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繁華的荊州,如今經過一場諸神混戰,變得破敗不堪。
在傾倒的山巒廢墟中,沒頭的荊州土地正癱軟的倒在地上,斷裂的脖頸處有金紅色的血液源源不斷的流淌出來,滴落到地上,毫無晦澀的融入破碎的大地中。
下一瞬,地面散發出瑩瑩微光。
伴隨着地祇之血的灌輸,糜爛的大地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治癒恢復。
彷彿在這片土地上發生了時光倒流的奇景一般,龜裂的痕跡被增生的土壤所填平,破碎的山巒好像有一雙雙無形的手掌在堆砌組合,將已經破碎成滿地土石的山巒重新構建起來,加上點點荊州土地的新鮮血液,溝壑被填平,裂痕逐漸消弭。
而因大戰波及,被毀壞的草木雖然沒在這場奇景中得到復原。
但神祇之血中旺盛的生命力也催生了草木的種子,前一刻滿目瘡痍的大地,頃刻間被蔥蔥綠野覆蓋,腳邊的雜草都長到了一人高度,更甚至因爲神祇之血的緣故,這些新生的草木都具備了它們父輩都不曾擁有的靈性。
倘若在此期間不被人砍伐,破壞,假以時日,這百多裡的山上,興許能變成草木精靈的繁育之地。
取而代之的便是,隨着荊州大地的環境重歸以往,死去的荊州土地的殘屍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起來,不過片刻的功夫,脖頸處就再難覓一滴鮮血,整個屍身呈現一種詭異的蒼白。
而剩下的肉身也不例外,血肉消融填補了大地的空缺,轉換成地脈滋養飽受挫折的地脈之氣,骨骼則是在晃動間支離破碎,變換成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巒,其上怪石嶙峋,依稀可見珠寶美玉閃爍着光澤。
生於大地,死歸塵土。
這便是地祇的宿命,倒不至於引人傷感。
只是,在荊州土地迴歸天地的過程中,在場的諸神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除了幾個去聯手救治益州土地的地祇之外,其他地祇都只能無奈的站在原地。
時不時有神擡頭偷瞄一眼,隨後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轉頭去給荊州土地哀悼去了。
而作爲偷窺的中心,很難講述當下豫州土地的內心活動。
從夏末誕生,商周秦漢,歷經四朝,萬載歲月之中,祂見證了無數興衰更替,也親身經歷了這世間的百味,雖然因爲某些緣故,當初沒有涉足那場席捲整個九州的人神之戰,但倘若真動起手來,便是天庭中,能尋到的敵手也少之又少。
當然,人神之戰已經落幕數千年,諸神已經征戰外域,而祂卻只能困守在這九州天地之中,雖地脈運轉,年積月累也有些進展,但終歸比不上那些曾經的老對手。
可即便如此,也不至於掉出梯隊。
但偏偏就是祂,不過是顧慮了一會兒,便得到了個兩死兩重傷的結果,甚至於自己開口說和,都被完全無視之後,一刀斬下了荊州土地的腦袋。
這.還好。
畢竟人年紀大了都還會胡思亂想,更何況是神,知道的越多,顧慮也便越多,些許小錯也算不得什麼。
只是那小賊當着面,斬殺荊州土地之舉確實觸動了祂的顏面,在地祇之中,積攢了幾千年的威望,被這一遭直接打落了近半。
這也就罷了。
關鍵是豫州土地自認祂已經控制的很好了,一沒有惱羞成怒,二沒有喊打喊殺,只是想勸其坐下來聊聊天,順便主持公道。
事情原委祂雖不知曉。
但如今結果卻是兩死兩傷,治水水神被一印砸破了腦袋,碾碎了真靈,已是魂飛魄散的結局,但荊州土地好歹腦袋跟真靈還健全,若是置於荊州地脈之中,修養個幾百年,雖然實力大降,但也能保住小命。
至於益州土地跟那叫不出名字的小神,看起來慘烈,但其實有個百十年的功夫就能恢復如初,不礙事。
所以,除了死的那個之外,真正損失慘重的也就只有荊州土地了。
如此,事態還能控制,便是坐下來聊個月餘,等家中來人做些相應的賠償,而後祂作爲中間人勸說一番,讓其不再踏足大漢,此事就算結束了。
但誰曾想,這小東西不講武德,仁義禮智信一個都沒學全!
抱着腦袋回頭以爲他是想開口說話,結果趁祂這個老人家不注意,轉身就跑啊!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就飛馳了百里地,心中想追的時候已經跑出了荊州地界,再往前,自己孤身一神,總難免有些缺乏支撐。
雖說,就對方之前表露出來的實力,豫州土地有絕對的自信,鏖戰個一兩日便能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拿下,如果要是再加上幾個輔助,這個速度還能大大加快。
但真就如此?
從一開始跟荊州土地打的有來有回,到後來面對六神圍攻,還能以傷換命,強殺兩個,功成身退。
甚至,在對方離開的時候,豫州土地大致掃視了一眼,能確定都不是什麼致命傷,頂多月餘,便能恢復如初。
就這麼個粗中帶細的性格,難道先前暴露出來的就是全部?
倒不是對自己沒什麼自信,而是在信息不全的情況下,若是被對方拿出來的殺手鐗再陰上一手,那祂的臉面可是要丟盡了!
而從思考中回過頭來,身旁這些廢物點心,竟一個個發呆,都沒個神反應過來,先把荊州土地的殘屍託舉起來,離開地面,免得天地交感,以爲對方死了,消融神軀以彌補大地損失。
結果便是,罪魁禍首跑的無影無蹤,荊州土地的身體也沒保留下來。
豫州土地面色漲紅,心中更是氣的要死。
至於諸神是不是真的忘記了擡起屍體,已經不重要了.
逃脫了荊州諸神環伺的場面後,張珂在揚州的地界暫作修整。
脫離了廝殺的環境,未免被對方追尋着血跡的方向找到自身所在,張珂早早的把腦袋裝回了原位,且一同收起了諸多神通,恢復到了常人大小。
而這時候,他纔有功夫打量自己的狀況。
從雙腳到脖頸,大大小小的傷口約有百十個,其中貫穿身軀的更是有十多道。
不過並不要緊,只是些皮肉傷,頂多打斷了幾根骨頭,並未傷及根本,脫離戰鬥的這會兒功夫,傷口已經沒流血了,周邊翻轉的血肉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等到太陽落山,這點兒傷勢就能恢復的七七八八。
順手取出荊州土地的頭顱。
無視了對方的威脅跟請求,張珂冷漠的拿着虎魄對準頭頂百會:“在你們放任詭神肆虐的時候便能想到有這一遭,下輩子記得做個好人!
哦,忘了,你沒下輩子了,不好意思!”
話落,荊州土地面色狂變,但還沒來得及張口發聲,高懸頭頂的斷刃便猛然下插,破開了顱骨的防護,深入腦殼之中。
恍惚間,祂似乎看到了一頭暗紅色的巨虎正匍匐在祂面前,張開的血盆大口猛然靠近祂的視野,而後一口吞下。
伴隨着一陣讓人膽寒的咀嚼聲,荊州土地的意識也永久的停留在這一刻。
【檢測到史詩品質魂魄,已觸發(爲虎作倀)效果,請玩家選擇虎兵煉製方向(災厄,兵煞,邪異之氣)】
“災厄!”
【已選擇災厄,基於魂魄質量,三十個自然日之後將完成虎兵煉製,基於魂魄質量可獲得虎兵——先鋒~統帥,擁有先鋒以上單位,將自動整合玩家麾下虎兵,並觸發軍·團效果(轉化完成後可查看)
軍·團單位可脫離虎魄自由活動,並本體仍享有(爲虎作倀)效果加成(並享受1.7倍軍·團成長加成)】
看着呈現在視網膜上的提示信息,張珂輕點了點頭。虎魄的效果,在之前的早就已經有所體現,只不過汲取到的靈魂,大多都被標記爲普通,或是精英,哪怕是那些外域世界,死在張珂手中的神靈,也不過是比精英高了一點,出現的字體呈現藍色,轉化之後頂多是個千人將的角色。
兜兜轉轉,積攢在虎魄裡的虎兵如今已是十萬之數,而這還是張珂剔除了灰色跟白板之後,剩餘的數量。
按理來說,這十萬虎兵,如果不考慮協調性的情況下,只是隨便撒出去,就已經是所向披靡了,甚至於早先張珂在大唐副本見到的那些陰兵不說協調性的話,比起它們來也要弱些。
倘若,張珂再用【撒豆成兵】幫它們塑造一副身軀,殺傷力還要更高一籌。
但也就這樣了。
屬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程度。
三壇兵馬,雖比不上上等的天兵天將,但已經超越了地府陰兵,至於民間法脈的五猖兵,五詭之類的兵馬法術臭魚爛蝦就別來碰瓷了!
而且虎兵本身還具備可成長性,只要長時間汲取相關要素,成長到天兵天將的程度並不算困難。
但就現實而言,災厄跟兵煞,光是供給張珂跟虎魄都有些不足夠,更別提再加上這十萬衆的虎兵了,也就是託了魂魄本身質量高的底子,不然想要達到現在這程度都得等到猴年馬月,更別提繼續向上成長了。
沒辦法,張珂實在是太窮了。
光是推動他自己的血脈成長就已經耗光了自身的精力,至於更多的只能順水推舟,任其發展。
等未來,後世九州的地府成長到了一定程度,自然可以肩負起培育虎兵的這一重任,而且,就張珂的自身想法而言,也是會將它們當做陰兵來使用,維持後世地府的運轉。
沒辦法,虎兵強則強已,但對於那些張珂都要打起精神來的存在來說,卻有些擡不上桌面。
而至於虐菜,不論是三昧真火,亦或是弱水狂濤都是更加行之有效的方法,而且還速度快,方方面面都不佔優的情況下,只能當做後備來處理。
如此,張珂也沒對其保留太多的關注。
倒是沒想到,這荊州土地的魂魄質量達到了更高的層次,保底都是能夠統帥一萬虎兵的程度,如果要是能判定到統帥的程度,那這十萬虎兵就都有着落了。
而且,放到它處的情況下,還不影響虎魄自帶的傷害削弱效果。
對於張珂而言,這確實是個不錯的好消息,但回頭一想,之前的自己打死治水水神多少有點草率了。
雖然這老東西有些菜,但如果轉化的話,說不準就能多一個先鋒單位,也能更好的指揮虎兵.
只是,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吃。
況且,當時的情況,哪兒給他這麼多的思考時間,不趕緊解決了這個莽夫,等到六神合攏,張珂未必能這麼快的斬殺荊州土地,真拖到其他地祇出手幫忙的話,估計得提前轉移,哪兒像現在這麼輕鬆
隨手一甩,將掛在虎魄刀刃上的腦袋扔到地上。
雖然只是地祇屍體的一部分,但分解之後,未來幾年,這片山林裡,或許得新生幾百上千的草木之靈,而如此繁榮的場面,起碼得持續幾十上百年纔會緩慢結束。
張珂是看不到那般情景了。
等身上的傷勢略微好轉之後,張珂便準備啓行北上,先去冀州看看,順便替治水水神搜刮一下祂的遺產。
已經得罪了這大漢的地祇,那張珂就沒準備這麼快的結束!
況且,從荊州土地斥責自己的藉口來看,大概這大漢的地祇已經成了詭神們的靠山,即便不是利益相關,但至少也是處於置之不理的情況,甚至在遇到足夠危險的情況時,還會出手幫忙。
如此,要解決詭神霍亂的問題,就得先把這批地祇解決了。
而如今陡然一波接觸戰,恐怕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這些地祇都會聚集起來行動,三三兩兩的,張珂一時間也難全部刺殺,與其再來一次諸神討伐,倒不如干起老本行,搞些山水地脈跟幽冥權柄吃一吃.咳咳,暫時借用。
嗯,真不是給自己找藉口。
張珂年弱,要對付這些老東西,也確實得先把自己提升到跟祂們差不多的程度,借調的權柄,之後肯定會還的。
當然,這過程中要是有些零碎的邊角,那吃一點點,應該也不妨礙他跟府君的約定。
想到就做!
下一瞬,一片山雲被氣流送上了天空,而後順着風吹的方向,向着北方的冀州一路潛行。
而就在張珂離開不久後,一朵從南邊來的祥雲緩緩降下,落在山頂之後悄然消散,露出藏身其中,頭髮花白的老道。
俯瞰着這處山巒,張道陵眉頭緊蹙:“令牌的指引,就是此處,怎麼不見人?或許是這天師印壞了,還是說我給的信息不詳”
“就算是人走了,也不能是貧道的關係,你怎麼不說你學藝不精,那些地祇都已經走了半晌,你才慢悠悠的到了揚荊邊界,還好意思嘲諷貧道!”
“.嗯,有事就忙事去,沒事也找點事幹,你一直跨時間跟貧道在這兒嘮嘮叨叨的做什麼,快走快走,別讓貧道動手攆你!”
“咳咳,不就是說你兩句,哪兒來的這麼大氣性,你我一體,貧道回憶下過去怎麼了!”
沉默片刻,空氣中響起了張道陵的聲音,只是這聲音比起張道陵自己卻蒼老了不止一歲。
“況且,這忙裡偷閒的又不只是貧道,那泰山府君府跟西嶽大帝廟也是大門緊鎖,府廟內神光閃爍.祂們都在偷看,也不差貧道這一個了!”
聽到未來的張天師這麼說,當下張道陵心裡卻是升起了好奇,索性收起天師印,盤坐在山頂:“說說,那山佑靈王在後世怎的,他又是如何來這大漢的,就不怕自我內耗麼,東西兩位帝君又是怎麼回事兒.”
“停停停,你怎麼什麼都這麼好奇”
說到一半,張天師察覺到不對,略作停頓之後,小聲道:“他不是特別,是那種很特殊,怎麼跟你說呢哎,來人了,先支走祂們!”
正當張天師冥思苦想,想把自己糊弄過去的時候,遠處的天邊忽然間風雲激盪。
天上的雲端,隱隱戳戳的有十多道身影正在向張道陵所在的方向飛來。
聞言,張道陵的臉上滿是不耐煩的神色:“你等會兒最好別廢話,再多說我耗點真靈也把你這個老東西攆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許是追着那小子的味兒來了!”
片刻之後,十多朵連成一片的雲彩從雲端降了下來,一個個氣息凌冽,面色冰冷的地祇或踩在雲端,或立在山頂,雙目之中有光芒綻放,四下打量掃視着這片山巒的每一個角落。
而在諸神之中,一位穿着華麗,身形富態的地祇注意到盤坐在山頂的張道陵,眉間微動,跟身側佝僂的老人交流了幾句之後,便駕雲落到了張道陵所在的山頂。
“揚州土地見過正一道掌教,不知張道長源何在此,之前可曾見過有人在從荊州方向倉促逃竄?”
張道陵是當下的天命之子。
至少在詭神霍亂結束前,他在九州都承擔着相當重要的分量,對於神仙妖魔一側,張道陵的重要性並不比大漢天子輕多少。
雖然祂不懼,但該有的平等跟幾分尊敬總還是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