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乃是他的壽期,姚府大擺壽宴,熱鬧的緊。
只是這人劍法雖有幾分樣子,可爲人處世卻極爲自負,加之府裡下人狗仗人勢,平日裡橫行霸道素來跋扈慣了,故而這上門的賓客大多都是江湖中人,鄰里鄉親卻極爲少見,多是被欺負怕了。
不過也有湊熱鬧的,壽宴上姚家人請來了戲班子,一些個遊手好閒的閒漢自然都找到了打發時間的樂子,聽到鼓樂一響便都圍了過去,但只敢遠遠趴在圍牆外觀望,這要是擠的近了說不定就得被那些惡奴好一頓收拾。
“救命,救命……”
不想一聲淒厲長叫猝然於府中響起,一婦人跌跌撞撞於迴廊上奔走着,胸口猶自貫穿着一柄劍,她卻顧不得拔出,只顧亡命奔逃。
這一劍雖未致命,卻已刺穿她的肺部,胭脂虎每每呼喊開口,傷口處的血水便不要命的溢出來,噝噝亂冒,血水流將下來,在地上畫出一條長長的血線。
她之所以奔逃是因爲身後還有個人,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女,可這少女現在眼中盡露仇恨殺意,腳力雖不如前者,但循血追趕始終不曾落下。
這管事平日裡待人尤爲刻毒,積威甚重,那些下人忽見她披頭散髮,渾身浴血,胸背還插了一口軟劍,無不戰戰兢兢,望着她奔跑呼救,卻無一個膽敢上前。
說來也是有趣,胭脂虎當年是以陪嫁丫鬟的身份入了姚府,得了個管事的位置,按理來說她那小姐對她也是極爲不錯,只是前些年無故病死,這府裡也就沒了夫人。
日子一久,這女人竟趁虛而入與那姚江寒生出齷齪。
同在一個屋檐下,一切自然被姚府小姐姚晴看在眼裡,她心知母親當年死的蹊蹺,便起了疑心,暗中習練“斷水劍法”,多年來忍辱負重,一朝得手爲母報仇近在眼前,她又豈容此獠脫命,當下只顧咬牙猛追。
一跑一追,兩人已自書齋到了前廳,
廳中一都雅男子聞聲快步走出,此人雙目微陷,眉棱高挑,身着大紅蘇綢壽袍,見狀面露驚色,眉宇陰晴不定。
這便是那號稱“千江不流”的姚江寒。
見到此人管事如見救星,死死的拽住他的衣袖,嘴裡虛弱的道:“寒哥,小姐要殺我……”
聽到胭脂虎忘了身份大庭廣衆之下竟喚出平日私密時的稱呼,姚江寒聽的直是眉頭大皺。
那姚晴也心思活潑,心知若被父親知曉恐怕一切努力都會付諸東流,當即高聲:“爹爹,莫要聽她胡言亂語,她本領那麼大,女兒連武功都不會又怎會殺得了她,定是她失血過多,腦子糊塗了。”
原來她劍法皆是暗中窺視所得,平日裡從不顯露人前,故而連她爹都不知曉。
姚江寒見女兒儀態嬌弱,楚楚可憐,不覺疑惑道:“是啊,晴兒不會武功,又怎麼殺得了你。”
可憐那胭脂虎不知是驚是怒,這心頭一急,口中便嗆出一口血來,咳的兩眼發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少女見狀更是接過話茬斷了她說話的心思,她忙道:“爹爹,你糊塗了麼,還不快給她止血包紮。”
神情模樣關切無比,可惜的是姚江寒卻未看到自家女兒眼底的那抹得逞,心中更無懷疑。
五臟乃人體要害,這一劍刺穿左肺,氣血噴涌,斷然再無生還之機,姚江寒嘆道:“放心,我一定會爲你報仇。”
聽到這話,胭脂虎急得咳血連連,她顫抖着擡手指向姚晴,似要說什麼,可張開的嘴裡又是一口血。
可不等她掙扎開口,姚晴便貼了過來,語帶悽然道:“爹爹,再不救,阿姨就活不成啦……”
她說罷握住劍柄,咻的一聲,將軟劍抽了出來,胭脂虎中氣陡泄,一股血箭迸射三尺,眼前只覺一黑,身子便軟了下來,死不瞑目。
一旁的姚江寒哪料到女兒會突然來這麼一手,等反應過來想要喝止已來不及,他眼目一橫,厲聲道:“你這蠢丫頭,她乃肺腑中劍,拔劍即死,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知道嗎?”
見大仇得報,少女眼中流淚,半真半假的哭道:“爹,是我害了她?”
她如此模樣,姚江寒這個做爹的當即醒悟,只把一切歸結在女兒不通武功上面,長嘆一聲。“罷了,都是命,怪不得你,就算你不拔,以她的傷勢也活不了。”
說來姚江寒也是心性涼薄,相好死在面前,他初時還有些些難過,但轉眼又恢復了那副自負冷峻的嘴臉,揚聲喝道:“不知哪路好漢敢來我姚家莊殺人,若真有膽,便出來與我見個高下。”
其聲以內力催動,全莊皆聞。
“別喊了,太吵!”
不想他這一喊還真有人應聲。
這聲音平平無奇,卻是自衆多賓客身後傳來。
場中衆人一個個俱是心頭一驚忙回過身瞧去,只見那牆角的石沿邊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來個青年,青年着一襲青袍,身形挺拔凝立,手裡正捏着幾枚花生慢條斯理的剝着,神情柔和。
他身旁還蹲坐個大貓,手裡也不知道從哪順來一塊醬紅色的豬肘,正往嘴裡塞着,腳下一堆骨頭。吃着吃着大貓挪了挪身子,往青年那邊靠了靠,一身肥肉迎風盪漾。
姚江寒面無表情,他望向身旁迎賓的下人。
下人自然知曉其中意思,忙辯解道:“老爺,不是我們放他進來的,我們根本沒見過有這麼一位啊!”
姚江寒聞言眼眸一凝,他先看了看那體型驚人的大貓,然後望向青年冷光迸發。
“敢問閣下是什麼人?不請自來可是有事?”
青年擺擺手。
“說了你也不知道,我只是借你這地方等幾個人,等到了我便走。”
姚江寒眉頭皺了又鬆,鬆了又緊。
“哦?等誰?”
青年撣了撣衣裳,正要說話,可他忽的一展笑顏。
“不用等了,他們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