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心思,豪門
看着神祇出手鎮壓了巨獸,沈青冷眼旁觀,並未急於出手。
這尊神祇早就埋伏在一側,像是故意在等候時機,這個過路的商隊之中,或許隱藏着什麼隱秘。
這尊神祇的實力已經踏入了四階,相當了得,沈青要解決他,必須一擊必殺,需要等候一個萬全的時機。
“多謝這位上神出手援救。”
商隊之中走出了一名中年男子,侍從打扮,也是修行中人,凝元境中期,應當是這支商隊的領頭人。
“爾等從何而來。”
神祇足踏虛空,腦後的金色神環綻放着光華,俯視着眼前的商隊,淡淡發問。
藏於暗處的沈青,很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細節,自現身的一刻起,這尊神祇的視線,便一直若有若無的停留在一輛馬車之上。
“我等自中土而來,如今正準備返回中土。”
中年侍從答了一句,而後不卑不亢道:“敢問神諱,待我等回到帝京,定當爲上神請封,塑身立廟,享萬人香火。”
神祇沒有回答侍從的問題,而是凝視着一輛馬車,單刀直入:“這車中,是何人?”
侍從回身望了一眼,輕聲道:“是我家夫人,夫人體弱,近日染了風寒,不便見禮,望上神勿怪。”
“無妨。”
神祇微微搖頭,翻掌取出了一枚纏繞着神紋的符籙,隔空送到了侍從身前:
“我與你家夫人有緣,贈她護身神符一塊,待風波平息,日後可帶她再來南域,我另有重寶相贈。”
“多謝上神賜符,家裡大人催的急,我等還要接着趕路,就此別過。”
侍從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面上神色不顯,滿是感激的收下了神符,開口請辭。
神祇未再開口,只是凝視着馬車默然不語。
車隊再次緩緩上路,漸行漸遠。
這一連串的動作,看的沈青一臉莫名,滿是不解,有一瞬間,她從這尊神祇的身上察覺到了殺意,但又轉瞬消弭。
片刻後,神祇回過神,看了一眼下方被困鎖在牢籠中的巨獸,忽然擡手,散去了光籠。
“哧——”
巨獸有些不滿的打了個響鼻,不慌不忙的轉身,沒入了枯黃的叢林。
這般舉動,很明顯,兩者相互間彼此認識,關係匪淺。
都是在南域大地上活了幾百甚至數千年的生靈,彼此間自然不會陌生,妖鬼與神祇之間的界限,早已開始模糊。
那些生存於荒野中的村落,之所以供奉妖物爲神祇,大多也是受了正統香火神的影響。
南域乃至整個中央皇朝,早已是亂象橫生。
半晌,神祇緩緩轉身,正要離去之時,耳畔忽然響起了一聲尖銳的音嘯,一陣直擊神魂的壓力波紋自虛空中浮現,緊隨而來的便是熊熊燃燒的靈焰。
倉促之間,他甚至來不及反應,在致命威脅的刺激下,香火願力就已經下意識開始自主運轉,護住了頸側。
嘭!
虛空中炸出一團火海,靈焰沸騰,將神祇的身軀徹底包裹,一顆首級拋飛而起,傷口處噴薄着濃郁的香火願力,於半空中凝結成煙雲。
蒼穹之上,突然暴起的沈青握着戰刀,眼中閃過一絲遺憾,香火願力的反應速度太快,即便是攻其不備,也是差了一線,未能將其瞬殺。
被斬落的首級溶解在虛空中,重新轉換成了香火願力,那具無頭身體之上,香火願力一陣翻涌,眨眼間便再次長出了一顆頭顱,與之前相比毫無差異,完好無損。
這是香火正神踏入四階之後特有的能力,將自己的神軀徹底能量化,不再擁有實體,同樣也不再有要害,刀斧而不能傷。
雖是如此,沈青臨時變招,召出了靈焰,也是焚滅了不少香火願力,對於這尊神祇,依舊是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
神紋在虛空中凝結成一根根黃金神鏈,神祇足踏神鏈,髮絲狂舞,錦袍獵獵作響,神色冰冷,一縷縷的香火願力在身側蒸騰,讓他好似化成了水中泡影,泛着層層漣漪。
“區區凝元,也敢犯上!”
看到沈青之後,神祇眼中神光暴漲,一聲怒喝,自眉心斬出了香火願力交織成的心劍,這是含怒一擊,沒有留絲毫餘力,尋常罡煞修士,也根本逃不過。
眨眼之間,心劍便已斬入了沈青的天靈,這是直接針對神魂的殺招,未入神藏之前,包括罡煞境在內,應對這種存在,都會處於下風。
凝元甚至還未曾接觸到神魂之力,但凡被心劍斬中,必定魂魄潰散,必死無疑。
剎那間,神祇忽然神色微僵,在她的感知中,香火願力凝成的心劍,就好似砍上了一塊神鐵,根本沒能對沈青造成任何損傷。
眼前這個女子,神魂修爲比肉身還要高出一大截,這無疑有些違背了常理。
他沒有從沈青的身上感受到香火願力的波動,只以爲沈青是個普通的修士。
除了香火神祇之外,但凡生靈,神魂的演變,都是基於肉身之上,沒有肉身的神魂,就好似無根浮萍,最終都會向着鬼神轉化。
正是因爲這一點,大多數的修士,哪怕是修行了專精神魂的秘法,神魂的強度也不可能太誇張,頂多高一至兩個小境界。
而眼前這個女子,神魂強度已經接近五階,這幾乎是橫跨了整整一個大境界!
沈青的神魂強度,在香火願力的滋養下,早已發生了鉅變,她可以說是異類中的異類,享受了香火願力的好處,又將其中副作用全部排除在外。
不過光是自保,遠遠不足以讓沈青滿足,她是來捕獵的。
深吸了一口氣,沈青橫刀於胸前,不顧體內真元的損耗,徑直激活了其上刻畫的三十餘道靈陣。
一時間,刀氣縱橫,於空氣之中擦起陣陣雷光。
沈青最初所學的刀法,就是雷刀,其中與紫電天宗的雷霆九斬,有微弱的共同之處,上次旁觀陸巡風屠神時,她從其中看出了些許門道,今日正好是驗證之時。
半空中的神祇目光冰冷,身側神鏈呼嘯的抽打虛空,聲勢駭人,即便神魂再強,修爲也不過凝元,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
修行界等級森嚴,大境界之間的碾壓,根本不是些許天賦所能彌補。
那般逆行伐上的人物,已有數十萬年未曾出現過了,連史冊中都尋不到蹤跡!
他審視沈青這短短兩息,沈青已然先一步出刀,刀光如雷雲縱起,夾雜着真元中涌動的星輝,好似倒映了宇宙一景,深邃而浩瀚,沉厚如山。
轟轟!
神鏈迎擊刀光,寸步未讓,每一次抽擊,都好似隕星砸落,勢大力沉。
山巒沉陷,大地崩塌,方圓數十里地動山搖,捲起漫天塵煙。
隨着神鏈不斷落下,神祇的面部表情變成了震驚,到了最後,隱現一絲驚懼。
他每每感受到沈青氣息快要衰竭時,眨眼間,她便又恢復到了巔峰,真元好似無窮無盡。
這般詭異且無法理解的敵手,讓他不免生出了退心。
在接連不斷的硬撼之下,沈青與戰刀的默契在逐漸增長,愈發得心應手,此刻她甚至開始期待,這尊神祇不要死的太快。
纏鬥了近乎半個時辰,又一次輕鬆的將神祇的身軀擊潰後,沈青沒有再等他復原,徑直收起了戰刀,口舌輕啓,胸腹吞吸一口乾坤氣,裹挾着大量香火願力入體。
神祇的意識並未消散,摻雜在香火願力之中,注視着戰場,察覺到沈青的舉動後,他不驚反喜。
香火願力,對於生靈而言,不亞於劇毒,他甚至可以直接在沈青體內重組神軀,將沈青徹底撕裂。
沈青神色沒有多少波瀾,將溢散的香火願力全部吞入腹中之後,沒有絲毫停留,將其全部引入了日晷之內。
隨着香火願力被日晷吞噬,察覺到不對勁的神祇,已是無法脫身,甚至後悔的念頭都來不及升起,意識就已經陷入了黑暗之中。
一尊四階的香火神祇,讓沈青的神魂強度更進了一步,隱約之中,她甚至已經看到了位於眉心的識藏大門。
簡單掃了一眼戰場,確認未曾有所遺漏後,沈青轉身,沿着方纔那頭巨獸離去的方向,追蹤而去。
她進山的初衷,是爲了找些能吃的東西,這一點她還沒有忘記。
…………
…………
遠離戰場的車隊間。
中年侍從坐在車轅上,手中把玩着神符,若有所思。
一旁還有幾位凝元境的侍從,此刻望着神符,皆是議論紛紛:
“這香火神,突然這麼貿貿然湊上來,難免不是知曉了夫人的身份,是不是走漏了消息?”
“若非夫人想求個清淨,此次大人至少也應當安排一位大修士護航纔對,光靠我等這幾個車伕,哪裡能護衛周全。”
“不必說這些。”
中年侍從打斷了幾人的話:“那神祇,修爲不過四階,在如今的南域,還不知能活到哪日,如今護送夫人回京纔是要緊事。”
突然間,車馬一震,背後塵煙滾滾,地動山搖。
“快走!”
中年侍從最先反應了過來,滿面嚴肅,揮動了馬鞭,催促車隊前行。
馬車奔走之間,他手中原先瑩然有光的神符,悄然碎裂,無火自燃,成了灰燼。
…………
…………
南域四處亂象橫生,中土與南域交界的邊境,卻是已被一條自天空中引下的湍急大河所截斷,不是修行中人,根本無法橫渡。
如今的南域,已經成了一座巨大的牢籠,鬥獸場。
在此地的神祇彼此分出勝負,決出最強者之前,不會有外力干涉。
南域角落,一處不起眼的荒山之中,悄然間立起了一座佛寺,寺廟並不大,左右數十步,大雄寶殿也只有一尊泥塑的大佛。
寺廟的匾額之上,寫着‘白鴻寺’三個字。
山腳之下,有一片小鎮,入鎮的唯一一條官道口,支起了一座竹棚,一位白眉老僧正在其內施粥。
竹棚之外,兩千餘人,排了數里路的長隊。
這附近突然多了位老神仙的消息,已經傳遍了附近村鎮,那口小小的鍋裡,好似有着舀不盡的粥水,幾千人吃喝,都未能讓其見底。
在諸位百姓看來,這是一位神祇發了善心,在救濟黎民,自然是感恩戴德。
直到日落黃昏,兩千餘人的粥方纔施完,每人每日只有一碗,這是此地的規矩,沒有人敢於挑戰一位神靈說出的話。
合上了鍋蓋,老僧擡頭,望了一眼帝京的方向,而後視線停留在了自天際而下,浩浩湯湯的磅礴河流之上,緩緩搖了搖頭。
間接害死數以億計的生靈,如此沉重的因果業力,不是什麼人都能扛住的,等於是自絕入造化境之路。
等到入造化境,天降雷劫之時,會有極爲恐怖的事情發生。
天地之間,自有其因果規律,哪怕是佛祖,也承受不住大因果的反噬。
老僧背起黑鍋,緩步向着山間小寺行去,步伐很是遲緩。
“上神留步。”
一名身穿錦衣的年輕男子追了上來,腳步輕盈,氣息綿長,赫然是位踏入了顯相境的修行者。
“上神您是否需要神侍爲您招攬信徒?我願侍奉在您身側。”年輕男子直截了當的開口,表明了來意。
他已經在此觀察了許久,這位老神仙,絕非常人,光是那口黑鍋,就是無價之寶。
老僧並未停下腳步,似緩實急,等年輕男子追上時,二人已經站在了白鴻寺的門口。
老僧隨手放下黑鍋,推開寺門,緩步走進了大雄寶殿。
身後的年輕男子看了眼黑鍋,壓下眼底涌出的渴望,跟着走進了大雄寶殿。
“這是您的金身麼?”
看到泥塑的佛像,年輕男子看了眼老僧,有些疑惑,長相差別有點太大了。
老僧微微搖頭,攏起白裡透黃的袖口,淡淡道:“佛本無相。”
那人聽的似懂非懂,徑直跪在蒲團上磕了十個響頭,而後閉目等候。
信仰神祇,磕上十個頭,只要心誠,自然會有神靈的賜福,他等候的就是這個。
然而過去了許久,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你與我佛無緣,去吧。”
老僧擺了擺手,撥動佛珠,在蒲團上靜坐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