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起來!”
詔獄之內,萬聖公主閉口不言,對面審訊的朱仲也不急,就這般耗着,直到鐵門打開,數個壯漢擡着老嫗大踏步地走了進來,爲首的陸炳一聲令下,貼滿了符籙的鎖鏈纏繞,將其吊在了旁邊。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而看到老嫗被帶進來的一瞬間,萬聖公主的臉色就慘變,嘴巴大張,卻又硬生生地將叫喊聲吞了回去。
龍婆關注着這個女兒,見她的表情尚能剋制,微微點了點頭,然而陸炳譏諷的聲音隨之響起:“想喊就喊出來,憋回去作甚?你們母女如今團聚於此,是不是要說聲謝謝啊?”
萬聖公主本來就已經悔恨交加,聞言終於忍不住,厲聲道:“別以爲抓到我母后,就是贏了,九葉靈芝草還在,你們休想找到它!”
陸炳笑着指了過來:“急了急了!這是真急了!”
萬聖公主勃然大怒:“爾等區區凡人,有何資格嘲弄於我?李時珍呢?讓他來見我!!讓他來!!”
陸炳再度刺激:“李真人也是你想見就見的?別以爲自己的前世,是個小小碧波潭的龍王之女,就能看不起凡人,事實證明,就算天地異變,被伱們鑽了空子,也依舊囂張不了多久!”
萬聖公主咬牙切齒,身體猛地前衝,又被鎖鏈拉住,只扯得嘩嘩直響:“我是輸給了李時珍,輸給他的前世,那尊強大的神仙,你這凡人得意什麼?”
陸炳笑笑,剛要繼續嘲諷,旁邊吊起來的龍婆突然厲喝道:“輸了就是輸了,你這般姿態,是要將我碧波潭一脈的顏面丟盡麼?”
萬聖公主身體一顫,立刻閉嘴,任由鎖鏈將其拉了回去,頭微微垂低,接下來無論陸炳說什麼,都一聲不吭,理都不理。
眼見犯人不受刺激,陸炳倒也不糾纏,走了出去。
李彥正立於牢獄外,觀察着裡面,這位大都督來到身側,低聲道:“先生以爲,萬聖公主何時會交代出九葉靈芝草的位置?”
李彥道:“用不了多久,不過我們可能犯了個錯誤,弄錯了主次。”
陸炳結合剛剛的表現,同樣有了想法:“這萬聖公主確實像是更聽龍婆的話……”
李彥點點頭:“我原本也以爲,以萬聖公主爲主,她藉着陶仲文這個殼,成爲天師後,又將母親龍婆藏入宮中,得真龍之氣供養的同時,再配合着行事。”
“但從目前看來,龍婆不僅更加冷靜,還能震得住這位女兒,而陶仲文發生變化,就是在他得邵元節的舉薦,入宮拜見陛下開始,倘若那個時候,龍婆就藏身於宮中,引導女兒的前世記憶覺醒,雙方的主次就要顛倒。”
“以龍婆爲主,萬聖公主聽命於其母行事!”
陸炳覺得有道理:“沒想到這老嫗,居然是主使者!”
李彥道:“將她們兩個分開關押,我先審問龍婆,會這麼做……請都督配合。”
“明白!”
陸炳心領神會,揮了揮手,朱仲帶人又走入牢中,將龍婆重新放了下來,朝着外面拖去。
萬聖公主看着,雖然沒有發出無謂的叫喊,但從眼神裡看出,已經再度慌了。
而龍婆發現緊靠隔壁的牢房內站着李彥,也露出了濃濃的忌憚之色,依舊維持着沉默。
李彥同樣沒有多費脣舌,手掌一按,“七針制神”的神禁光輝耀起,龍婆身形膨脹,不由自主地顯露出龍身。
然後就見這位手腕上的金絲一轉,化作一柄手術刀,在蜿蜒的龍身上比劃起來。
那探究的視線,令龍婆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沙啞的聲音從龍嘴裡傳出:“閣下要做什麼?”
李彥道:“我詢問過西海龍王之女敖雪,除了四海龍王受天庭敕封,享壽萬載外,其他龍類的壽數也就在千年左右,如你這般小龍還要更少些,然祭賽亡國都近千年,你至今還活着,壽數顯然突破了原有的上限,是地府爲你延的壽?”
龍婆微微眯起眼睛:“那又如何?”
李彥道:“在發現冥票可以收買幽冥鬼差,延長壽數時,我就十分好奇,其具體的表現形式是怎樣的,可惜沒有合適的研究目標,自然得不到結果。”
“現在抓到了你,作惡多端的孽龍,你的女兒剛剛也叫嚷着,你們與凡人是不一樣的,接下來我以解剖的方式審訊,相信你也是可以理解的。”
解剖審訊法,丘神績來了都要大開眼界,而龍婆明知道是威脅,聽着對方以最平和的語氣,說出這番話來,依舊感到毛骨悚然:“閣下亦是仙佛轉世,難道就不自重身份麼?”
李彥理都不理:“你們將太子和公主的亡魂煉成靈鬼的那一日,就該想到這個後果,自己爲所欲爲,又難以接受旁人用同樣手段針對,都是懦夫行徑罷了……開始了!”
說罷,手術刀就切了下去。
“啊——!!”
慘叫聲在牢房內迴盪了一下,恰好傳到隔壁後,又戛然而止。
這是李彥有意爲之。
審問凡人需要嚴刑逼供,是通過肉體的痛苦摧毀精神意志,審問龍族則能借此瞭解生命構造,可謂一舉兩得,別說龍婆沒那麼容易交代,就算她要交代,也不能錯失這個好機會。
所以一刀首先切割在發聲位置,法力通過龍鱗的縫隙,暫時癱瘓了對方說話的能力,李彥再開始細緻的手術。
如意寶珠則在門外掛上“手術中”的牌子後,回到牢內,開始記錄這場特殊審問的過程。
而萬聖公主聽到那慘叫後,再度忍不住了,嘶聲道:“是誰?是誰在對我母后用刑?”
陸炳回到她的面前,平靜地道:“是李真人在審訊,那不是簡單的用刑,而是以道醫之能,解剖龍身,清除污穢,倘若成功,龍婆或許就能認識到罪孽,悔過自身。”
萬聖公主大怒:“胡說八道,你們分明是要趁機折磨她,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此等行徑不顯得太過卑劣麼?”
陸炳道:“你們利用十幾歲不通世事的公主殿下,做出兄妹相殘的事情,現在反倒斥責我等,不覺得可笑麼?”
萬聖公主的氣勢一滯,沉聲道:“你們果然知道了……”
之前提及常安公主的死因,她就心驚肉跳,生怕牽扯出龍婆,如今龍婆被抓,雖然不排除是意外暴露,但更大的可能還是自己露了破綻,被順藤摸瓜,太子和公主的真正死因已經瞞不住了。
既然如此,想要通過威懾逼迫朝廷退讓,就是難上加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萬聖公主沉默半晌,腦海中思索了各種應對之策,終究深吸一口氣道:“讓李時珍過來,我願意答應他的條件。”
陸炳心頭一喜,臉上卻沒什麼表情:“跟我說吧,都是一樣。”
萬聖公主冷笑:“不愧是陸太保,大都督,天子的奶兄弟,倒是會在關鍵時刻搶奪功勞!”
陸炳嗤之以鼻:“不必用你的心思妄加揣度,此番功勞最大的無疑是李真人,我等都遠遠不及,現在讓你交代,是因爲還要與李真人審訊龍婆的口供相覈對,不然你那供詞,我信不過。”
萬聖公主倒也不是完全爲了挑撥離間,確實是準備談判:“可我的條件,與死後的魂魄歸屬相關,你又不是李時珍,如何能給我承諾?”
陸炳道:“過分的承諾,李真人本來也不會給你,你現在已經黔驢技窮,沒有了別的手段,只剩下一個答案,那儲存污穢的九葉靈芝草,到底藏在運河什麼地方?”
萬聖公主眉頭一挑,露出挑釁之色:“陸大都督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提示得再明顯些,是不是忘了一個民間的新興教派?”
陸炳面色立變:“羅教?”
萬聖公主道:“不錯,羅教本就是從漕運中發展出來的,教內信徒多爲漕工,這個新興教派實則是得到我的庇護,才能迅速發展壯大的,此前雖然經歷了被朝廷禁止的風波,卻讓許多信徒變得更加虔誠……”
陸炳的神情凝重起來,但依舊冷冷地道:“那也是無生老母的信徒,與你何干?”
萬聖公主的神情則重新得意起來:“何必自欺欺人呢,無生老母不過是區區小神,羅教到底由誰控制,我爲何將威懾的後手設在運河,還沒有答案麼?現在能讓李時珍過來與我談判了嗎?”
“羅教若是參與這件事,確實麻煩了……”
雖然又逼出了對方的一張底牌,但陸炳知道,自己的氣勢被壓了下去,正在思考如何反擊,耳畔響起傳音。
他側耳傾聽了片刻,胸有成竹的笑容重新迴歸:“隔壁的龍婆已經承認,方皇后不是她縱火燒的,而是地府給的消息,還有三個月方皇后就會死於非命,才藉此機會取信公主。”
“母后也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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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聖公主心頭沉下,不再得意,而真正令她勃然變色的,是下一句話:“如今龍婆正在向李真人交代,你們與淨壇使者之間,到底有何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