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幅畫面,三年前風和日麗,春光明媚,陳玄冥和大姐並排坐在屋頂上吹着晚風,看着青山綠水,邊上擺着一壺自釀的老酒,姐弟兩就着一盤花生米,你一口我一口,喝得不亦樂乎。
“大姐以後一定會成爲修真者,而且是最偉大的修真者。”酒勁正憨,大姐的臉色卻不見半點醉意,開口問道:“小冥,你的理想是什麼?”
“嗯”,陳玄冥略一沉吟,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喜歡煉藥,我想要做煉藥師!”
“那好,以後大姐保護你,你幫大姐煉藥好不好?”
“嗯,好!”
“哈哈,以後我家小冥會成爲最偉大的煉藥師。”
大姐就是這樣直爽的性格,振臂歡呼,小臉上洋溢着自信的神采,陽光也在她的側臉上抹上一層神聖的光輝。
那一年,大姐16歲,陳玄冥14歲,大姐上高二,同年大姐突破練氣五層,次年突破練氣九重,全校譁然震動,當之無愧爲十二大學院的種子選手。
一時之間大姐被當成中吳城數萬學子之翹楚,儼然成爲無數寒門崛起的希望,未來修真大道亦是可期。
第五副畫面,這是一幅慘白的面孔,沒有哭也沒有笑,沒有哀也沒有愁,什麼表情也沒有,既平靜也很空洞,猶如丟失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小冥,大姐成了廢人!大姐的未來沒了!”
那是兩年前除了一場意外,因爲自己的一個錯誤,讓原本天之驕子的大姐修爲盡失,特招生的名額被收回,徹底失去了成爲修真者的希望。前途無量的大姐變成了廢人!
陳玄冥被嚇得哭了,他是那麼的痛恨自己的膽大妄爲,痛恨自己親信小人,痛恨自己害得大姐失去了一切。
“小冥,沒事的。小冥不哭!”
就在所有人以爲大姐失魂落魄的時候,大姐卻忽然挺起胸膛,展顏一笑,好似毫不在意的拍了拍陳玄冥的頭,抹去了他臉上的淚水,安慰他道:“沒事,大姐這樣也挺好的!”
大姐永遠是最好的姐姐,將所有的晦暗和痛苦隱藏起來,用自己柔嫩的雙肩獨自承受。
陳玄冥死死咬着自己的嘴脣,只是那種強撐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麼的難受,是那麼讓人心疼!
過往、現在一幕幕如油畫潑墨交織雜糅在一起,一閃而逝,叫他分不清楚究竟他現在何處。
眼前無數的畫面交錯,最後定格在一張溫柔中帶着些許霸道的笑臉,越來越恍惚中的視線裡那張笑臉越離越遠,最後被火焰吞噬,轉眼間連燃燒後的灰燼都煙消雲散!
大姐!
大姐!
大姐!
陳玄冥驚慌失措,想要放聲大喊,意識世界墮入一個無邊無際的迴廊,天旋地轉且空無一物,眩暈噁心得讓人直想吐,過了不知道多久,虛無縹緲中響起一道聲音,“小冥,小冥,你怎麼了?”
陳玄冥換身顫抖,這,這是大姐的聲音?怎麼可能?大姐不是死去了嗎?
雖然他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陳玄冥還是忍不住擡起頭,朝聲源看過去。
下一刻,淚水模糊了雙眼,是大姐!沒錯就是大姐!
“小冥,你怎麼了?怎麼怪里怪氣的?好端端的哭什麼?”
一隻溫暖的手覆蓋在陳玄冥的額頭上。
“還好呀,沒發燒呢?那你怎麼了?”
陳玄冥支支吾吾,也許是至高的元始天尊,聽見了我的祈求,將大姐重新還給了我……
一切彷彿都只是一個夢,只當這是一個夢。
雖然是夢,但是,他卻永遠不願醒來。
“沒,沒事。大姐,你還好嗎?”
“我好的很,好端端你問這個幹嘛?是不是修煉太累了,又想偷懶?呵呵,我就知道……”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陳玄冥狠狠的抱住。
“大姐!”陳玄冥嗚咽着,死都不願放手。
大姐被眼前這一幕弄的一驚,自己弟弟從小就要強,鮮少看到他哭泣,更別提哭成這樣。
沒有多說什麼,摸了摸着對方的頭,就像小時候每次調皮,被爹孃做完之後,都是大姐這般安慰他。
陳玄冥越發激動,悲傷道:“大姐,我們以後都不要分開好不好?”“傻小子,我不會一直在一起嗎?”
“嗯!”陳玄冥用力點頭,心情高興了起來。忽然,他的目光注意到大姐身後,下一刻,身體猛地一震,一股不詳的預感再度襲上心頭,忍住心中的不安,問道:
“大姐,這,今天是什麼日子?”
大姐面色有些奇怪,拍了拍陳玄冥的頭道:“真睡傻了,今天是端午,我這是在包糉子呢?”
“什麼?”陳玄冥臉色大變,忽然想到了什麼!
今天,今天不就是大姐去世的那一天嗎?
難道自己又再次回到那一天了?
“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生病了?我跟你說修煉不要着急,要循序漸進……”
大姐在絮絮叨叨,而陳玄冥一句話也聽不進去,此刻,看着那張熟悉而陌生的臉龐,陳玄冥唯一的想法就是帶着阿姊逃離,逃離那場死亡的宿命。
正當他下定決心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轟轟的聲音。
緊接着,屋子內灰塵、瓦片撲簌簌的往下掉,家裡盆盆罐罐噼裡啪啦摔作一團!
陳玄冥臉色唰的一下,失去了所有血色。
這,這不就是大姐去世那天的場景嗎?爲什麼再現一遍?
又爲何讓我再次回來?
難道是讓我再次經歷一次那種撕心裂肺的悲傷?
一時間,萬念俱灰,陳玄冥呆呆站在原地,連躲都不知道躲。
“傻站着幹什麼?快跑!”
大姐猛然一聲大喝,然後拽着失魂落魄的陳玄冥,就往門外衝去。
當他們險之又險、狼狽至極的逃到門外的時候,恰好看到一道炙烈的金光從山間衝出,瞬間直上九霄,如同從地底蓬勃而出的火山爆發一般,強烈的金色的光柱帶着神聖,浩大,的光輝,直衝寰宇。
神聖而浩大,威嚴而和煦的金光灑滿天地,強烈卻並不刺眼的金光比陽光更讓人感覺美好。
方圓近百里所有人獸全都放下一切,身體深處涌出一股嚮往,情不自禁地向光源處看去,待看到那通天徹底的光柱,所有人獸,包括水裡的魚蝦,沒有智慧的蟲,甚至連花草樹木,都恭敬的朝光柱參拜,身體自遠古流傳下來的本能,以最虔誠的姿態向其朝拜。
天地之間有五仙,天地人神鬼,五蟲,螢鱗毛羽昆,
此十類在這一刻都低下了頭顱,哪怕是高貴桀驁不馴的存在。
那是血脈深處最古老的記憶,本能的向超脫者表達最恭敬的敬意和祝賀。
唯有陳玄冥猛然擡起頭,看向那個方向,目光中滿是血色!
是那個罪魁禍首!
就是那個人,殺了大姐!
我要殺了他!爲大姐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