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盛府尹出了府衙!”章肆才用過早餐,就聽管事兒的匆匆來報,登時額頭上的青筋抖了抖。
“之前天氣和暖的時候久居不出,現今冰天雪地的,她竟然捨得出來了?”
章肆喃喃說了一聲怪哉,撫着扳指琢磨片刻:“其他那幾家都知道嗎?”
“老爺,他們怎可能不知曉呢?現今的衙門口,那是萬衆矚目啊!”
管事兒的此言,把章肆給逗笑了:“你這傢伙,不會用詞兒就莫瞎拽,還萬衆矚目呢!”
說完,他哼了一聲:“不過也是,守安城的勢力都盯着那兒呢,即使你老爺我不曉得,他們也不會不知。”
管事兒的在旁搭腔:“老爺這話可是看低了大家,咱章府的人可不比旁人差!”
章肆擺擺手:“你分出人手盯着那幾家,尤其是那個章家,記着,莫要讓他們發現。”
管事兒的說了聲是,見他沒有其他安排,便行禮退去。
章肆這才叫來丫鬟,去喊侄女章萍其。
“你說,府尹有意巡視州縣?!”聽到章萍其的話,章肆將信將疑,仔細打量着侄女兒那張沉穩文靜的臉,見她目光清澈、不躲不閃,倒是信了幾分,“可是府尹親自跟你說的?”
章萍其頷首:“您知道,我常常厚顏去府衙造訪,盛府尹每每都與我相談甚歡,不過上次前去,臨別之時,盛府尹怕我撲空,故而讓我暫時無需前去,待她歸來再敘不遲。”
“巡視州縣?”聽侄女這樣說,章肆倒是不懷疑了,只是覺着,以這位那能折騰的勁兒,只怕周邊要熱鬧了。
“待我修書幾封,給這熱鬧添些柴火!”看着侄女離開,章肆忙不迭移步書房,迫不及待的磨墨寫信。
……
“糟糕!府城的那位要下來巡視了!趕緊把師爺喊來!”
“快快快,召集三班六房,商議對策!”
“怎麼就她這樣麻煩?前面的府尹都沒她事兒多!喊上里長、村長,務必不能有所疏漏!”
“天寒地凍的,她不怕冷啊?!還讓不讓我等小官活了!趕緊把胥吏家丁都派出去!查!咱們先自查!”
“不對!不對!這人該不會是特意下來找麻煩的吧?!快!快!快!把朝廷邸報和府城公文翻出來,讓文書們對照着瞧瞧,看看咱們都配合了嗎!”
“趕緊!趕緊噠!趕緊叫人先在咱們州/縣裡查上一波兒!有問題的二話不說,按着規矩,該逮的逮該抓的抓,記住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盛苑巡視州縣的消息一經傳開,守安城轄下各個州縣的官員便是一驚,才緩過來,就是一番調兵遣將。
他們一邊兒讓屬下開展自查自清工作,一邊兒忙着和其他州縣的官員互通消息,務必讓這個明顯是找事兒的府尹抓不到他們任何一絲一毫的錯處。
盛苑雖然不曉得底下那些官吏的腹誹,不過瞧着尾隨他們隊伍的人手愈發增多,也清楚大家的反應不小了。
“簡直欺人太甚!”安嶼氣得摔開車簾。
這樣明目張膽跟蹤主官的行徑,讓他感覺受到了輕視。
此等不把苑姐兒和他放在眼裡的行徑,讓他很得牙根癢癢。 從小到大,他和苑姐兒都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陽奉陰違!井底之蛙!鼠膽匪類!”
安嶼滔滔不絕的衝着窗外輸出成語。
自己跟自己對弈的盛苑:“……”
得嘞,這棋局是沒法子平心靜氣的研究了!
無語的將棋子扔回到罐子裡,她讓安嶼冷靜一些:“這裡畢竟不是京都,在他們看來,咱們是過江龍,本就該趴着、窩着、老老實實盤着!而今咱們還能折騰折騰,已是給了咱們極大顏面。”
“難不成咱們還要對他們感恩戴德?”安嶼覺得自己想要甩鞭子的手又蠢蠢欲動了。
“是要感謝他們。”盛苑莞爾,朝他點點頭。
“啊?!”安嶼不可置信的瞪圓眼,很難相信他聽到的話。
他家苑姐兒啥時候改了性兒了?
“就是要感謝啊!要不是他們,我這個府尹怎麼會想到,府城還有這麼多好用的勞力呢?”盛苑掀開窗簾,好興致的看向遠處。
“我沒聽懂啊!府城的工程不是完成的差不多了?”
“阿戎是威脅,奴爾罕就不是了?守安城三面臨城一面靠山,需要重點建設之處非正面城門一地,兩側城牆更要謹慎以對。”
“你怕守平、守寧兩地……守不住?”安嶼聞言一凜。
盛苑嘆口氣:“我希望他們可以守住,不過,朝廷大軍不可能永遠都在守寧城換防,所以我們不能不做打算。”
還有一點,盛苑沒有明言,那就是朝廷大軍不可能無限期的和阿戎、奴爾罕打下去,總要有一個決斷。
她爹之前來了封信,關切之餘,提起了幼年她落水之事,還讓她要以此爲鑑,莫要涉險。
這信看着就是一封普通家書,可是她卻覺着,這封信的字裡行間,充斥着“小心你大伯”幾個大字。
盛苑覺得也許是自己多想了,不過,既然起了疑心,自然要有對策。
爲此,她特意代入大伯的視角,用對方的做事風格看待戰事:如果沒有掣肘,那麼舍了守安城,斬斷阿戎的草原作戰優勢,誤導對方進城,成全守平、守寧二城合圍之勢,以期剿滅對方大股勢力。
雖說這個法子在盛苑看來,未必會按計劃進行,不過,她大伯向來是三分可能就會積極行動的主兒,說不定真能做的出來。
畢竟,守安城的防禦工事質量有了極大的提高,真有來犯之敵,光是守城就能消耗掉對方很大的兵力。
正是因此,盛苑纔會積極促成和奴爾罕女王的會面,纔要想方設法增加府城的防禦能力。
不過這些基於猜測的安排,不能對安嶼直言。
這傢伙氣性很不小,若是知道了她的猜測,只怕會借力打力,利用內衛盯着她大伯。
安嶼雖然懂得分寸,可內衛那兒卻不可把握,若對戰之際出現內訌,讓敵人鑽了空子謀算,她也好、安嶼也好,誰都付不起責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