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心知曹天罡說的“老的”是長青子,他不想討論太多長青子的事,因爲曹天罡這人絕非善類,挑起長青子的話題,明顯是有坑的。
沈墨岔開話題:“曹公公爲什麼被天子如此逼迫,莫非你當真要造反。”
曹天罡本想和沈墨聊聊長青子的事,他見沈墨表現得無懈可擊, 就想從沈墨授業恩師長青子的話題下手,誰知沈墨根本不接茬。
其實他現在是勢必要跟沈墨合作,但兩者之間,誰主誰次,十分重要。因此就算是閒談,也暗藏機鋒。
而沈墨更是看清這一點,從一開始就以霸道的姿態強入內廠,不顯露根底的情況,輕描淡寫地破掉修羅陰煞陣, 實是讓曹天罡摸不到深淺。
如果上次與沈墨在玄武湖相會時,曹天罡還可以對沈墨有壓倒性優勢,那麼現在的沈墨已經讓他捉摸不透,兩人之間要分出高下、生死,只有真正傾盡全力打過一場才能見到分曉。
雖然曹天罡內心仍有極大把握,哪怕被破去天罡童子功,依舊能以邪天罡氣的威力,斬殺沈墨。
可是正如他所言,曹天罡根本不敢賭。因爲對他而言,慘勝就意味着失敗,畢竟還有天子在一旁對他龍視眈眈。甚至一旦他露出虛弱,連拜火教和閻羅殿主都會上來要上幾口。
曹天罡可不想做出一鯨落萬物生的奉獻。
他心裡有了忌憚,就愈發想要表現出強勢的一面,壓倒沈墨。卻沒想到沈墨年紀輕輕,狡猾程度卻是生平罕見,不但不中他的言語陷阱, 反而石破天驚問出一句,他是否想要造反。
這句話曹天罡不能正面迴應,不想造反,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想造反,那就是徹底和皇帝翻臉。
曹天罡眼中精光內斂,猶如古井無波,“咱家只想安穩活過後半生。”
“咱家現在老了,不能像年輕時一樣拼命了。”
沈墨:“與魔界朱煌合作,也是爲此?”
曹天罡神色不動,“咱家現在不也打算跟邪君合作麼。”
沈墨:“不錯,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不過我還有一事好奇,天罡童子功和陽五雷到底是什麼關係?”
沈墨說完,看着曹天罡。陽五雷這等龍虎山根本大法,居然要憑藉天罡童子氣而成,本身就有極大的問題。須知天道不假他人而成, 雖然未必全對, 可也是修行的常理。
龍虎山此事, 大違常理。
曹天罡:“邪君有此好奇, 不足爲怪。其一,龍虎山和皇室關連很深,天罡童子氣也是皇室拿捏龍虎山的手段,只不過因爲一些意外,天子以前須得仰仗於我,是以幫咱家擋住了來自龍虎山的壓力,不需要割捨一部分天罡童子氣出去。其二,就涉及到一個天大的秘密了。”
沈墨:“什麼秘密?”
曹天罡微笑:“既然是秘密,要知道總要有一些代價。”
沈墨不置可否一笑,攤開手掌,手心現出一個若隱若現的卍字符號。
他看着曹天罡道:“金剛不壞神功原是般若寺的混元童子功,昔年多少高手爲此功上般若寺求功法,般若寺自然不允。直到某一天,金剛不壞神功出現在江湖上,此功名字跟混元童子功相去甚遠,但明眼人一下就認出,金剛不壞神功就是混元童子功的修正版本。而混元童子功又叫做天罡童子功。那號稱古往今來第一掌法如來神掌的基礎,正是需要以金剛不壞神功爲底子。在下,恰好懂一點如來神掌的皮毛。”
曹天罡:“邪君身上總是有層出不窮的秘密,你有這一絲如來神掌的法意,進入小雷音寺之後,自然比任何人都有機會接觸到金剛不壞神功,看來咱家不跟你合作都不行。至於那個天大的秘密,你遲早也會知曉……”
他微微一頓,繼續開口:“最近幾年,不但有妖魔鬼神復甦,更有許多異寶出世,機緣層出不窮,實則都預示了一件事,他們正在歸來,或者將要歸來。”
沈墨:“他們是指各派祖師?”
“不止,還有那些曾引領一時風雲的人物,或者說昔日的江湖神話,他們會在這個時代短暫歸來,並終將逝去。當然,也會有不甘心的人,試圖完成真正的重生。
龍虎山初代天師,大概就是其中一位。如果憑自己獨立修煉五雷正法,將有很大可能被借體重生,如果修煉龍虎山根本大法的情況下,夾雜了其他人的異種真炁,被借體重生的概率就會降低很多。而且藉助天罡童子氣修成陽五雷,還有獨特的玄妙。這是龍虎山歷代天師都知曉的秘密。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歷代天師自然不希望祖師重生到自己身上。
但張之淼這個老東西,沒有收下傳人,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因爲他想要‘唯我獨法’。”
“唯我獨法?”沈墨情知曹天罡是藉機挑撥他和張之淼,卻還是好奇這話的含義。
反正早就算是得罪龍虎山了,不差這一番挑撥。
曹天罡:“唯我獨法意思是一門根本道法全部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其餘修煉此法的人,皆是唯我獨法的犧牲品。所以任何修煉根本大法的人,都會是悟得唯我獨法境界那人眼中的獵物。
張之淼沒有傳人,就是因爲不想對傳人下毒手。而且他已經有一個後手,即使失敗,龍虎山也不會斷了傳承,如果成功,那個後手就沒必要存在了。因爲他唯我獨法的對頭,只有一個,那就是正在歸來的‘初代天師’。
這個老東西,瞞過了所有人,但他想要欺師滅祖的野心,卻瞞不過我。”
沈墨心想,“看來張之淼本身就不認爲我能修成五雷正法,畢竟天師度已經是雞肋,誰知我居然能化解天師度的魔性。如果我修成五雷正法,無疑是要和他作對,甚至還要對付正在歸來的初代天師。
但照曹天罡的說法,所有的根本大法,都可能出現想要唯我獨法的存在,我身負如此多的絕學,指不定還有其他人覬覦我的修爲。這倒是債多了不愁,也無所謂了。而且是不是獵物,由實力決定。這種唯我獨法,有點像養蠱,充滿邪性,卻不失爲一種開闢修行道路的嘗試。”
沈墨更能體會到來自這個世界修行法的惡意,不但容易入魔,還有被奪走修爲的風險,每個人都像是蠱一樣存在於這個世界,互相廝殺,試圖存活到最後。
如果自己不想變強,那麼世界會逼着你變強。
這種養蠱式的修行,是否此方世界想要培養出一個什麼恐怖的存在出來,來應對某種滅世危機?
沈墨不禁腦洞大開。
他想到穆師瑤身上的天道枷鎖。
穆師瑤明明是想以聖德之道,教化人心,卻不爲此方世界天道所容,看來此方世界的天道是註定要此方世界的修煉者走叢林法則的道路,不能給予安穩。
如果以跳出世界的眼光,就能覺察到這像是一種超乎天道之上的存在的佈局。
前提是沈墨所知的信息都沒有差錯。
沈墨覺得他的猜測,或許很接近真相。
“看來小雷音寺事件解決之後,可以嘗試回嶗山一趟。或許老頭子的死亡,還另有隱情。”沈墨一直以來,都有意無意間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重出江湖以來,除了蘇子默,嶗山的人再沒有在他身邊出現過。
或許是嶗山的人無顏面對他,也或許有其他的原因。
這個答案,看來得他回到嶗山才能真正明瞭。
沈墨:“多謝曹公公解惑。”
曹天罡輕叩茶几,又繼續道:“我們需要儘快進入小雷音寺,因爲陛下突破在即,一旦天子在咱們進入小雷音寺之前突破,那麼事情將會非常棘手。皇室的力量會變得難以阻擋,即使我和你聯手,也不大可能抵擋住來自陛下的壓力。屆時什麼世家門派,皆得向天子真正低頭。”
沈墨:“天子還修煉了什麼功法?居然讓曹公公如此忌憚?”
曹天罡:“那是元始天魔功,一種極爲可怕的魔功,猶自在閻羅天子功之上。一旦天子修成元始天魔法相,就會變得不可阻擋。他也會藉助元始天魔功,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統御人間,甚至反侵魔界。”
沈墨:“元始天魔功到底有什麼厲害之處?”
曹天罡搖頭,“咱家不清楚,但上一個修煉元始天魔功的人就是魔佛,逆練如來神掌,修煉元始天魔功,讓魔佛差點橫掃了整個修行界,要不是恰好遇上魔界入侵,集合兩界之力,魔佛根本不可能被消滅。我甚至懷疑,陛下就是魔佛的轉世,因爲他破除煉神的關口,實在太過容易。而且陛下進入煉神之後,整個人的氣息都完全轉變。像是他原本的靈魂已經死去了一樣。”
沈墨心神微微盪漾,暗道:“難不成天子也魂死道生了?”
只有沈墨才能明白,魂死道生之後對修行有多大的加成。他原本天資已經很高,但突破至煉神,依舊極爲艱難,可是如今修行起來,比原本煉神之前還要容易一些。
因爲他的資質在原來的基礎上又增加許多。
這就是魂死道生帶來的隱性好處,也是沈墨精進神速的秘密之一。
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以朝廷的資源,天子要修成法相,不必拖到今日。其中定然另有關竅。沈墨仔細推敲,覺得曹天罡的話有些不盡不實。
存在誇大。
“這個傢伙,更大的用意是爲了挑起我對天子的敵意。他最後一句話和前面那句突破煉神的關口很容易的話,結合起來看,並不是魂死道生。因爲煉神無論如何都是很艱難的,不存在容易。曹天罡怎麼能知道天子很容易?除非那就不是突破煉神……”
沈墨隱約覺得,肯定是閻羅殿主跟曹天罡說了什麼,曹天罡的話,有真有假,並不是爲了給他透露一些秘密,更像是通過這些半真半假的話,來試探沈墨的秘密。
而哪些真哪些假,需要沈墨自己來辨別。
沈墨面色波瀾不驚,“聽這些秘聞確實有趣,但我們還是說回正題吧。”
曹天罡有些失望,最後一句話是閻羅殿主讓他說出來詐沈墨的,因爲閻羅殿主覺得沈墨身上有一個關於修行的大秘密。
但沈墨沒有反應。
反過來想,沒有反應,反而很是可疑。
只是接下來沈墨不給曹天罡信口胡來的機會,直接進入主題,那就是給出七個進入小雷音寺的名額,讓曹天罡去分配。獲得的好處,沈墨要七成。
兩人扯皮之後,各自退讓一步,沈墨要六成。
然後就是組織一場拍賣會,將名額明碼標價,屆時沈墨會親自到場。
同時,沈墨給曹天罡三個額外名額,自己則有五個額外名額。
這算是最後兩人各自退讓的結果。
兩人大致議定結果,沈墨便即離去。
在他離開之後。
過了良久,閻羅殿主的身影浮現。
“奇怪,這小子怎麼會死過三次?”他手裡有個黑色的虛幻書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