。
我看着他,卻忍不住笑了,下意識地伸手拉着他的手:“我沒想到它這麼大一鍋粥。”
真的是下意識的動作,等他低頭看向我們兩個人拉着的手的時候,我才驚覺自己剛纔做了什麼事情。
我順着他的視線看着我拉着的手,整個人都是僵硬的,難堪的想要把手抽回來,卻被他握緊了。
“先走走。”
他說着,就這麼拽着我出去了。
外面的風大得很,剛吃完滾燙的粥,身體還是暖的,還有被韓默拽着的手心,也是暖的。
這個時間點,路上基本上沒什麼人,就只有那風吹得“嘩啦啦”響。
乾枯的樹枝被吹得“哧哧”的響,寂靜的街道有點兒恐怖。
韓默拿了一個香菸叼在嘴裡面,然後斜着眼睛有些流裡流氣地看着我:“打火機在口袋,幫我點點。”
我剛想說“你自己不會嗎?”,他牽着我的手就晃了一下。
風明明那麼冷,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的臉卻燙得跟被燒開的水滾了一遍一樣。
他的大衣口袋暖得很,沾着他的體溫,我輕易就將打火機拿出來了。
韓默比我高了三十多釐米,他也自覺地低着頭湊到我的跟前。
只是距離太近了,那細碎的頭髮掃着我的前額,就好像那羽毛拂過一樣,酥酥癢癢的。
我撻着打火機,幽藍色的火焰升起來,一下子就被風吹滅了。
他突然之間伸手摟在了我的腰上,我整個人猝不及防就這麼直直地被他摟進了懷裡面,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的話就從耳側傳來了:“靠近點兒,風大。”
我手微微顫了顫,低着頭重新給他點火。
這下子,我們兩個人的距離更加相近了,那路燈拉出來的影子,我根本就分不清楚是我的還是韓默的,或者,是我們的。
“叮”的一下,火焰又亮了起來。
大概是靠的近,風還是那麼大,火焰明明滅滅的,卻沒有完全的滅下去。
被牽着的手微微一鬆,我才意識到他鬆開了我的手,夾上了香菸,只是那隻放在我要上呢扣着的手沒鬆開。
他就這麼吐着氣,兩個人不過十幾釐米的距離,那煙霧打在我的臉上,嗆得我有些難受,忍不住皺起了眉。
他抽了兩口,憋着煙霧,原本壓在我腰上的手突然之間按在了我的後腦勺上面,然後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直接就對着我的嘴灌了一口的煙霧下來。
尼古丁的味道從喉嚨直直往下,有一些從鼻子竄出來,我的眼淚都被逼出來了,忍不住擡手錘着他胸口。
他還是不撒手,直到所有的煙霧都灌進我的嘴裡面,他才離開我的脣瓣,抽了一口煙,低頭涼涼地看着我。
我呼吸不順,一邊咳着一邊忍不住罵他:“你是不是有病啊韓默?!”
他冷笑了一下:“你不是挺能耐的麼?那天不是都自己會抽菸了?”
他斜着我,帶着幾分戾氣,我莫名的覺得有點兒氣短,咳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過了半響,我的氣順了,看着他卻不知道爲什麼發現自己的視線竟然模糊起來了,心底好像用上千千萬萬的委屈一樣,不想開口的,卻還是忍不住:“那天我特別難受,韓默,真的,很難受。”
很難受,可是更難受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在難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