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裡,姬不平聽她講訴了許多在姬家時的趣事。
比如三歲那年,她吵鬧着要老姬一起去溪邊摸魚,結果運氣好摸了條比她人還大的魚,然後死不肯撒手的她便被大魚給拖走了,最後還是老姬及時趕到將她從魚上解救了下來,而被這驚險嚇哭的她,晚上則氣鼓鼓地吃了頓全魚宴解氣。
又比如八歲那年,有幾個主家的嫡系同齡孩童想要欺負她,然後她大展神威把那幾個人給扔進了糞坑裡,並且還找了塊木板把糞坑給蓋上了,一屁股坐壓在木板上歡快唱歌……不過最後也因爲此事,她被家裡狠狠責罰了,當晚小屁股被母親用木條抽腫了不說,還被罰了三個月的禁閉不能邁出房門。
看她說得眉飛色舞的興奮模樣,在旁側耳傾聽的姬不平,心中卻暗自嘆息了一聲。
她這些年來,應該……過得很是孤獨吧?
明明是在用歡快活波的語氣講訴着那些過往趣事,但是任誰都能夠從中感受得出,她平日裡一直都是一個人,連個可以說話傾訴分享心情的朋友都沒有。
“以後,就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住下吧。”
姬不平伸出手去,在她的肩上輕輕拍了一記,柔聲說道。
其實一開始,他下意識伸出手去準備像擼貓一般摸她的頭的,不過手伸到一般才察覺不合時宜,於是才轉爲拍肩了。
被拍肩的姬靜淑怔了一下,然後理所當然地道:“我是你姐,這本來就是我家啊,我難道還會和不平表弟你見外麼!”
“額……這倒也是。”
這短短小半日的接觸下來,她的確從沒不好意思,把自己當個外人過。
用她的話來講,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因爲意外失去了父親,從此和母親相依爲命,然後受到恆儀叔一家人莫大的照顧,這份恩情一直都銘記於心。
所以一直以來,都對恆儀叔非常地感激與親近。
這些年來,兩人也一直都有書信往來,在恆儀叔的書信中,絕大的篇幅都在講述自己在俗世中所收養的樣子姬不平如何如何,並且其內還附有養子姬不平當時的照片。
所以姬靜淑非常得意地說,她可是看着姬不平從小長到大的。
“老姬……姬恆儀他也曾是一位修行者吧?”
姬不平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下心情,開門見山詢問道。
“是的。”
她並非遮掩,而是大方承認道:“恆儀叔出身家族旁支,雖修行資質平平,但因經年累月不曾有絲毫懈怠的艱苦修行,實力境界在整個姬家同輩中也維持於中流之列。”
“那爲何這些年我和老姬的相處過程中,卻絲毫感覺不到他身具超凡之力,有次在街邊見義勇爲都被幾個小混混打得滿臉是血?”姬不平繼續問出了心中所惑。
“那是因爲恆儀叔他如今一身修爲散盡,多年來所礪憐的劍心已失,如今體魄傷殘,連尋常凡人都不如。”
“修爲散盡?劍心已失?這是怎麼一回事,究竟是哪個混蛋對老姬做出了這種惡毒之事?!”
一向性情儒雅隨和的姬不平,在聽到這真相後,也禁不住動怒了。
這些年來,身爲養子的他儘管都是老姬老姬稱呼着對方,但是在心底深處一直都將對方視爲父親般尊敬愛戴着。
“恆儀叔他,並非是受奸人所害才淪落至此,而是自己散盡多年苦修,自碎了劍心。”
“啊???”
原本怒氣滿滿,恨不得現在就衝到姬家大幹一場的姬不平,瞬間懵逼了。
“當年這件事發生時我年歲尚幼,具體的內情我也不太清楚,但這些年來我從旁人口中也瞭解了許多當年之事……”
姬靜淑整理了下言辭,繼續敘述道:“當年恆儀叔曾有一位青梅竹馬的戀人,自幼便兩小無猜形影不離,隨着兩人年歲漸長便順理成章成爲了戀人,雙方親族便也其樂融融定下了婚約,欲等恆儀叔二十歲行完授冠之禮後便選個黃道吉日正式完婚。
可就在恆儀叔剛剛行完授冠之禮,婚期將近之時,那女子卻在親族的陪同下登門拜訪,攜百倍當年恆儀叔家所下聘禮前來退婚,說已和姬家某位主家出身高貴天資卓著的長公子,兩情相悅互許了終身。
最後,也就是在那日的退婚堂前,恆儀叔他當着滿堂賓客之面撕毀了婚書,散盡了苦修多年得來的一身修爲,也碎了無數個日夜與生死搏殺礪煉而出的劍心,只留下一句‘既已二心不同,難歸一意,不如解怨釋結,更莫相憎,自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今日之後我與你,互不虧欠’!”
“不對啊!老姬他作爲被退婚的一方,按照正常劇情發展,不是應該霸氣丟下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纔是嘛,怎麼還自我傷害起來了?”
姬不平實在無法理解老姬這新奇的腦回路,十分爲他抱不平,這不是讓那對狗男女稱心如意麼?
“曾聽聞,在那場退婚的一年多前,恆儀叔在某次執行族內任務之時,於那處秘境內意外受了重傷,被族內長老出手救回到家族時已性命垂危時日無多。因爲恆儀叔出身姬家旁支,本身資質也平平,根本無從獲得能夠救命的珍稀丹藥救命,只能癱在牀榻上等待死亡降臨。
可這時,他那位同樣出身不顯的未婚妻,某日卻帶來了一枚能夠爲他續命的珍貴丹藥,不僅讓恆儀叔得以續命,還讓他修爲大進。後來在退婚當日,恆儀叔才得知當初那枚救命丹藥,乃是未婚妻去求取嫡系二房那位出生顯貴且修行資質卓著的公子所得……”
話說到這裡,姬不平也明悟了。
爲何老姬會在做出那種看似不着調的“自殘”之事,並且說出那句“互不虧欠”了。
也同樣明白了,爲何成爲養子與他相依爲命的這些年來,哪怕周圍許多不錯的姑娘示好,老姬卻始終孑然一身從不婚娶了。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說到底,還是因爲一個“情”字。
正所謂心病還要心藥醫,關於老姬藏於心底深處這麼多年都無法解開的心結,姬不平也覺得有些無從下手。
畢竟這種感情之事,不是看誰拳頭大就有理的。
“這些年來,恆儀叔隱姓埋名生活在俗世,除了和我這位小侄女聯繫外,也幾乎斷了一切和姬家的聯繫,就當做他自己已經死了,大概是怕他的存在會給那位女子帶來不利。
另外,不平表弟你並非姬家人,所以不太明白姬家內部究竟是什麼樣子,人皇陛下的血脈傳承造就瞭如今輝煌的姬家,但也同時限制了整個姬家的發展,如今的姬家都是以血統尊卑而論,地位高低幾乎都是看體內人皇血脈的純度。”
在說起這些時,姬靜淑的面色稍稍有些黯然。
身爲外族人的她,體內人皇血脈早已隱匿斷絕,所以哪怕有着未來大劍仙之資,但是在整個姬家也並非多麼受到重視。
“我就不信了,那什麼姬家嫡系二房的長公子,會比我姬不平的養父老姬優秀!你等着瞧吧,我總有一天一定會讓老姬在所有人仰視的目光下,風光無限地回到姬家!”
姬不平很是忿忿不平地道。
他正是龍六,自姬家聖山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