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火祁子的眼眸悄然睜開。
頓時 桌上燈火大亮,照亮了整間屋子,同時南牆上投映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火祁子神色漸顯異色,又在半息間恢復平靜,又道:“你明白守之責,卻做不到以身踐之,這爲何意。”
洛塵拱手又道:“請問師叔,守護羔羊是守,守護豺狼是守,兩者有何區別。”
“這.....”
聽聞此言,火祁子一時有種莫名的語塞,營造出淡然的氣場也有所散亂了,而後道:“歪理,兩者豈能相提並論。”
看到他這一反應,洛塵嘴角不經意間上揚,並適時的拱手又行一禮,追問道:“如此說來,師叔也不知這裡面的是非。”
“你小子,竟把老頭子繞了進去。”話已至此,火祁子也不再故作姿態,起身背手走到窗前,又說道:“老頭子並非偏執之人,只是,今日你的處事着實讓人掛心。”
“還請師叔放心,是非黑白弟子還分的清,不會鬧出大亂子。”
“如此甚好,你回去歇息吧。”
“弟子告退。”
“..咯吱....”
屋門輕掩,屋內又一次恢復昏暗,燈火漸暗,南窗吹來的涼風中火光晃動幾下,南牆的高大黑影也跟着晃動起來。
......
隔天,丹閣中平靜如初,楊小天同往常一樣,尋幾位相熟的弟子洽談,易憚獨守在煉丹室內,反覆捯飭着丹爐,火祁子依舊在屋頂曬着太陽。
洛塵起了個大早,讀完了昨日未完的半部手札,又打了一套獸王拳,洗淨一身汗味後,這才走出了屋子。
鳳棲峰,若論四下秀麗的景色,這裡可以稱的上數一數二的了。
峰底一片紫竹林,林中些許靈獸,靈禽。上空繞着單薄的霧氣,涼風吹過,耳邊沙沙作響,再伴着鼻尖的竹香,讓人有一種三千煩惱盡空的錯覺。仰頭時,放眼便能看到峰頂的一片翠綠的針葉林。這一紫一綠,一上一下,更讓人爲之贊首。
當然,半山腰上那一片粉牆碧瓦纔是洛塵此行的目的。
拜山首要做的就是禮數週全,不過,在打出的拜貼如泥牛入海,又在山下苦守小半天的人來說,禮數什麼的可以暫且放下了。
“閉門羹,看來又得多有冒犯了。”
眼看着日頭爬上三杆,洛塵也不做苦等,低聲說了句抱歉後,便大步朝山上爬去。
未過多久,一道粉牆橫在了眼前,擡頭間,一丈二高的硃紅大門緊閉,左右各一個振翅仰首的綵鳳石雕,門樑上古香院三個字高懸。
“丹閣弟子,洛塵前來拜會。”
洛塵見四下無人,輕叩門環後,半響也無人應聲,只好揚聲又高呼了一句,道:“丹閣弟子,洛塵前來拜會。”
好半天功夫,門內才響起腳步聲。
“...吱.....”
大門很不情願的被拉開,裡面探出半個額頭,朝外張望兩眼後,故意磨蹭了幾下後,這才悠悠然的走了出來。
來人正是茯苓兒,她雙手叉腰,故作氣惱的道:“怎麼又是你,二師姐差點被你害死,還敢上門來。”
“我特來拜罪,還請師妹引薦一二。”
對於這小丫頭的怪脾性,洛塵算是徹底見識了,此次前來也爲平息是非,並不願與她過多的在門外扯皮。
茯苓兒銀牙緊咬,不樂意的扭過頭,道:“什麼師妹,誰是你師妹。”不過,她眼珠一轉,嘴角又勾起一抹壞笑,又道:“你不過一個新弟子,按輩分來說,你理應叫我一聲師姐。”
“你,說的有道理。”洛塵本想出言回她兩句,可轉念細想之後,壓下了心底的惱火,碎聲道:“茯師姐,還請爲我引薦一二。”
“什麼,你說了句什麼,我沒聽清楚。”茯苓兒側耳湊上強,臉上一副看你能把我怎樣的表情。
見這梗過不去,洛塵深吸了口氣,放聲道:“我說,茯師.......”
“洛師叔,小師妹她跟你鬧着玩呢,還請這邊走。”
也就在這時候,大門內悄然走出一位綠裙少女,嗔笑着將茯苓兒拉到身後,說道:“洛師叔,小師妹跟你鬧着玩呢,且莫與她計較。”
話罷,她側身虛手一禮,又道:“還請這邊走。”
少女看上去年芳二十有一,眉眼端正,雙腿修長,雖穿有寬鬆的綠裙,可卻遮掩不了傲人的身材,其談吐間總會有盈盈一笑,給人一種別樣的青春氣息。
“讓你別出來,我一個人對付他就足夠了。”茯苓兒皺鼻故作氣惱的反抗了一句。
“任由你胡鬧下去,師父又該怪罪我了。”
“大師姐,你淨瞎說,師父何時怪罪......”
聽到這句話,洛塵才明白眼前此女的身份。若茯苓兒在古香院排名老幺,這位的實力則排名老大,被衆女弟子尊稱爲大師姐,伊雪影。
洛塵持手還禮後,這才擡步走了進去。
院內景色宜人,或許是花壇多的緣故,撲面的涼風中總會帶有一兩絲微甜的香味。不過,偌大個院子裡,路上未見一人影,這倒是讓人有些奇怪。
七拐八拐之後,三人在一處偏園前停了下來。
“洛師叔,裡面請。”
“大師姐,這麼放一個色狼......”
伊雪影連忙輕拽了一下茯苓兒,掩面乾笑幾聲打過哈哈,道:“小師妹童言無忌,師叔千萬別放在心上。”緊接着,她又說道:“師妹在裡面,我二人就先行告退了。”說話間,就拉着茯苓兒一齊退了出去。
見如此三兩件怪異的事情,洛塵不由失笑,自語道:“難不成我長的很磕磣人,怎麼這裡每個人都躲着我走。”
不過,這念頭很快作罷,輕叩門後,便走了進去。
尚未進門,迎面一股陰寒襲來,讓人有一種身處寒冬臘月的錯覺。擡眼看去,院內寒氣縈繞,院牆上更有半寸厚的寒霜,不僅如此,虛空中寒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院中的黑石屋匯聚而去。
“這......如此.....什麼情況......”
原本到了一定修爲,寒冷以不足爲懼,可洛塵此時十足的打了一個寒顫,口齒間都不怎麼利落了。
這時,屋內的徐徐傳來一聲羸弱的聲音,從話語中可以聽出些許歉意,“洛師叔,請到屋內一敘,弟子身體有所不便,還望見諒。”
洛塵裹了裹上衣,方纔適應了四下刺骨的陰寒,碎聲嘀咕了幾句,快步朝石屋跑去。
臨近時才發現,這哪是什麼石屋,黑玄冰砌成的屋子,牆體上和地板上還銘刻有一層繁雜的陣法。
“...咯.....”
沉悶的一聲門響,又是一股更爲強勁的陰寒灌入衣領,讓人渾身的毛骨都在一齊打顫。
“洛師叔,請移步屋內,弟子身體禁不住外界的氣息。”
聞此言,洛塵相繼快步跨入屋內,並反手將門扣上。回頭尋聲望去,一人影盤坐在屋子中央,而她坐下是陣法的核心,也是陰寒匯聚之處。
“你......你不冷....”
洛塵一時間有些語結,竟問了一句如此幼稚的話語。
“冷,可又能如何。”慕玉搖頭苦笑一聲,不過,如此細微的動作,導致她臉上的黑氣不覺濃郁了幾分,又道:“寒氣可以抑制我體內的毒氣,讓我多苟活幾天。”
此時,洛塵也注意到她身體上的異樣,不由的暗自吸了一口涼氣。
寒霧內,慕玉只穿單薄的紗衣,臉色蒼白,脣色青黑,眼角覆有一層銀絲,兩隻白蠶有氣無力的在上面蠕動,而她體內不時的浮出幾股黑氣,與外界的寒霧相抗衡。
見此,洛塵心底隱隱作痛,自責道:“我......對不起,怪我一時疏忽,錯煉了丹藥,這才讓你.......”
“無非誰對誰錯,因果而已。”
慕玉頷首不在意的一笑,又說道:“多年前,曾有人說過一句箴言,我便知道始終會有這麼一劫的。”
聽到這句話,洛塵下意識的說了句荒唐,可又明瞭此間的手段,問道:“箴言,不知所說爲何。”
“命本絕於此,運卻尚滅,怪哉,若終守於執念,命則始於此,怪哉。”慕玉口中唸完這一句後,便擡首靜靜的望向洛塵。
忽而,兩人相互對視,屋子內陷入怪異的沉寂。
估摸着過了半注香的功夫,洛塵纔開口打破了這怪異的沉寂。
“依你所說,只要你度過了此劫,便能徹底根除體內的胎毒,可是.......”
慕玉眼中顯出笑意,點頭應了一句,道:“可是,如何度過此劫,箴言中暗指的根除胎毒之人又是誰,對嗎。”
聽此話後,洛塵點頭稱是,不解道:“沒錯,箴言的後一句有所暗指,卻只說了一半。”
“這有何難。”慕玉擡首又一次緊盯着洛塵的眼睛,說道:“引出此劫之人,也便是拔毒之人。”
至此,洛塵心中已然明瞭,可以他小丹師的水準,想拔出先天胎毒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不過是小丹師罷了,不敢有此妄言。”
洛塵當即掐斷了她的幻想,自己有幾分斤兩,還是能掂量來的。
對此,慕玉只是掩嘴輕笑了幾聲,從懷中掏出一張暗黃的獸皮卷,攤開遞上前來,而後道:“洛師叔,看完這些,再做決定不遲。”
“哦,不知這是......”
洛塵並未推辭,接過來細看了幾眼,神色中不由的多了幾分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