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飽和度!
這豔麗的色彩!
不同於龍娥英的顏色鮮明,面前青年全身色彩強烈到溢出!
杏黃臉、蔚藍衣、青綠髮……蕪雜的色彩北境極光一樣迸發爆炸,齊齊擠入眼眶,扭曲環境光線。
高手!
夭龍武聖?
應當不至於……
大前年入京登頂,望月樓三十層,此青年同另一貌美女子盤坐雙修,倘若二人境界相同,豈不言有兩尊武聖鎮守望?
臻象圓滿的天人宗師?
樑渠想到自身仙島龍庭。
單一龍庭便如此強力,三座龍庭更不消說,幾何倍數的成長,但也不至於渾身冒“極光”吧?
藉助瞭望月樓?
環境特攻?
“青年”眉毛一揚,樑渠熄滅金瞳,輕輕俯身:“前輩!”
“感覺如何?”
“大有不同,如臨仙境!”
青年哂笑,未有太多言語,步入房間側開半步:“走吧,收拾收拾,陛下在三十三樓等你。”
“好!”
樑渠控幹毛筆,合上桌面冊頁,塞入懷中,同“青年”步出修行室。
望月樓外,龍虎異象徐徐消散,被“硬控”許久的車馬船再度流動,百姓拿上談資,往茶館裡一鑽,同熟人胡吹神侃。
盪開的烏雲重新聚攏,小雨沙沙落下。
仙人慾來,出隨風,列之雨。
高樓寂靜。
踏踏踏~
鞋底踩踏木板,磕碰出密集的響。
二人出門,門口圍觀的王公子弟,立功的狩虎將士無不自覺後撤,緊緊貼靠到牆壁之上,彷彿兩人周圍有一個無形的透明的圈。
跨邁門檻。
左手旁忽有人梗長脖子,於靜謐中炸出一句話。
“恭喜興義伯!賀喜興義伯!壯哉我大順!”
樑渠腳步一頓。
望向喊話之人。
臉上皮膚粗糙,好像陽光下暴曬乾癟的黑麥,四十餘歲,該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兵,得了大功趕來修行。
完全不認識。
禮貌點頭。
“恭喜興義伯!賀喜興義伯!壯哉我大順!”
一人話畢,又有第二人張口,其人神色緊張,匆匆忙忙間沒想好說什麼,完全照搬了一句。
他也頷首致意。
緊接着。
啪~啪~啪~
骨牌推倒。
第三個、第四個……餘下之人似得到啓發,得到暗示,大聲恭賀。
“恭賀興義伯……”
“興義伯威武無雙!”
“壯我大順威!揚我大順名!開我大順先河!”
“興義伯……”
“興義伯!”
“興義伯!”
甲、乙、丙三重修行室,二十四層、二十三層……數重修行樓。
凡修行者,皆趴在欄杆之上,向上仰望。
凡吏員主簿,皆放下手中事宜,立直注目。
從甲三修行室,走到二十五樓中央長梯,從樓層內側,走到樓層邊界,短短數十米,人潮羅列,聚出道路,視野所及,無不低頭恭賀。
陽光爲薄雲蒙散,斜斜地跨過肩頭。
身前身後,無數目光聚集;從左及右,無數聲音重迭。
樑渠一一頷首。
心臟微微加快。
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蔓延血管之中,流向四肢百骸,像是從冥冥高空失重墜落,小腹生涼,讓他加深呼吸,腳步輕快。
乘着這扶搖清風,一路登至二十六層。
恭賀之音漸稀漸疏,漸縹漸緲。
腳步重沉。
“呼~”
“狩虎時沒碰到?”青年背手問。
“未曾遇此壯景。”樑渠搖頭。
狼煙入狩虎,積水潭上場面同樣不小,甚至近距離圍觀的人更多些,但全沒有今日壯觀,今日澎湃!
青年手指下方攢動人頭。
“大順開國七十年,樓下王公貴族子弟,家中家宰不少皆爲軍中退伍老將、宿將,個個有狩虎之境。你入狩虎,僅佔一個‘少’字,也就放我大順,值得大書特書,視之爲祥瑞,武道興盛之象,若換蕞爾小邦,反惹國主忌憚不快。”
“地薄者大物不產,水淺者大魚不遊。”
“便是此理,如今你入臻象,卻再佔一個‘強’字。強者,無論年少與否,皆得敬重,比‘少’字更甚,更真!
你未入臻象,依舊爲青年同輩,你入了臻象,便同他們的父母長輩、上官頭領相當,故而心中之誠,心中之敬,遠邁昔日狩虎。”
“謝前輩解惑。”
樑渠作揖行禮。
青年不再言語,負手前行,靜靜領人登樓。
上至三十。
“三十樓往上無人驗牌,你自行上去吧。”
青年撩開蔽膝,盤坐修行。
冰臺冷氣森森。
樑渠瞥一眼青年旁邊的蒲團,未曾見到上回同青年共坐雙修的女子。
“莫尋,上上個月吵架回了孃家,現在我和她輪流值守,兩不相見。”
“……”
“有什麼稀奇?”似猜出樑渠念頭,青年言語平淡,“世上沒有不鬧彆扭的夫妻,縱使身居高位,無需爲柴米油鹽、洗衣做飯之類的瑣事操心,等你有了孩子,有了親戚,也避不開。”
如此高手,怪接地氣的。
樑渠汗顏,拱手一禮,邁步登樓,遠離尷尬之地。
行至頂樓。
屏風羅列,鮮花團簇,長琴悠揚。
盡頭處,聖皇背對樑渠,憑欄眺望繁華帝都。
青絛飄動,長衣織錦。
“興義伯,請!”
內侍恭候於樓梯口,甩動拂塵,領樑渠來到平臺之前。
薰香味淡。
“陛下!幸不辱命!”
樑渠單膝跪地。
二十二週歲多兩個月,毫無疑問,他做到了!
打破了大順紀錄,拉爆了大幹紀錄!
“起來,如此畫出來不好看。”
“什麼?”
樑渠環顧。
旋即見後頭數位宮廷畫師衝他點頭,指了指一旁的墨臺,以及羅列出的大小不一的毛筆。
心中恍然,他起身落後半步,陪立眺望。
衆多宮廷畫師嘴裡咬住狼毫,手上拿住大筆,潑墨作畫,將君臣相宜之景拓印於畫布之上。
水花凝作白珠。
長風拂動衣角。
“樑卿家先結龍人、再結鮫人、此後拉來海商,搏一海中妖王,處理水中要務,屬實得心應手。”
“爲政之要,惟在得人;用非其才,必難致治。臣爲陛下一手拔擢,臣之功,便是陛下之能!”
“任小能於大事者,猶狸搏虎而刀伐木也;屈長才於短用者,猶驥捕鼠而斧翦毛也。樑卿家看看這個。”
聖皇遞出一份冊頁。
樑渠展開硬封。
小字密密麻麻,重點內容特意用大字,通覽幾頁。
正爲簡中義之事宜。
前年至今,簡天遠屍骨無存,簡中義早早安排去淮江上游,拔除大雪山留下的“釘子”。
但其中有一詞,牢牢吸引住樑渠目光。
“小位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