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之國大名府府邸門前,因爲民衆的喧譁聲,讓原本莊重威嚴的此地,變得像是菜市場一樣混亂。
“該死!快點讓大名出來給我們解釋一下!”
“對啊!這個時候就不要當縮頭烏龜了,島嶼上的寶庫是怎麼回事?”
“還不出來嗎?竟然拿我們的血汗錢,私自儲藏起來!真是不可原諒的領主!虧我們以前這麼信任你!”
……
這樣質問的聲音此起彼伏,像是炮彈一般,一顆顆砸向還未露面的大名,將其僞善的面目撕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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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大名家的私有財產,他們是沒有理由去過問的。
可是,在此之前,波之國因爲經常受到海盜襲擊,導致大名府數次組織起民兵,討伐周圍海域的海盜,結果每一次討伐都失敗而歸。
爲了解決這個問題,當時的大名家和其餘貴族,將家族裡的財富捐出,纔將侵襲波之國邊境的海盜安撫下來。
也因爲這樣的舉動,大名家和貴族收攏了很大一部分民心。
因此,年前建設工廠的大批工人集體失業,年後工民合作社被查封,甚至今年的稅收也隨之漲了一成,他們也沒有太多怨言,大多數人頂多就是心裡抱怨幾句。日子清苦一點,少吃幾頓飯,總會有熬過去的一天。
畢竟他們可是聽說,大名和貴族也因爲國庫空虛,每天都是清茶淡飯。
這樣能夠與民同甘共苦的貴族,他們打從心底感到信任。
他們每個人窮得叮噹響,忍耐逐年增加的賦稅,也不敢讓爲了國家存亡而向海盜屈服的大名與貴族捱餓。
可是,結果他們的信任毫不值錢,像傻子一樣被愚弄。
原本他們是不相信的,但是在凱沙拿出證據——寶庫裡的其中一個寶箱後,上面刻有大名家專用的家徽,以及大量的珍寶後,就由不得他們不相信了。
以粗茶淡飯形象深入人心的勤儉貴族,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富有。說不定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每天都在花天酒地,吃香喝辣,並在暗中嘲笑他們無知和愚蠢。
那討伐海盜和安撫海盜算是怎麼回事?
不是赤裸裸的欺騙嗎?
這樣的質疑一旦產生,就像是滾雪球一樣,氣勢會越來越強。
加上之前工人失業,工民合作社被查封的怨氣,一下子得到了宣泄。
抗議和不滿也在這時產生。
凱沙在人羣的最前方,對於這樣的效果頗爲滿意。
畢竟這種事,怎麼看都是波之國大名理虧在先,即使之後不花錢免災,也至少會將那筆錢,用在恢復民生髮展上來吧。
這個國家各個產業幾乎都停止運轉,大部分民工已經徹底失業。
這樣下去,估計有很多人熬不過明年,甚至出現賣兒賣女的殘酷現象。
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這是凱沙在書本中所悟出的道理。
大名和貴族的財富,本來也是從民衆手中獲取,只有進行上下流通,用國家的力量進行調控,才能夠讓國家機器重新恢復生機,而不是半死不活運轉。
民衆交稅,大名和貴族則負責治理,讓國家更加繁榮,這是再淺顯不過的道理了。
而現在波之國中,唯一能做到這一點的,還能起到帶頭作用的,只有波之國大名了。
就在凱沙幻想這樣的美好願景時,大名府的府邸大門中,突然一隊武士衝了出來。
衆人一看,見到終於有人出來了,想要繼續開口,結果武士的統領,以冷酷的視線掃視了周圍一圈,聲音冰冷:“將這羣以下犯上的賤民全部鎮壓下來,等候發落!”
在武士統領的命令下,其餘的武士如同狼入羊羣,露出了十分猙獰的面孔。
“你們幹什麼?”
“別亂來啊!”
這句話剛說完,一名武士就用刀鞘用力抽了過來,一個男人的牙齒都被打落下來,吐了一口血,發出淒厲的慘叫聲,昏死在地上。
“啊!”
見到這羣武士不聽任何辯解的直接開始打人,人羣中的人頓時慌亂了起來,意識到留在這裡凶多吉少,開始慌不擇路逃跑。
然而還是遲了一步,這羣武士行動比他們更快,提前形成了一個包圍網,對準包圍圈裡的人拳打腳踢,直到吐血倒地,再也站不起來爲止。
這一幕的發生太過突然,讓凱沙也頓時愣在了當場。
他不知道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和他預料中的場景完全不一樣。
“等等,你們別打了!大名在哪裡?我有話要對你們的大名講!”
凱沙上前阻止這羣武士。
可是,凱沙的話,並未能阻止武士施暴的殘酷行徑。
武士只遵從武士統領的命令,將這裡鬧事的民衆,全部以武力鎮壓下來,讓他們嘴裡再也吐不出來任何不利於大名家的言論。
“該死!”
凱沙也知道自己的預測完全失誤了。
大名對他們的抗議和不滿,根本沒有在意,甚至連談判的機會都不給。
或者說,在貴族的世界裡,根本沒有太多心思去和下面的平民解釋什麼。
……
圍聚在大名府邸前的數百人,全體遭到了恐怖的暴力鎮壓。
除了幾個漏網之魚,所有人全部倒在地上哀嚎慘呼,遭到了十分殘酷的毆打,有的甚至奄奄一息。
堅決執行命令的武士,下手絲毫不留情。
等到一切的動靜結束後,波之國大名才慢慢悠悠從正門裡走出來,看着府邸前面已經遭到鎮壓的鬧事平民,臉上露出了無比滿意的神色。
跟隨在一旁的近侍,身體微微一顫。
他一開始以爲大名出來,是要通過語言解釋,來穩住鬧事平民的情緒,但沒想到,對方口中的‘解釋’,是用過武力方式來解決問題。
這也讓近侍明白,大名至始至終,都沒有將這羣人放在眼裡,連口都懶得張開了。
“大名大人,這是帶頭鬧事的漁夫凱沙。”
武士統領揪住了凱沙的頭髮,讓他的腦門狠狠砸在地上,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身上血痕累累,顯然遭到了武士們無微不至的照顧。
“讓他擡起頭來。”
波之國大名淡淡命令道。
“是。”
武士統領沒有遲疑,抓緊凱沙的頭髮,將他的腦袋強迫擡起。
額頭上不停流淌鮮血,導致凱沙面部大部分都被鮮血染紅,鼻樑也被打腫,鼻孔也還在流血,嘴脣微微顫抖的張開,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有一雙眼神還露出不屈服的倔強之色,瞪向波之國大名,彷彿在質問對方,爲什麼要這麼做一樣?
波之國大名掩住口鼻,有些嫌棄的退後一步,彷彿覺得近距離和這樣的人接觸,會使得自己的身上,也沾染到什麼骯髒的東西一般。
“把他關進牢房裡,好好鞭打一頓,我還有事情要問他,別讓他死了就行。”
“是。那其餘人要怎麼處理?”
武士統領問道。
“全部扔遠一點,讓他們的家裡人過來領人。”
波之國大名說完這句話,在凱沙憤怒的眼神中,慢悠悠轉過身子,返回府邸。
◎
“啊!”
陰暗潮溼的牢房裡面,凱沙全身固定在木架上,四肢都被繩索結實的捆住。
毒辣的鞭子不停在他的身上招呼,皮開肉綻,隨後冷水潑了過來,使凱沙在無盡的痛苦中飽受折磨。
從被關進牢房的那一刻開始,凱沙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只知道這羣牢房裡的獄卒,不停對他進行鞭打,每次痛苦的昏死過去,也會立即被冷水潑醒,反覆循環。
就在迷迷糊糊之間,聽到了獄卒恭敬喊了聲‘大名大人’,他才勉強擡起低下去的腦袋,看到了一名衣裝整齊,面露威嚴的中年男子在兩名武士的保護下,走進牢房之中。
正是波之國大名。
波之國大名揮了揮手,獄卒們懂事的點點頭,全部退出了牢房,將空間讓出。
在波之國大名身後,只剩下兩名親信武士跟隨。
波之國大名來到凱沙面前,看着眼前這個被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男人,眼中毫無慈悲,有的只是無盡的冰冷。
凱沙咬着牙,沒有屈服波之國大名這種高高在上的眼神。
而他的這種眼神,讓波之國大名本能的感到討厭。
但想到自己前來的目的,波之國大名便開口問道:“你是叫凱沙吧?我問你,你除了發現寶庫之外,還有沒有發現其它的東西?”
“其它……東西?”
波之國大名的話,讓凱沙有些不解。
“還想要裝蒜下去嗎?島嶼上的海盜,你是怎麼解決的?不要跟我說是你一個人解決掉的,你的同黨還有誰?”
海盜?解決?同黨?
波之國大名的話,讓凱沙更加覺得莫名奇妙。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大名家的寶庫,是我一個人發現的。”
凱沙把一切都朝自己攬。
波之國大名冷冷一笑,根本不信凱沙一個人可以解決那裡的武士和海盜。
就算偶然闖入那裡,也會被那裡的守衛人員當場格殺,不會有逃出生天引發輿論的機會。
“真的不說嗎?說出來,我可以饒你一命。”
波之國大名給出自己的條件。
凱沙沒有開口,而是不停思索波之國大名話語中的含義。
那日他爲了救下被旋渦捲走的達茲納,不慎在海底發現了一個洞穴入口,通過那條洞穴入口,發現了藏在島嶼內部的大名家寶庫。
與守衛在那裡的武士戰鬥了一場,冒着生命危險將武士反殺。
除此之外,他並沒有發現有海盜活動的跡象。
不過,波之國大名這麼詢問,明顯篤定了那裡會有海盜出沒。
武士……海盜……保護大名家寶庫?
凱沙身子如遭雷擊,猛地一顫,內心也涌現無窮的驚濤駭浪,眼睛陡然瞪大,看向波之國大名的眼睛裡,充滿了震驚之色。
大名家……在和侵襲波之國邊境的海盜勾結!?
那過去大名將波之國年輕男人,組織起來討伐海盜的民兵,是怎麼回事?
如果那個時候,大名就在和海盜進行了聯手,或者那本就是大名府所養出來的一股勢力……
凱沙感到不寒而慄。
自己好像一開始就遺漏了什麼極爲重要的信息。
如果真如自己猜測的這樣,那寶庫的存在也就理所當然。
所謂的安撫海盜,只是大名和貴族們左手倒右手的一場財富轉移遊戲。
“這些年侵擾邊鎮的海盜……和大名家有關?”
凱沙艱難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從一開始自己就猜錯了。
那個寶庫並不是私藏的物品,而是過去用來以安撫海盜爲名義,所轉移出去的財物。
他以爲自己是因爲聚衆鬧事,纔會被抓進來審問拷打。
其實不是,波之國大名根本不在意他所主導的這場鬧劇,對方關心的,只是大名家和海盜有所勾結的秘密,是否已經通過什麼渠道泄露出去了。
他被當做泄露信息的第一懷疑對象,所以纔會被關押進來,而不是因爲他帶領民衆過來鬧事這種可笑的理由。
甚至可以說,他帶人鬧事的行爲,波之國大名根本沒有在意過,在對方眼裡,無異於是小孩子鬧脾氣的幼稚手段。
相反,還把自己暴露在一個十分危險的處境上。
“你不知道嗎?”
這下輪到波之國大名驚訝了。
發現了那裡儲藏起來的財寶,還把看守的武士和海盜全部殺死了,相反在這時發出這樣的疑問,讓波之國大名有些懷疑,自己的行動,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爲什麼?身爲大名的你,爲什麼要和海盜勾結在一起?你可是波之國的大名!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凱沙咬牙切齒出聲質問,可以聽出他語氣中的震怒。
他不知道波之國大名在疑問什麼,但對方的這種行爲,觸及到了凱沙內心的底線。
和海盜勾結,坑害了自己國家的人民,這樣做,對對方到底有什麼好處。對這個國家,更是一點益處都沒有。
因爲年輕人的缺失,波之國經濟迅速敗退。隨後黑色產業開始盛行,大量工人失業,加上沉重的賦稅,很多人已經無法養家餬口,甚至遭到黑幫的欺壓,不少家庭都走上一條絕路。
而這一切,都是眼前的波之國大名造成的。
他纔是國家衰落的罪魁禍首!
“爲什麼不可以?誰讓鬼之國的收債人,當時逼迫太緊了呢?只要合理把手裡的錢‘消失’掉,就可以不用急着還錢了。這個方法的確很有效,鬼之國的收債人也開始不急着催收債務了,放過了這裡。”
波之國大名不止一次爲自己的這個絕妙想法開始得意。
而這種理由,顯然也不是凱沙可以接受的。
“那也沒必要組織民兵去討伐海賊送死……”
凱沙憤怒的瞪大眼睛。
“不把戲演得真實一點,怎麼能糊弄過那羣精明的收債人呢?事實證明,我的決策沒有錯誤,鬼之國的收債人,是連風之國大名府都敢去催債的狠角色呢。”
說到這裡,波之國大名多少有點心有餘悸,也爲自己提前的謹慎行動,感到有先見之明。
雖然也有孤島商人聯盟的一部分合作在裡面,不過能借助這些商人組織起來的海盜勢力,將自己的財富合理轉移,也算是利用了對方。
實在沒有錢的情況下,鬼之國也總不能整天盯着這個國家不放吧?
唯一可惜的是,商人聯盟在不久前遭到了搗毀,自己勻出底盤,讓他們建立第二個孤島的計劃破滅,許諾給波之國大名家還有貴族們出賣國民利益後的好處,自然也隨着商人聯盟的消滅而煙消雲散。
這讓波之國大名十分懊惱,但也慶幸自己及時拋棄了商人聯盟,否則要是被鬼之國清算,後果可能比催債更加麻煩。
不過,這種事波之國大名自然沒必要對一個階下之囚過多解釋。
他只想知道,自己和外面那羣海盜勾結的這個情報,有沒有其他人知曉。
如果有的話,需要儘快殺人滅口,將所有知情者全部消滅乾淨。
這件事比寶庫泄露後要嚴重太多了。
一個不慎,就會讓波之國發生劇烈動盪。
“就因爲這種理由……”
凱沙眼中蘊藏的怒火,像是要把波之國大名吞噬掉一樣。
爲那羣死在波之國大名陰謀中的波之國青年人感到不值,因爲這種可笑的理由,落入海盜的陷阱而死。
就連民衆也徹底被愚弄,相信是波之國大名花錢免災,使得破敗的波之國得以休生養息,甚至給對方打上‘賢明’的標籤。
凱沙無法理解波之國大名的這種做法,他把人的生命當成了什麼,把自己的國家又當成了什麼?
由這樣的人來主導國家的命運,生活在這個國家的民衆,真的會盼來好日子嗎?
國家和人民,都只是對方用來謀利和出賣的工具。
爲什麼會是這種傢伙,當上了國家的大名?而不是讓真正賢明的人,去引導這個國家呢?
凱沙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然後答案指向了一點——對方擁有波之國最爲正統的血脈,理所當然從上一任波之國大名手中接過大名的職位。
無論能力強弱,無論品行如何,只要有着這重血脈的因緣,對方就是波之國名正言順的大名,無法更改。
可悲的一點還在於,這樣的名正言順,卻從沒有受到任何質疑,在底層之中,也認爲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貴族的血統要比平民高貴,不覺得這是錯的,而是理所當然的正確。
大名和貴族爲什麼會如此肆無忌憚,將國家和人民玩弄在手掌之間呢?
困擾自己內心許久的問題答案,凱沙忽然間有所明悟。
自己,或者其餘生活在底層的人,對不該抱有幻想的事情,持有太多美好而天真的憧憬。
沒有足夠獨立的意識,將千古不變的‘真理’進行扭轉,將本應如此的‘血統’進行駁倒。
人們必須要爲自己的愚昧,付出代價和犧牲。
想到此,凱沙的眼神黯然下來。
自己明白太晚了。
如果能夠早一點明白,自己不會選擇帶領民衆過來抗議這麼天真而愚蠢的做法,還把自己搭了進來。
抱有這種天真想法的自己,真可謂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蠢材。
一姬小姐那日想要告訴我的答案,就是這個吧。凱沙苦笑了一聲。
只是明白問題的答案,代價有點過於沉重了,是他的生命。
“還是不肯說出同黨是誰嗎?你還真是個硬骨頭,都被打成這個樣子了。但我不相信,你的骨頭真是鋼鐵做成的。”
看到凱沙身上的傷痕,波之國大名就知道這個男人之前經受了多麼嚴酷的拷問。
但對方的這種堅定意志,並沒有引來他的欣賞,而是覺得可笑。
他不知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可以堅持下去的,毫無意義的愚蠢行爲。
他不相信人的意志,可以勝過這裡的刑具。
“我的骨頭是不是鋼鐵做的,你來親自驗證一下不就知道了?”
凱沙擡起頭艱難的笑着。
這個笑容,在波之國大名看來,具有十足的嘲諷意味,彷彿在暗示他可以加大拷問的力度。
“還有同黨什麼的,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問什麼。寶庫是我一個人發現的,那裡的守衛也是我殺的,沒有其他人幫忙。”
看到凱沙如此油鹽不進,波之國大名也似乎知道,短時間內不會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了。
像凱沙這種硬骨頭,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來人!”
波之國大名的聲音傳到遠處。
幾名獄卒進入牢房,來到波之國大名身前,等候命令。
“給我好好拷問他,必須要在兩天之內,讓他求饒開口!只要不死,什麼手段都可以!”
“是!”
幾名獄卒露出了滲人的笑容。
凱沙也跟着這羣獄卒笑了起來,他的笑容中,充滿了甘願赴死的坦然。
◎
前往大名家抗議的結果,任誰也沒有想到會是以這樣的結局收尾。
帶頭的凱沙被抓捕,生死不知。
其餘民衆遭到了武士們的暴力鎮壓,然後被扔了出來,由各自的家屬領回去,治傷還要一筆不小的醫藥費開銷。
達茲納家。
達茲納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事情的結果超乎他的想象,也和凱沙一開始的構想完全不同。
幻想中,大名妥協的事情並未發生,反而以強硬無比的態度鎮壓了動亂,就連凱沙現在也生死未卜,讓達茲納心中十分恐慌。
因此,在凱沙入獄之後,達茲納在家裡一直坐立不安,就連平時的酒也沒有喝了,思考着接下來該怎麼辦。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外面忽然吵吵嚷嚷起來。
“達茲納!”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達茲納擡起頭,看向被人推開的房門,一羣人魚貫而入,氣勢洶洶。
帶頭的是好友基奇,對方正苦笑着。
相比於基奇,簇擁他進來的人,一臉憤慨的面孔,不少人還咬牙切齒着,眼睛通紅,讓達茲納不明所以。
“抱歉,達茲納,我把事情說出去了。”
基奇來到達茲納的面前道歉着。
“事情?什麼事情說出去了?還有,你們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做什麼?”
達茲納滿頭霧水,不明白基奇在說什麼。
“就是幾個月前,我陪你去見一姬小姐的時候,那件偶然聽到的秘聞。”
基奇小心翼翼說道。
幾個月前……去見一姬小姐……偶然聽到的秘聞……三個關鍵信息連鎖在一起,讓達茲納也明白了基奇透露出去什麼消息,臉色微變。
關於所謂的秘聞,達茲納自然知道,那不是可以隨便透露出去的事情。
幾個月前,因爲建設工廠,需要商業談判,所以他帶着基奇去和一姬進行談判業務上的一些事情,在半途的時候,一名鬼之國忍者急匆匆闖入進來,不小心透露出‘波之國大名和襲擊波之國邊境的海盜有所勾結’這樣極爲機密的情報。
因爲是單方面的說辭,所以,達茲納並未對這件事深究,後來也逐漸將這件事忘記了。
沒有根據的事情說出去,會引來很多麻煩。
但他沒有想到,基奇會在這時把這件事情透露出去。
“達茲納,基奇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們需要一個答案!”
一名和達茲納年紀相當的男人紅着眼睛質問道。
他也是達茲納工作團體中的一名工人,兩個兒子全部死在了海盜的手裡,家裡只剩下女人和孩子,家庭情況和達茲納頗爲類似。
他知道,這名老人對於波之國的海盜一直深惡痛絕。
如果這背後還有大名在搞鬼,不難想象這名老人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
因爲這名老人只是一個縮影,還有更多家庭的男人,死在了和海盜爭鬥的過程中。
他們和海盜有着化解不開的仇恨!
若一切都指向大名,就不只是抗議遊行這樣簡單了,波之國將會迎來前所未有的暴動與混亂!
被這樣質問的達茲納,有些不知所措。
“告訴我們,達茲納,基奇所說的,是不是真的?”
其餘的工人也開始質問。
他們想要知道答案。
他們的家人都在討伐海盜的過程中死去,必須要問一個清楚,他們的家人不能死的這麼不明不白。
達茲納支支吾吾起來。
“我、我也不清楚。”
達茲納的回答,不能讓人滿意。
“你怎麼會不知道?最開始發現寶庫的,是你和凱沙吧?一開始我還在懷疑,爲什麼已經將全部錢用在安撫海盜的大名家,還能藏有這麼多的財富。現在來看,這根本是他們之間左右倒右手的把戲!我們不僅被偏了,還死了很多人!”
一位工人目露兇光,彷彿要殺人一樣。
“是啊,爲什麼所有過去鬧事的人,只有凱沙被抓捕起來?估計也是因爲大名心裡有鬼,纔會這麼做吧。達茲納,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我們必須要把事情的真相查清楚,如果大名比我們更快行動,我們這些人就只能全部等死了!因爲最早發現寶庫的人,是我們!”
另一位工人開口,說明了其中的利害關係。
達茲納看到所有人目光集中向自己望來,也知道瞞不過去了,而且事實不錯,他也正爲這件事而發愁着。
他咬了咬牙,回答道:“事情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但基奇說的不錯,一姬小姐的手下,當時的確說過,我們的大名和外面的那羣海盜有所勾結。只是因爲缺乏證據,所以我不希望將事情弄大。”
“這就夠了。接下來,我們去波之國的紫苑花商會分部進行求證!不管怎麼樣,這件事,必須調查清楚!”
一名工人握緊拳頭,提出了這個建議。
“沒錯,去找卡多先生求證答案!消息是從他們那裡傳來的,他們肯定知道更多的內情!”
如果不是寶庫和凱沙的事情,他們也不會做這種沒有理智的舉動。
但是無論是波之國大名所隱藏的寶庫,還是凱沙被捕這件事,都充滿了很多疑點。
看着羣情激奮起來的工人,達茲納知道,事情真的鬧大了。
◎
剛剛享用完晚餐,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卡多親自接待了這羣來勢洶洶的工人。
達茲納也在其中,不過相比其餘的工人,他算是比較鎮定的那一個。
“這麼晚了,各位來這裡有什麼事情嗎?工民合作社的事情,我們正在和波之國官方進行交涉,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卡多墨鏡後的眼睛,凝視着這羣工人,沒有擺出高人一等的態度,只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卡多先生,這次我們這麼晚過來拜訪,並不是因爲工民合作社的事情,而是事關大名。”
達茲納嘆了口氣,主動站了出來,代表工人們說道。
“事關大名?那麼,請問你們要詢問什麼?”
卡多適當露出疑惑的口吻,將話題引導下去。
“那個……關於波之國海域附近的海盜,卡多先生是知道的吧?”
達茲納小心翼翼問道。
卡多沉吟了一下,隨即開口道:“那羣胡作非爲的海盜嗎?確實知道,剛來這個國家的時候,可是給我們招來了很少的麻煩呢。不過後來展示了一下武力之後,他們就不敢過來找我們麻煩了。怎麼,你們詢問這個幹什麼?”
達茲納繼續問道:“我們想要知道,我們國家的大名,和那羣海盜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拜託了,請告訴我們答案,這對我們來說,十分重要!”
說着,達茲納擺出請求的態度。
其餘工人也是一樣,希望卡多能夠告訴他們答案。
卡多望着態度一致的工人們,只是站在那裡不動,唯獨表情出現了少許的變化,但很快隱沒不見。
但這樣隱晦的表情變化,還是沒能逃過工人們的法眼,被察覺到了。
“關於這件事……因爲涉及到一些貴國的私人事情,按照道理,我們鬼之國是沒有理由介入其中的。加上火之國一直在給我們這邊施壓……我這個級別的,無法自作主張透露太多的東西。這樣吧,我讓大小姐出來爲你們解答如何?”
卡多爲難的皺起眉頭,最終說出這句話。
“一姬小姐?”
“是的,因爲工民合作社被查封的事情,導致大小姐被迫提前返回波之國,和波之國官方正進行交涉。算了,有什麼事情,你們找大小姐問更好。”
卡多拍了拍手,讓宅邸裡的僕人去請一姬這位主事人過來。
工人們站在客廳裡等待。
不到一分鐘,一姬在僕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客廳,見到以達茲納爲首的工人團體。
“達茲納先生,好久不見了,聽說你找我有事?如果是因爲工民合作社的事情,大可不必這樣焦急,波之國官方那邊,交涉的十分順利。再過半個月,差不多就可以解封了。”
一姬來到這裡第一句話便是這個,和卡多所呈現的意思一樣。
除了這個,想必也沒有另外到這裡興師動衆的理由了。
“和這件事無關,我們來此的目的,只想知道大名和襲擊波之國邊境的海盜,是否有所勾結。因爲大名家還藏有寶庫的事情敗露,加上凱沙現在被捕,我們嚴重懷疑,那羣大名和貴族,揹着我們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
達茲納和其餘工人,都用希冀的目光看向一姬,希望對方能給出他們一個準確的答案。
“沒想到達茲納先生還記得這件事。”
一姬臉色有些詫異。
“因爲太過驚人,即使過去幾個月,想要忘記也不可能。但也只是懷疑罷了。”
達茲納苦笑道。
“這樣啊。”
“那麼,一姬小姐,可以告訴我們答案了嗎?”
“雖然我不太想把這種事情揭露出去,但既然你們來到這裡,想必這麼回去,也不會善罷甘休……而且,凱沙先生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一點,確實有點可惜。那好吧,我就告訴你們這件事的真相,是真的。”
一姬認真點了點頭,承認了波之國大名和外面的那羣海盜有所勾結,情況屬實。
這一下子,直接在工人團體中炸開了鍋。
但達茲納還算冷靜,說道:“這件事情事關重大,一姬小姐,您有證據證明嗎?”
“人證倒是有,物證只收集到了部分,另外的部分證據,估計在大名家隱藏着。不過,想要證明事情的真實性也很簡單,如果波之國大名是心中有鬼,纔將凱沙先生拘禁起來,那麼,只要把凱沙先生救出來,你們當面詢問他就知道了。不過最好行動快一點,如果慢了,凱沙先生會有生命危險。”
一姬理智的分析道。
果然,聽到一姬的這句話,工人們蠢蠢欲動。
“但是說句不客氣的,以你們的能力,很難將凱沙先生從牢獄裡拯救出來,大名府的大牢,那裡有着大量護衛看守,想要從中把人救出來,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一姬潑了工人們一頭冷水,讓這些人頭腦冷靜下來。
這時,達茲納深呼吸了一口氣,對着一姬彎腰鞠躬,鄭重請求道:“雖然知道很冒昧,但可以請一姬小姐您將凱沙救出來嗎?拜託了!”
“拜託了!”
其餘工人也跟着一起請求,態度誠懇。
看着工人們誠懇的請求態度,一姬臉色毫不動搖,只是揉了揉眉頭,輕聲道:“抱歉,雖然我個人對凱沙先生很是欣賞,但我如果這麼做了,會破壞兩個國家之間的外交關係。這樣吧,我可以爲你們提供一個恰當的時機,由你們自己去把凱沙救出來。”
“創造時機?”
“是的。明天我會讓卡多把波之國大名約出來,到時候,大名府的守備力量會很薄弱,就是你們救出凱沙的機會。”
“可是……”
“地圖和武器,我們這邊會提供。但事先聲明,如果出現意外,我們一概不承認資助武器和地圖給你們這件事,後果由你們自己去承擔。”
一姬面色肅然,表明鬼之國將會置身事外,不會公開進行干涉。
哪怕出現問題,也不會承認劫獄這種事,和自己有關。
不少工人點頭,開始小聲議論,探討其中的可行性。
達茲納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但具體什麼地方奇怪,他也說不出來。
“嗯,那就這樣吧,各位請回去商量一下明天的救援行動。地圖和武器,之後我會派人送過去。”
“好,多謝您了,一姬小姐。”
工人們很老實的轉身離開了,雖然有不少人和達茲納一樣,心中抱有疑問,但看到有人帶頭主動離開,也只好跟着一塊離開,認爲目前營救凱沙的事情更爲重要。
達茲納看向那幾個主動帶頭,很順從離開的工人,心底忽然寒氣直冒,恍惚間明白了什麼。
轉過身,剛好看到一姬的眼睛,在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深不見底的幽邃眸光深處,醞釀着一種極爲恐怖的事物,彷彿猙獰的巨獸在對自己齜牙咧嘴笑着,達茲納剎那間頭皮發麻。
“達茲納先生,請問還有什麼事情嗎?如果還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一一詳細解答。”
一姬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來,看穿了達茲納內心的想法一樣,說出這番話來。
達茲納身體一陣哆嗦。
“沒,沒事。那我也告辭了,一姬小姐。”
達茲納慌慌張張說出這句話,轉身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