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家大公子名叫湯鎮堂。從名字看便是長子氣派,長得也是方方正正,又是大學畢業生。可惜湯鎮堂不思仕途,大學後留校做了老師,現在在東北教書。
羅翔還見到了湯鎮業的姐姐湯蓉,和哥哥一樣她也沒進官場,目前在一家研究院任職,正兒八經的副研究員。
羅翔和湯家兄妹談得頗爲融洽,湯鎮堂書卷氣頗濃頭腦卻不單調,對時態很有些獨到的見解。湯蓉則是更關心弟弟朋友的人品,旁敲側擊的詢問羅翔,到了末了也滿意羅翔。
“小羅沒結婚?”湯蓉笑着問道。
以弟媳身份陪伴湯鎮堂和湯蓉的錢明月接話道:“羅翔的桃花運不少,挑花眼罷。”
湯鎮業恨了錢明月一眼,對姐姐笑道:“姐,小羅有女友,不敢帶出來而已。”
“哦?”湯蓉大爲詫異,好奇的問道:“爲什麼?”
“要引起戰爭的。”湯鎮業一本正經答道:“太漂亮太天仙了。”湯家兄妹都是一笑,以爲弟弟犯了老毛病喜歡說大話。
湯鎮堂對女色緋聞不在意,和羅翔談起了纔看的齊劇,“地方劇種沒落了,真是可惜。比如這樣的齊劇就很有特色,一點兒不比京劇差。”
齊劇是湘南的地方劇種,發源地便在延崗平治縣孝義鎮,大致有300年曆史,融合了楚調、彈戲、川梆子、秦腔、崑曲,有南、北、上路聲腔的多聲腔劇種。三大聲腔同臺演出,分生、旦、淨、醜四大行。淨角、小生、生角、老旦、搖旦唱本音,正旦、小旦唱邊音。表演着重做工,以唱工尤重,化裝和人物造型方面,首重扮裝,所謂扮貧像貧,扮富像富,很是熱鬧。
湯鎮堂猶自說道:“齊劇的歷史傳說很奇妙,歷屆容美土司專門設立齊劇班廣爲傳播。還有它的伴奏音樂,絃樂和擊樂配合得相得益彰,絃樂裡的京胡、二胡、月琴、三絃、嗩吶、蓋板子;打擊樂的大鼓、大鑼、大鈸、衝子鈸、馬鑼、鉤鑼、可子、邊鼓、尺板,種類多,又能極好渲染氣氛的作用。”
湯鎮堂說得眉飛色舞,一點兒不似才接觸齊劇,連聽過幾次齊劇的羅翔都不知道那些打擊樂器的種類如此繁多,更不要說只會欣賞流行樂的湯鎮業,他癟嘴說道,“我一點兒看不懂,咿呀啊呀唱些什麼。”
湯鎮堂不和弟弟一般見識,繼續與羅翔聊天,“齊劇的劇目尤佳。在東北我沒少看二人轉,着眼點就是男女和相互挖苦,俗了些。”
羅翔大驚。。。。。。可不敢這麼說,要是小瀋陽的粉絲聽到,還不得把他們打癟了?他訕訕的一笑,“男女人倫事關繼承和發揚文明,至於相互挖苦嗎。。。。。。”
湯鎮業沒來頭的發言:“舞臺上相互詆譭比現實裡算得什麼。”他看看陪湯蓉聊天的錢明月無聲的哼了哼。
羅翔低頭假裝喝茶,看似錢明月的某種作爲惹了湯鎮業不快,不過人家的家務事再不好過問,只有搪塞過去。
湯鎮堂也是視若不見,他是家裡的老大,爲人行事很有湯崇貴的遺傳,沉穩、睿智,講究萬事不如一默。當然,湯鎮堂並非不知道錢明月的心思,這個女人看他和湯蓉在外成家立業,又不是體制內人士,就想通過湯鎮業的婚姻有政治上的發言權。
湯鎮堂不想打擊錢明月,他一直以爲政治上的起伏尤甚太空中行走,被隕石或者太陽風擊落的可能性大到天邊,而且。爸爸和弟弟都是大男子主義者,能允許一個女人指手畫腳?
也許,老頭子找的那位才合適做女主人?湯家的女主人不求花朵一樣的臉面和深厚的背景,只要能安安分分做保姆啊。。。。。。可是,顏蓉的弟弟做事離譜,戀姐戀得變態,居然不顧死活出賣湯家!
湯鎮堂暗地裡嘆息,他和妹妹到延崗之後錢明月沒少在他們跟前挑撥,指桑罵槐的把顏蓉形容得很不堪。湯鎮堂一眼看出她的目的,不就是擠開顏蓉好叫爸爸和弟弟聽她指揮嗎。
湯鎮堂不想過問這些狗屁倒竈的齷齪事,他暗幸沒有學父親走仕途,看看湯崇貴的經歷,就算由底層一步一步上來,坐到湘南省外經貿廳廳長前都順水順風,可是現在都遇到了什麼!
湯鎮堂這次回來纔算看明白很多事理,不少人嫉妒父親作爲農民子弟躋身高級幹部之列,都在猜想其中有什麼貓膩。可笑啊,那些人大概年輕,不懂撥亂反正前的體制遠沒有目前渾濁和勢利,加上湯崇貴有工農兵大學生的學歷,在“泥腿子”的幹部中出類拔萃,一層一層就這樣上來了。
當然,那時的領導遠沒有現在的權勢,以及權勢換來的有形無形的好處,韓非子說得異常明白:“古之讓天子者是去監門之養,而離臣虜之勞也,古傳天下而不足多也。今之縣令一日身死子孫累世絜駕,故人重之。是以人之於讓也,輕辭古之天子難去今之縣令者。薄厚之實異也。”今天看來,韓非有着何等的智慧和何等的聖才,一語道出古今的不同!
湯鎮堂覺得懶散,笑着建議:“散了?”
於是大家都散了,羅翔又踏上回家的路,開房門時搖了搖頭,這都什麼和什麼,喝了一肚皮的茶怎麼睡覺?他抱着電話和幾個女人燙了一通電話粥,感覺這個夜晚不太寂寞後,從書架找出這一向研究的《投資項目策略和評估》細心鑽研。可惜沒有人拿着照相機站在旁邊,不然一定認爲乳白色燈光沐浴中的男人挺有魅力,值得拍攝下來發給大家看。臨睡前,小楊打電話來請假,說是班海芙的婆婆突然去了,他們要趕回去治喪。
“你開車去。”羅翔大仁大義的把吉普車放給了楊偉成,也是看在他做了副科長也沒忘記本分的面子上。
第二天,羅翔走路到處裡上班,手拎的公文包空空的只放了一部手機,但姿態足夠了,吃早點的小食店老闆都恭恭敬敬叫一聲領導的。見到客運處的大門,羅翔才放緩腳步,身上微微的一層汗不乏運動後神清氣爽的愜意,怪不得人說一天之計在於晨。
羅翔在“明秀服裝店”一閃而過。老闆娘湛明秀叫住了他:“羅科,聽說你要調走?”
羅翔朝她笑着點頭,心頭大嘆天下沒不散的宴席,人世間沒不被人散佈的秘密,纔多一會兒,老子要離開公用局的事兒簡直是遭人肉搜索的銅須男!
湛明秀看到羅翔真要離開這裡眼圈都要紅了,讓羅翔大爲驚訝,什麼時候他們的感情深到如此地步?
湛明秀低頭細聲說道:“你,你走了,他們會不會爲難我?”湛明秀不能不擔心,客運處這塊兒的黃金地段買賣好做。有人出高她一倍的房租都沒在處裡租到鋪面,萬一羅翔不在了,怎麼辦?
羅翔恍然大悟,人家這是擔心店鋪才關心自己的去留,他的心頭難免不快,淡淡答道:“你有合同怕什麼。”他忍不住瞪了湛明秀一眼:我又不是發配到寧古塔與披甲人爲奴!
湛明秀也她唐突了,垂頭喪氣像被老師留校罰站的學生,手足無措的諾諾的說道:“我真不會說話。。。。。。我,我不是這意思。”
“行啦。”羅翔不起意的擺手,“你放心好了,客運處是國家機關,賴不了你的。”
湛明秀只好放羅翔離開,回到店裡嘀咕道:“國家機關不會賴皮?”她轉頭尋思開;要不要找找處裡其他領導,以免羅翔走後沒靠山被人修理。
要是羅翔知道湛明秀自詡他是她的靠山,沒準翻臉就不認人,誰靠誰呢?這年頭千萬別被人靠了。可不嘛,嚴菲菲也如同湛明秀把羅翔當成她的依靠,瞅着羅翔進了辦公室,一個箭步跨進去,隨手帶上房門,讓要給羅翔彙報工作的幾名科員大爲驚訝,更不要說受屈媳婦般,準備給地主老財泡茶服務的王婧婕了。
“有事?”羅翔放好了公文包,坐到椅子上問道。
嚴菲菲臨時充當了王婧婕的角色,爲領導倒水泡茶,笑道:“我昨天想了一宿,發覺忘記一事兒。”
“哦?”羅翔很是好奇,什麼要事值得嚴菲菲副科長想一個晚上?
嚴菲菲把茶杯輕輕擱在羅翔桌上,“您的家裡沒保姆吧?”
羅翔點點頭又搖頭,“就我一個人,請保姆做什麼?”
嚴菲菲笑得溫柔,可惜鷹鉤鼻的存在減少了嫵媚的姿態,反倒有些陰謀的味道,“是啊,你沒結婚女友又不在延崗,一個大男人做家務做飯很辛苦。”
羅翔詫異的打斷了嚴菲菲,“嚴科長同志。有事說事有話說話,大清早的你打什麼啞謎。”
嚴菲菲繼續笑道:“青青在科裡就是擺設,您看,是不是讓她隔三岔五幫你做做家務?”
“呃?”羅翔做夢想不到嚴菲菲冥思苦想所爲此事,王婧婕,保姆?拒絕的話幾乎脫口而出。
嚴菲菲急忙說道:“她的工作是科長你解決的,進單位來又是科長手把手教她做事,不止我這做姐姐的感謝,她的父母家人也是感激不盡。。。。。。再說了,也就是掃地洗衣做做飯的瑣事,她上下班前後一點兒時間的功夫都解決了。。。。。。。關鍵是啊,大家都希望科長再好生教教她怎麼做事。”
羅翔不禁唏噓,瞧瞧人嘴兩張皮的功能,愣是把好好一位大姑娘變成送上門的保姆還說成承情,要笑納的。
換成別人,羅翔毫不猶豫的要推開,但王婧婕嗎?離開公用局還能琢磨她,樂事啊!
嚴菲菲看他猶豫暗道有門,勸說道:“青青的飯菜做得不錯。。。。。。”
羅翔脫口而出:“她不是不會做飯?”
嚴菲菲驚異的反問:“誰說的?我們兩家人聚餐,十次有九次的主廚是她。”
羅翔便咬牙了,夢裡從認識到結婚,王婧婕就聲明她不會做家務特別不會做飯,原來,她是偷懶,足足八年啊!
“好!”羅翔顧不得猜測嚴菲菲把王婧婕塞來的動機,挫了牙齒舌頂上顎陰陰的答應下來,“辛苦青青了。”
嚴菲菲大喜,開門出去。。。。。。
過去的一段時間她看得很清楚也想得清楚,羅翔對王婧婕捻過拿錯的“教育”僅僅針對青青一個人,她雖然是青青的姐姐和介紹進單位的擔保人,並沒有受到一點點連累,相反,羅翔有意無意還和她走得近了。於是乎,嚴菲菲便琢磨羅翔是不是看上王婧婕。不怪她如此胡思亂想,所謂愛之深恨之切,男女之間的情愫誰敢說全部看透?
沒準,羅翔就喜歡這調調,喜歡比高個子大塊頭的女人。。。。。。
自以爲發現羅翔小秘密的嚴菲菲腦子裡沒少想過要撮合他們,在她看來,羅翔作爲妹婿蠻可以對得起青青,哪成想還來不及行動羅翔就要調走!
她昨晚的確想了一夜,想的是羅翔調走一事對自己的影響。如果他灰溜溜被人搞掉,嚴菲菲毫不遲疑要另找靠山,不過,從羅翔和張時元接洽時的表現這一點被否決了,那麼他爲何要到清水衙門的市政府辦公室?以羅翔的精明和手腕,以及人脈,嚴菲菲從沒想過他會幹無的放矢的蠢事!
於是,很清楚了,羅翔退後一步是爲了跳得更高!
小小副科長身份的嚴菲菲無法知道上面發生了什麼和要發生什麼,卻也無妨她作出正確判斷:保持和羅科長的親密聯繫!
嚴菲菲笑吟吟的把王婧婕叫到身邊,很想伸手整理她的衣領以示親近,可個頭的差異使這個動作很是怪異,她悄悄的放棄了,笑道:“青青,等會兒別忘記來領這個月的獎金。”
王婧婕憨憨一笑:“姐,哪能忘記呢。”她掰了指頭和嚴菲菲計算,“我看上門口湛姐店裡的一件羊毛毛衣,還有。。。。。。你看看我的鞋,都舊嘍。”
嚴菲菲不想聽她的服裝計劃,說道:“你瞧你沒出息的樣,好少還是出去見過世面的人!告訴你吧,年底的獎金起碼是這個數。”她伸出右手晃了晃,晃得王婧婕心癢癢的,“五千啊,行!”
嚴菲菲笑着走開,尋思着青青只要捨不得這份工作,就能要她乖乖的聽話,去做羅翔的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