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的熟人,意外的多
張珂若無其事的瞥了一眼自己崩裂的虎口,而又轉而擡頭看向對面嬉皮笑臉的白首兇猿。
雖然已是老對手了。
在上古試煉數不清的比鬥中他早已經熟悉了對方的一舉一動,它剛一撅起pg張珂就能猜到這貨會拉什麼顏色的老八。
但現在可不是在試煉,雖然天地是切割出來的蠻荒留影,但對面的卻是真正的,如同防風氏跟大禹一樣,將真身替換了副本中留影的兵厄之獸~朱厭!
當然,是誰都無所謂,當初哪怕是帝俊他都有直面並揮斧的勇氣。
只是,耳邊的雜音着實讓人受不了:
“哈哈哈,爽,太爽了,原想着能在大禹那會兒碰到你小子就已經夠幸運了,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竟會直接闖到舜地來,雖只是一片留影,但不愧是刑天的崽,夠勇!”
“歇夠了沒?沒歇夠咱們再聊五毛錢的。”
“放心,今日我們有的是時間,大可以打個痛快!”
拄着長棍靠在破敗的昔日山頭,朱厭那赤色的雙眸之中彷彿有一片火海在熊熊燃燒。
雖然打小孩兒不道德。
但你見過誰家小孩兒能讓黃河河伯提頭來見的?
然後河伯就換了人。
嗯,雖然有點地獄笑話,畢竟只是打個比方而已,但想來河伯本人也不太會斤斤計較。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纔多長時間沒見?
於後世來講不過三十來年,但放在蠻荒連打個盹的功夫都不夠用,就這麼短的當口這熊孩子就成長到了眼下的地步,哪怕是當初的刑天,大尤兩位也沒有這麼誇張過吧?
而於朱厭來說,它雖然不怕,但對於儘早的碰到張珂,其心裡多少還是有幾分慶幸的。
以大欺小,雖然說出去不好聽,但也總好過被一個小崽子給揍了來的容易讓人接受。
往日裡,在那片狹隘的空間中它屢屢捱揍也便罷了,好歹還能用身體不便,地方不稱手的藉口來搪塞,但真在蠻荒捱了揍,免不了被一羣老東西們恥笑。
別不信,在蠻荒定代,已無席捲天地的大戰之後,活在中下層的生靈或許還在爲生活而奔波勞碌,但對於那些亙古存在,永世不滅的強大神聖而言,平凡而寧靜的生活所象徵的是無所事事。
雖然平日裡也能靠着打打外域蠻夷勉強找到點存在感,但蠻荒何其之大啊?
上有人王,燭龍,應青二龍,四季之神,帝俊,西王母,玄冥等一大票永恆存在,中有麒麟,鳳凰,陸吾,天吳等祥瑞異獸,下更有各方強人,凶神惡獸
即便以蠻荒那強大的吸引力,每歲都有源源不斷的外域世界跟蠻荒大陸接壤,但在如此衆多的數量下,仍是僧多肉少,根本就不夠分的!
如此,現狀逼迫下,諸位不得不在漫長的,且相對無聊的時間裡給自己找點樂子。
但凡一點捕風捉影的事情都能引得一羣人刨根問底,更何況本就是愉悅大衆的樂子?
雖然日後難免有更多的老傢伙掉到同一個坑裡,但在更新的樂子出現之前,朱厭就是這蠻荒最大的樂子!
一想到最近東海某神糟糕的輿論環境,朱厭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旋而在看向張珂的目光中也少了幾分道德,多了幾分無恥。
然後,赤紅的雙目之中倒映出了一片更加灼熱且金黃的天空。
恍惚間,祂似是看到了昔日金烏東出湯谷,九日巡遊,燭照蠻荒的災厄場面!
伴隨着祂搖了搖頭以自證清醒之後,看着衝破了虛無跟現實的壁壘,彷彿一根撐天之柱一般在那宏偉身軀背後張開的赤色巨木,隨之也看到了在那半虛半實的巨木的樹杈上站立着的九隻神色冰冷的黃金烏鴉。
至於在樹杈頂端,隨着混沌之氣搖擺的似人似頭的幾個微弱小點,朱厭只是撇了撇嘴,並沒有太過在意。
有什麼樣的大人,就有什麼樣的崽。
只不過相比於那遭人恨的刑天,此時的小刑天尚且年幼,還停留在霍霍蠻夷的程度沒顧念到它們這羣老東西,但朱厭由衷的希望,這個習慣能且一直延續下去。
蠻夷遭罪總好過自己遭罪。
而至於蠻夷的命,那能算是命麼?
“艹,老東西,跟你拼了!”
在朱厭多變的面色下,張珂咬牙道。
高舉着手中的干鏚,張珂發出了一聲恍若雷鳴的咆哮。
而伴隨着話音落下,天穹之上,赤木頂端,那分散而立的金烏們也發出了一聲聲刺耳的嚦哮。
金黃而又璀璨的光芒迅速的將其包裹,伴隨着一輪輪金色的大日脫離了樹杈的束縛,熾熱而滾燙的高溫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下。
火!
大火!
一望無際的黃河此刻彷彿變成了油脂,在高溫的降誕之下猛的爆沸起來。
激盪的浪潮捲起萬千雲霧,燒灼的高溫直將空間都燒灼的扭曲!
只在剎那間,天地便化作了一片赤色!
而更讓朱厭感到驚悚的是,那幾輪刺眼的大日並沒有在天穹上懸掛,而是在短暫的亮相之後便猛然間墜落下來。
“我你來真的?”
朱厭驚聲道。
震驚中它一改之前戲謔的心態,着急忙慌的聚攏兵戈之氣,甚至於爲了儘可能的調動到更多的力量,祂直接在蠻荒跟副本的隔離中短暫的打開了一條縫隙。
如此,散發着濃重血腥味,且其中彷彿有無數憤怒的咆哮謾罵的虹光得以灌入且跟刺目的日光分庭抗禮。
天地短暫的呈現了金黑兩極化。
在色彩之爭的交界處,空間彷彿一層破布一般被蠻橫的撕扯了下來,混沌之色充斥其中,而又被暴虐的兩種色彩排擠的猶如狂狼下的小舟般漂泊不定。
朱厭看着在灼熱到扭曲的光芒中逐漸與一輪輪大日融爲一體的張珂,同時也看到了那好似破碎的瓷娃娃一般被撐的滿是裂紋的身體。
“何必呢!”
只是切磋一下,何必一副上頭着惱的模樣,雖然祂剛纔是誇張了一點,但那也是情有可原的麼,誰讓你個熊孩子完全沒有一點兒尊老愛幼的心思,對老年猴下手這麼狠。
祂宣泄一下很過分嗎?
從道理上來講,真不過分!
但從事實出發,朱厭確實有點後悔了。
貪多嚼不爛,早知道就不貪圖嘴上的便宜了.
終於,在滔天的火海下,朱厭也沒辦法再繼續維持道德層面上的體面,張口怒吼一聲,飄散在空間中的,那些紅的發黑的兵戈之氣陡然間暴動起來。
放眼望去,金黑爭奪的天地主旨下,黑色的洪流正在涌動着退散,但並非是力不能敵。
與此同時,在攪動的洪流中一道巨大的漩渦正在成型,而在其中是張開了尖牙利齒作吞吐狀的朱厭。
在狂放的“暢飲”之下,朱厭那本就稱得上是恐怖的龐大身軀再度開始膨脹起來,同一時間,因短時間內過度攝入惡氣拔高自身實力的朱厭全身上下也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猩紅的色澤從它的雙足升起,原本赤足而白首的金目兇猿,不過眨眼間就變作了一頭通體赤紅,散發着猙獰殺意的戰爭機器。
千里之外。
張珂神色淡漠的看着朱厭身上的變化。
在他身旁,金色的火焰已化作濃稠如液態般的浪潮,週期性的開始朝四方蔓延開來。
目之所及,隨處可見於強光之下被高溫燒灼,融化的物事。
水面,樹林,土石,血肉.
一切有形無形之物都難逃在兇戾的大日之下,被焚燒殆盡的結果!
瘋狂的火海根本沒有一點兒收束爪牙的跡象,在將整個氾濫的黃河流域點燃之後,更是肆虐的朝着北山經的方向蔓延而去。
一路上,煙塵滾滾,高溫隨行,不知有多少生靈,神聖被這浩大的動靜給驚醒,而在慌張的眺望了幾眼之後便頭也不回的朝着火焰瀰漫的方向一路逃命而去。
而直至慌忙逃命時,不知內情的存在也大有人在。
沒辦法,那肆掠的火海暴躁非凡,只看上一眼便雙目猶如火燒,目力更是模糊不清,但凡睜大眼想要多看一會兒去探尋真相,而趕在發現之前就會被胸膛的熾意給灼燒清醒,看着已於心口灼灼燃燒,並順着筋脈向全身蔓延的火焰,長吁短嘆都不足以形容它們的後悔。
當然,事實上也用不着它們去嘗試什麼。
當火海借大日之勢燒灼至此的時候,對張珂本身的供給需求已大大降低。三昧真火是法,而燃世之火是災,起勢的災厄會自發的裹挾一切可燃燒的材料,以肆意的給世界帶來極致的毀滅!
而在燃燒的天幕之下,置身於火海中心的張珂,從始至終面色都平穩的厲害。
倒不是他不想做點什麼,而是當前狀態下的張珂處於一種被類旁觀的視角。
需知,在正常的情況下,他最多隻能在安全範圍內調動四個金烏提供助力,而九個這已遠遠超出了身體能適應的上限。
哪怕九日銅樹與他綁定,在足以對蠻荒本土造成永久性創傷的毀滅之力面前,他這個主人也得等待至寶的調試。
所謂的負面狀態便是如此。
而至於重度燒傷那都是事後了,哪兒能放在當下相提並論。
不過別看張珂現在不能動彈,可如果將他當成軟柿子想要攻其不備的話,那他也不介意幫對方回憶回憶,當初將蠻荒變作一片焦土的九日舊事。
君不見,哪怕失智如朱厭也在乖乖的迭強化BUFF?
黃河之中,水汽蒸騰。
在四方生靈或死或逃的當下,好似金風玉露一相逢般碰到一起的一人一獸熱切的交纏到了一起。
動作間,火海肆虐,颶風席捲,四方山水震盪之下盡數化作廢墟。
化身赤色血猿的朱厭,比起之前變的更謹慎了許多。
祂以神力護持着手中的兵器,仿若一個優秀而富有耐心的獵手一般,飛速的在酣戰跟遊鬥之間不停的切換,手中的神鐵長棍裹挾着空間的低吟猛的砸向張珂!
而三頭六臂近乎環繞的視覺下的張珂,手中的斧刀幾乎舞成了兩團殘影,沉重的軌跡如羚羊掛角一般神出鬼沒,卻又屢屢能迎合在神鐵正確的衝撞軌跡上。
兩個擎天巨物,在黃河之中展開了血腥的廝殺。
破滅的衝擊不時的衝出包裹天地的火海,而卻又在即將氾濫時被色彩絢爛的神力所阻擋下來。
是的,在一陣混亂的場面之後,總算有人出來救場了。
四方神靈借蠻荒山水之勢,鎖死了火勢無邊無際的蔓延。
但祂們也僅僅只停留在救場的地步不敢跨越紅線一步,更別說深入火海內部直抵禍亂的根源!
“轟隆隆!”
暴虐的火海,不斷的衝擊着神力構成的大壩。
洶涌的浪頭,不時便蔓過堤壩的盡頭傾瀉在外界,火勢洶洶,哪怕被及時撲滅,也會伴隨着數百里的焦土,以及幾個面色發白,兩股戰戰的神聖。
而爆裂的轟鳴聲還在不間斷的裹挾,推動着火海,每次洶涌的浪潮拍打而過,都能在神力的堤壩上留下一道深邃的刻痕。
於是,受傷的神聖們艱難起身,擦了一把面上的血跡便匆匆離去。
不久之後,三三兩兩的神靈,祥瑞,凶神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其中甚至不乏四方水神的身影。
在大勢之下,已割裂許久的蠻荒衆生,罕見的再度聚集成一團,齊心協力共抗災厄。
而伴隨着數量上的徹底壓制,狂暴的火海被收縮進了安穩的囚籠,諸神鬆了口氣的同時,都不住好奇的打量起來。
這年頭,如此兇悍的場面已不多見了。
更何況,雖然看着不太真切,但相對於那些耳熟能詳的角色,這兩道陌生的氣息卻猶引人好奇。
這蠻荒什麼時候,除了帝俊跟羲和之外又出了一個如此擅烈火,象大日的角色,而能在這兇惡之火中面不改色跟其戰成一團的又該是何等角色?
它們遠遠圍觀者,眸子中的某些神色幾乎掩蓋不住的流露出來。
而與此同時:
“哈,小子還是年輕!”
朱厭震聲說道。
在短暫的一觸即分之後看着踉蹌的後退了數步,踩在一片岩漿中才勉強止住了步伐的張珂,朱厭那張被火燒的焦黑的面上滿是喜色。
但下一刻,祂看着不做喘息,不做適應,強頂着那足以讓其心血動盪的力道再度呼嘯而來的身影,朱厭眼中閃過一絲無言:
到底誰纔是兵厄之獸啊?
祂運轉神力在胸前一抓。
頓時火海之中一陣喧鬧。
一頭頭比之朱厭小不了多少,而卻除了手中的神鐵長棍之外,外貌長相一模一樣白首猿猴從那片飄零的毛髮中脫胎而出。
雖然尚未落地,那些猿猴便被烈火燒灼變作了一個根根猴形的火炬。
但沉穩的意志仍敦促着它們,在形體尚未化作飛灰之前,咆哮的向張珂發起了衝鋒。
千變萬化,一種新的神通方式。
其來源取自後世的西遊記中的猴子,再向其他的法術借鑑一番,經朱厭之手改造後得以復刻出來。
雖然效果呈現的很好,但因爲時間短暫的緣故,這門神通還有着許多的缺陷,甚至於在這種級別的鏖戰中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不要緊,朱厭本來也沒指望着它能派上多大的用場,只是作爲一個宣泄的渠道,分散過多的兵戈之氣給朱厭帶來的理智喪失與衝動。
只見原本豎劈的干鏚陡然變更了軌跡,一掃而過,暴虐之力瞬間便將這些龐然巨獸泯滅了一片,而隨後涌來的火海中忽的鑽出無數條火蛇。
龐大的身軀好似軟繩一般纏繞而上,赤紅的火牙在一陣刺耳的摩擦聲中穿透了那堅若金石的毛皮將滾滾烈焰灌注其中。
不過幾個呼吸間的功夫,無數的兇猿便自焚而亡。
內外夾擊的大火將其點亮,在刺目的火海之中都顯得那麼耀眼。
不多時,當最後一隻猿猴扛着死亡纏繞,抵禦着通天火柱來到張珂面前三步遠的時候,其破敗的身軀也在難以堅持,猛的潰散成一片黑紅的氣息於火海中泯滅不見。
解決了礙手的玩意兒,張珂也已來不及再做多餘的舉動。
倉促間,他猛的擡起干鏚以阻面前驟然砸下的陰影。
“轟!”
神鐵重重的砸在了干鏚之上。
張珂只覺得好似在凡人時被一輛泥頭車創到一半,身體不受控制的直接拋飛了出去。
數千裡的距離彈指而過,且一連撞倒了數座尚未溶解的山峰,直到諸神搭建的堤壩前才勉強止住了步伐。
遠遠地眺望,朱厭笑的齜牙咧嘴,但凝望着那鑲嵌在“牆”中的身影片刻後祂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遲疑的看向自己的小腹,在哪裡一把斷裂的殘刃直插腹腔刀柄都幾乎沒入了血肉之中。
“艹!”
“艹!”
一前一後,兩道謾罵聲幾乎同一時間響起。
在一陣痠軟中,張珂將自己深深嵌入牆中的身體拽了出來,而後猛的向後一撞。
“咔嚓!”
“轟!”
在一道劇烈的震盪聲中身後斷裂的骨骼被粗暴的連接了起來,略微活動了一下身姿便再度衝入了肆虐的火海之中,唯獨留下身後一片目瞪口呆的神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