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夢的月度會議開始前一個小時，網龍的高層會議也開始了。
主要議題非常的明確——《烈焰3》首個大型DLC《紅炎》，發售在即。
在網龍當前面臨的複雜形勢下，這次的發售非常關鍵！
於谷帶領發團隊，在提前完成DLC開發的時候，一度非常興奮。
因爲他們都覺得，《紅炎》這款DLC的規模，完全稱得上超大型！
在地圖設計、劇情任務、NPC塑造、戰鬥系統拓展等等方面，都幾乎不下於開發一款新遊戲了。
上報公司的時候，所有人都油然而生出一股滿足感，覺得自己交出了一份令人滿意的答卷。
而對於帶隊谷來說，這種感覺尤其強烈。
天知道把這個殘缺的、拼湊的、想要離職的、滿懷怨氣的、士氣跌落谷底的一羣人，重新組建成一個團隊，不計前嫌，精誠合作，發揮所有的才華，付出所有的心血，不僅如期，甚至傑出地完成這份工作，到底有多麼的艱難！
而他，最終完成了這一切！
他後退的髮際線、他早早出現的白頭髮，他越來越差的身體素質，都證明了他付出的心血！
他的激動和興奮，實在是難以言表，整個人都沉浸在成功的亢奮中。
趙玉誠非常不滿，儘管這也有他故意放縱的因素在：現在繼續製作基於VR設備的遊戲，性價比已經越來越低，投入的很可能全是沉沒成本。
只要基本盤在，DLC肯定就不缺玩家玩。
可現在的問題是：網龍可以挺到那一天嗎？
明明玩家的數量暴漲了好幾倍，他們獲得的熱度，卻比當初《烈焰2》時代發佈DLC都遠遠不如！
這如何不讓於谷感到無奈和氣餒？
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徵兆會越來越明顯，情況的惡化也會不斷加速，到最後往往是如雪崩一樣的崩潰。
甚至很多玩家都在建議飛狐的老闆：“公司死掉之前，先把遊戲發了啊！多少賺點養老錢不是！”
這也意味着，DLC的銷量，很容易就會碰到天花板，想達到網龍的預期，會變得非常困難。
趙玉誠於是明白，自己只能接受這個結果。
……
當然，這同時也會產生一個問題：
本體的銷量不增長，DLC的銷量就只能靠已經購買過遊戲本體的玩家。
不少玩家都在猜測，已經跳票多次的《最後時刻》，是否會胎死腹中。
網龍等於是在持續失血。
現在DLC補上了硬傷，獲得合理的評分，本就是應有之意。
吳勇下意識嚥了口唾沫，不是害怕趙玉誠，而是不知道怎麼開口：“日期，已經有了。”
而不幸的是，他已經看到了這個徵兆。
“怎麼加速破解進程？”趙玉誠追問，“需要更多錢？還是更多工程師？”
張和英聽得連連點頭，非常認可。
——但這不影響他現在心情很差，尤其是從會議開始到現在，幾乎一個好消息都沒有。
然後就黑着一張臉說：“散會！吳勇留一下。”
尤其是靈犀已經拉黑了網龍，不能直接購買熱搜的情況下……
“不要跟我說在努力，也不要跟我打馬虎眼，給我日期！我要時間表！”
最後只能慣例敲打了一下在座的主管們，讓他們會議結束後，鞭策一下的手下的員工，讓員工都認真工作。
所有的問題，他都很清楚。
“這是滴水穿石的過程，他們已經分組進行24小時換班工作了。除了保證設備不出故障，需要定期維護之外，流水線一刻不停，時間上實在沒辦法再縮短了。”
幾乎徹底放棄掉了公司在VR遊戲領域的未來。
走的大都是遊戲開發相關的人才，是網龍獲得虛擬實境相關技術後，在遊戲領域和雲夢展開競爭，重新崛起，必不可少的人才。
“都不需要。”吳勇低聲的回答。
或者說，解決不了網龍、荒島、飛狐所共同面對的問題——VR設備跌出遊戲行業主流的大趨勢。
“之後玩家口碑提升上來，再進行鍼對性的宣傳營銷，佔據玩家的視野，這時候的促銷效果，一定比現在只靠一張嘴宣傳要好。”
“一舉扭轉頹勢，也很有可能！”
“工程師團隊是利用流水線一行行的燒錄代碼，一行行的破解，而且他們無法精準控制燒錄哪一行，每次都必須只比上次多一行，不能更多也不能更少。”
而荒島，則表現的非常頭鐵。
即使能賣到，也只是稍微續上一口命，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網龍面對的問題。
那一天之後，於谷的心就開始不斷下沉。
吳勇無聲的低下頭，正是因爲知道網龍現在的境遇有多糟糕，這接下來的兩個月有多難熬，他才覺得很難回答。
而趙玉誠關於“銷量預期”的問題，也因此變得非常難回答。
而於谷十分自信，“只要玩家玩到《紅炎》這個DLC，就一定會感受到我們的誠意！”
飛狐實際上已經對自己痛下狠刀，VR設備研發工作已經徹底停了下來，工廠也幾乎完全停滯。
“老問題，到底什麼時候能破解虛擬實境技術？！”趙玉誠的語氣已經非常不客氣。
“到時候不僅是DLC的評分，連帶着遊戲本體的玩家評分，都將迎來一次大幅度的拉昇。”
相關工作人員的規模，現在已經裁撤到只剩下曾經的十分之一不到，僅用於保證售後，以及解決設備可能出現的硬件問題。
——本體有秦鬆雲和樊瑞把關，除卻沒有結尾，其他的地方並沒有什麼硬傷。
這已經不能用壁虎斷尾來形容，完全是壯士斷腕。
而且，就算撐過了年底，到那時候剩下的人才和資金，還能夠支撐網龍東山再起嗎？
看着《疾速追殺》在轉眼之間，就吸引了所有玩家和媒體關注的視線，他們不論如何宣傳造勢，如何放出新的物料和情報，都無法把玩家的視線拉回來。
網龍爲了保持擴張勢頭，當初仗着行業老大的優勢，可是借了不少的債啊！
現在雲夢的《疾速追殺》正在火熱的勢頭上，想要爭奪熱度，實在力有未逮。
習慣了使用VR設備進行遊戲的玩家，不可能這麼快就拋棄他們，七八萬的全套設備，更不可能說拋棄就拋棄。
“年底……”他低聲的重複。
而這些玩家中，非常大一部分都是享受“免費獲取DLC”待遇的——當初爲了挽回遊戲的口碑，不得不下血本安撫玩家。
——當初被結局給坑了的玩家，大部分還是想玩下去，把仇給報了的吧？
不斷有員工離職，雖然沒有再出現短時間內集中離職的現象，但是陸續離職的員工一直都有。
幾個月前，因爲要支援《烈焰3》DLC的開發，其他小組多多少少都失去了幾位員工，開發遊戲的進度本就有所放緩。
就像盛夏最熱的一天過去之後，日子只會越來越涼爽；熟透的蘋果如果不及時採摘，就會墜落腐爛；潮水涌上最高點後，必將迎來跌落。
*
網龍面對的困境，飛狐和荒島當然也要面對。
“生產線都搬回來這麼久了！現在你跟我說，還要兩個月？！”趙玉誠眼睛瞪大，滿臉的詫異和憤怒，“你知道兩個月意味着什麼嗎？”
而且經過這幾個月的掙扎和商討，他們都已經定下了自己的求生策略。
“還要兩個月，預計12月月底可以破解成功。”吳勇艱難的回答道。
幾乎是心照不宣的，所有員工都不知不覺中懈怠下來，項目進展近乎於停滯。
而現在，就是承擔那份代價的時候。
而人事部門又十分不給力，招聘效果非常差，人員補充的速度始終跟不上流失。
趙玉誠的臉更黑了。
至少已有的玩家羣體，不會錯過這個消息，購買的可能性非常大。
他不知道飛狐和荒島有沒有看到徵兆，有沒有做出應對。
但是他也知道，就算這個DLC做得非常棒，宣傳也非常順利，能賣到往日的數量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除了人員問題外，其他幾項開發中的遊戲，進展也都非常的不理想。
但是看着員工都在摸魚，他也十分的不滿。
直到——雲夢發佈《疾速追殺》的內測和發售日期公告。
就算因爲熱度被徹底壓制，很難藉助DLC的發佈，進一步刺激遊戲本體的銷量。
但在他這裡，破解雲夢的技術，再山寨出網龍自己的虛擬實境技術，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哦！”趙玉誠終於精神一震，“什麼時候？還要好久？”
在局面開始惡化的時候，一開始往往只是很小的徵兆。
這可跟網龍主動暫停新一代VR設備研發，精簡研發團隊不同。
之後看着虛擬實境遊戲不可阻擋的發展勢頭，自家設備陷入停滯的銷量，以及VR遊戲從玩家關注中心的退場，最後再加上林遊“VR遊戲註定成爲小衆”的論斷……
最後於谷也只能說：“可以期待一下口碑效應。”
就算玩家總量有所減少，基本盤也還在。
——這本來也是他和於谷共同商量出來策略，是當前局勢下沒有辦法的辦法。
只是與網龍不同，他們和雲夢之間，並沒有直接的衝突，沒有被雲夢狙擊過，也就可以更從容的去想辦法。
到了現在，惟一能安慰他的只有——《疾速追殺》和《烈焰3·紅炎》平臺不同，並不會形成直接的競爭。
他們也是迄今爲止唯一一家，VR設備開發團隊沒有絲毫精簡，遊戲開發團隊甚至還在馬力全開的公司。
不少財經類媒體，甚至都說他們已經瘋了。
當然，在很多遊戲媒體和玩家們的眼中，這是“堅持”與“勇氣”，是一家遊戲開發公司令人敬佩的品德，頗帶着幾分悲壯的意味。
當然，欣賞歸欣賞，要不要買他們現在做的遊戲，那是另一回事……
畢竟情懷再好，也得遊戲質量過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