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我一直有個問題想不清楚。
山谷中,乘着夜『色』,三人一狗圍在篝火旁,火上架了一隻肥碩的野豬,隨着飽滿的油脂逐漸深處,一股玲人食指大動的肉香也彌散開來。
小七毫不客氣地撕過了一條後腿,邊啃邊問:“你帶着我們費盡千辛萬苦找到這裡,花了十幾萬靈石和馭獸宗的人大打出手,然後在此守株待兔,但是,就算咱們真的遇到那頭仙獸,你又準備做些什麼?”
“是啊是啊,我也想問。”
琉璃仙一邊舉着手提問,一邊同樣不客氣地撕下了一條前腿。只不過少女卻不像小七,土匪似的吃得滿嘴滴油,而是小心翼翼地用指上劍氣將豬腿切出無數的小塊,放在膝蓋上的瓷盤上,然後用竹籤扎着送入口中,『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就是靈劍山通明峰的家教了,儘管四長老周明一直感慨自己的教育失敗,但他多年來努力在琉璃仙身上留下的烙印,終歸還是有些作用的。少女儘管不理解什麼淑女、大家閨秀的概念,但日常言行,規矩已經深入骨髓。
不過理所當然,也有周明照應不到的地方。琉璃仙一邊吃着烤肉,一邊就忘了什麼食不言寢不語,心想着我可不是吃飯的時候說話,而是說話的時候吃點東西……然後含糊不清地問:“對啊師兄,你準備對那仙獸做什麼?烤來吃嗎?”
小七嗤笑:“烤來吃?想得美馭獸宗一個元嬰,一大羣金丹聯手都抓不住它,就算你能提前馭獸宗一步找到目標,憑你的本事,能抓得住嗎?”
王陸呵呵笑道:“用蠻力去抓,那是下里巴人的做法,我跟馭獸宗的野蠻人可是截然不同的。”
小七饒有興趣:“詳細說說?”
“簡而言之,就是曉之以理、誘之以利。首先呢,我們的到來,對它是有大恩的。因爲按照現在的進展,如果沒有我們橫『插』一腳,待馭獸宗的靈寶馭獸圈完工,它多半是跑不掉的。而馭獸宗對靈獸是個什麼處置方式,它在雲臺山待了這麼久應該深有體會。要是能接受,它早就投懷送抱,如今躲得這麼歡實,顯然對馭獸宗是厭惡已極的,我們幫它避開馭獸宗,自然是有恩情在裡面。其次,它終歸不可能在雲臺山待一輩子,仙獸的名氣太大,它作爲幼體,不幸暴『露』行蹤後,根本沒有自保之力,早晚會被其他門派的大修們收服,那麼與其跟着馭獸宗,不如跟我們靈劍派,包吃包住有假期,五險一金有提成,簡直是業界良心”
小七沉默了一會兒:“我覺得它應該沒這麼傻。”
王陸攤攤手:“無所謂,不上鉤就不上鉤,反正我的目標一直都很清晰,只要能破壞馭獸宗的好事,我就心滿意足了。”
“……真是苦大仇深,損人不利己啊。”
王陸擺擺手指:“七娘你這就不懂了,損人不利己,那是因爲不會運作。這件事運作的好了,就算最終我得不到仙獸,依然能拿到好處。”
“怎麼運作?”
“很簡單啊,找媒體炒作啊,比如靈劍高徒王陸智勇雙全,悲天憫人,大力發揚人道主義精神,頂住壓力,破壞馭獸宗的非法抓捕行爲,營救無辜仙獸。又或者智教教主呼籲修仙界堅持衆生平等的理念,堅決抵制馭獸宗等宗派,針對靈獸的種種非人道不平等政策……”
小七不屑一顧:“你這純粹是胡扯,不被人罵死纔怪,分明是你跑到馭獸宗的地盤破壞人家的好事,你還有理了?”
王陸笑了:“不怕人罵,就怕沒人罵啊對無關看客來說,其實誰是誰非並不重要。更何況馭獸宗輕而易舉拿下一頭仙獸幼體,這種讓人羨慕嫉妒恨的事,真那麼喜聞樂見麼?大家看的是熱鬧,圖的是舒心,所以我並不需要和人講道理,只要能煽動情緒,讓人充分關注過來,我的人氣就會源源不絕,就爲之後套取利益提供了機會。而這裡面的運作方式很簡單了,比起強者雲集的馭獸宗,我這孤家寡人天然就是弱勢羣體,而弱勢羣體嘛,在炒作事件中從來都是佔優的。到時候我只要大聲呼喊兩聲:我王陸修爲雖然不高,硬骨頭還有那麼幾根肯定就會有很多圍觀者熱血沸騰,高聲叫好。然後我就可以搞搞募捐集資,或者於脆建立個基金,那利益就遠遠不斷了更不必說我能因此獲得的門派聲望點了”
聽王陸這麼滔滔不絕,大展宏圖,小七隻聽得目瞪口呆,差點把嘴裡叼着的半塊肥肉掉落地上。
“你,你還真是個人才啊”
王陸毫不謙虛:“那是自然,我可是專業冒險者總之,只要能順利見到仙獸月靈,接下來無論怎麼發展,我都有獲利的信心。”
說完,王陸便準備認真吃點東西,方纔他滔滔不絕時,小七和琉璃仙可沒閒着,這兩位高人轉眼之間就將小山似的野豬吃了多半,最爲鮮嫩肥美的部位幾乎都被她們搶光了
王陸正準備伸手去抓點裡脊肉時,忽然腳邊的棋棋擡起頭,一臉警惕,喉嚨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王陸拍了拍它的腦袋:“說人話”
“哦,我聞到那個貓女的味道了。”
話音落下不久,貓女靈煙的身影便自夜『色』中緩緩顯出。
貓女是天生的獵手,在黑夜中更有得天獨厚的優勢,行走無聲,行蹤隱匿,感知敏銳,行動迅捷……但此時靈煙並沒有隱藏自己,大大方方地出現在了王陸等人面前,小臉迎着火光,顯得波瀾不驚。
見到靈煙,小七面『露』訝『色』,放下手中的豬腿,悄然『摸』向身邊的打狗棍。那貓女雖然傷勢極重,終歸是金丹級別,不能不加堤防。琉璃仙則一臉驚喜,直接丟開盛肉的盤子,便要撲過去:“靈煙,你來了?”
王陸一把拉住這笨蛋,然後似笑非笑地對貓女說道:“你是來送死的?”
貓女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嗯,先好好想想,編個像樣的故事再說。可別告訴我,你是不堪主人欺辱,叛逃過來的。我覺得那簡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貓女沉默了很久:“我……我的確是不堪受辱,所以……”
王陸簡直跳起來:“原來你是故意跑過來侮辱我的智商的?”
“沒,我……”貓女有些難堪地別過頭,“我並沒有說謊。”
王陸還待斥責,卻聽小七皺眉說:“她的確沒說謊。”
“喂,七娘你……”
小七擺擺手,示意王陸讓她說完:“仔細想想啊,就算你不信我,總該相信琉……仙兒的直覺吧?見到那小貓,仙兒的第一反應是親近而非警覺,而我也沒從她身上看到敵意。”
王陸愣了一下,點點頭:“這麼說也有道理也罷,給她個機會。那邊的小貓,我給你一頓飯的功夫,你來試着說服我吧。”
說完,王陸便放下手中的盤子,大馬金刀坐在石塊上,目光直視着對手,渾身散發出驚人的氣勢,隱約間橫跨兩個境界,壓倒了金丹級的貓女。
“不要急,慢慢想,可以先做個自我介紹,談談你的興趣愛好,以及爲什麼要加入我們,還有你今後的人生規劃。我在聽。”
貓女被王陸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目瞪口呆,花了很長時間,才理清思緒,緩緩開口。
“我,我的確是被主人……阿夏命令,要來誘騙你們的信任,之後出手暗算你們的。”
王陸並不驚訝,點點頭:“繼續。”
“其實,我的情況,你們都看得出來。雖然我如今的身份是雲臺山分舵長老,有金丹修爲,但……”
王陸說道:“但你的原主人在過去調教你的時候,在你身上做了手腳,使得你依然無法擺脫被奴役的命運。”
貓女面『色』悽然地點了點頭,承認了王陸的假設。
“這一次,也是阿夏要我過來,想方設法給你們造成麻煩。”說着,她晃了晃手中一隻紫『色』的小瓷瓶,然後打開瓶塞,一股死亡與枯萎的氣息從瓶中彌散開來。“他要我想辦法讓你們吃下這個東西。”
王陸翹起腿來,伸手支着下巴,饒有興趣地聽貓女講述她的故事。
貓女目光閃閃:“我不想按照他的命令行事,但我也不能違揹他的命令,所以……我就這麼來了。”
王陸若有所思:“也就是說,你果然是來求死的?那你直接把瓶子裡的毒『藥』吞下去不就解脫了嗎,何必髒了我們的手?”
貓女說道:“我……還是有一線期待。”
“期待我們乖乖把毒『藥』吞下去麼?”王陸失笑。
“不,我是期待,她能幫我。”貓女說着,伸手指向了琉璃仙。
琉璃仙驚訝道:“我?我的確很想幫你,但是要我吞服毒『藥』的話,也未免有點……”說着,『露』出苦惱的表情。
王陸嘆了口氣:“看到沒,這傢伙雖然沒答應你,但她可是真的在考慮服毒救人誒,這麼善良,你好意思讓她爲你犧牲?”
“不不不,你們誤會了。”貓女連忙澄清,“我是想借她的劍法一用,先前她曾告訴我,她的劍可斬世間萬物,雖然我從沒聽過有這樣的劍法,但如果是真的,那……或許能幫我斬斷元神上的枷鎖,獲得真正的解脫。”
王陸聽了這話,只是嘿嘿一笑,然後回身用力敲了琉璃仙的頭。
咣
少女抱着頭,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師兄你爲什麼打我?”
“代四師伯懲罰劣徒唄。你跟那小貓關係多好都無所謂,關於你功法上的事,怎能隨口『亂』說?”
“嗚……對不起,我忘記了。”
王陸又『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擡起頭對貓女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也不必再瞞你,劍心通明用到極致,的確有劍斬萬物的可能。不過以她的修爲,想要催運劍意到能斷你枷鎖的程度,大概還要二十年時間,所以你二十年後再來吧。”
“不,我有辦法的”貓女急切地說道,“不需要直接去斬元神上的奴隸刻印,那刻印早就根深蒂固,除非我本人能將其剝離,否則劍斬刻印就是斬我元神,必死無疑。但只要能斬斷我和阿夏之間的聯繫,效果也是一樣的求求你,幫幫我吧我願意爲你做任何事的”
說着,貓女甚至跪倒在地,將頭深深低了下去。
“……你這是要給我生孩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