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苑這人吧,說好聽了就是自信度高,說不好聽那就是不曉得愁。
當然,這主要和她看問題的角度有關。
不管負責的問題有多棘手,她的關注點只在於解決的過程。
至於最後結果,她的確看重,卻不過份執着。
就像現在,既然領了出京賑糧濟民的差事,她不等聖旨落實,就已經開始爲之後的工作做準備了。
“爹孃之前說的沒錯,賑糧濟民主打的就是用足夠多的糧食安撫百姓,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要籌集儘可能多的糧食。”盛苑坐在書房一手撥着算盤一手在冊子上記錄。
旁邊兒的安嶼拿着坤輿圖琢磨:“最近的齊州十二郡就甭想了,前一次籌糧,他們不僅把要上交給朝廷的糧食調撥過去了,就連自留的部分糧食也省出來援助了,眼下若是再讓他們想轍,只怕是強人所難了。”
盛苑聽到齊州十二郡的時候,不自覺地眯了眯眼,不過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讓安嶼給吸引了過去。
“彭州離得太遠,即使能分出糧食調撥,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更不要說一路運送過去還有不少損耗。”安嶼拿着筆在圖上比比劃劃,“至於南地往上那些州縣……去歲雨水過豐,影響了產糧,朝廷爲此還特意將他們的糧稅減了三成,就這樣似乎也不是很夠當地百姓吃用,要不然那裡這糧價也不可能漲成這樣。”
那些地方的糧價雖高,可當地的豪紳卻未必沒有存糧,若是好好謀算謀算,說不得能稍解南地的用糧之急。
對於拿捏當地豪紳大戶這事兒,盛苑經驗格外豐富,不說手拿把攥也是成竹在胸。
只是楊溫農落水失蹤不久,盛苑不想將大戶們逼迫得太緊,唯有尺度合適才能遊刃有餘。
可不從大戶們手底下要糧,南地缺糧問題怎麼解決呢?
“買!”盛苑目光在大楚之外的幾個屬國上轉了轉。
“買?!”安嶼怔了怔。
“對!”盛苑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一條路,“若是購得糧食,可以直接從這條商路運回。”
她說的商路實則是官用驛道,像是平時進貢、貿易,基本上就是走這條大道。
雖說使用這條官路的價格略顯不菲,可關鍵是這裡有軍隊駐紮,專門負責維護治安、保障這驛道上的貨物安全往來。
“這裡若是真出了楊侍郎之事,那其中內情算是一目瞭然了。”
盛苑笑了笑,覺着內衛府和三法司若是知道她的打算,只怕恨不能盼着劫匪再度得手。那樣的話,在確認劫匪動機和幕後指使方面,可就省事兒多了。
“更重要的是,我就是戶部官員!正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左右朝廷糧庫裡擠不出調撥糧,是要讓戶部撥款夠糧的。”
“也是,若是旁人去戶部,安尚書只怕要哭訴糧庫裡的碩鼠清減了。”安嶼忍不住打趣“鼎鼎有名”的“安老摳”安尚書。
盛苑聞言嗤笑出聲,不過,等她笑夠了,倒是說了兩句公平話:“誰叫國庫糧庫庫存有限呢!這人多肉少的,安尚書也不容易。” 錢糧庫存本就有限,還要留下應對戰事和災害的備用錢糧,剩下那些怎麼可能滿足所有部門要錢要糧的請求?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要錢糧的和發錢糧的都有各自的道理。若不是安尚書能把握得好,只怕朝廷財政早就捉襟見肘了。”
“安尚書若沒有幾分本事,也不可能在戶部尚書位置上坐了那麼久啊!”安嶼琢磨着這位大人只怕要在戶部尚書位子上坐到告老了。
“你這話可不要叫他聽見,要不然安大人只怕是要偷着哭了。”
盛苑想到安尚書常常感嘆工作不易,見天兒盼着能早早退休,真真又是想笑又是同情。
“不過戶部就是撥款,只怕咱們到最後還是要墊付一些。”安嶼拿過盛苑手上的算盤,撥了幾下說出個數字,“當然,這些錢聽着多,可對咱而言卻是算不得什麼……即使全部糧款,與咱而言也不是大錢,但關鍵是不能這樣做。”
“購糧的事兒叫商隊去做,至於差額麼……”盛苑覺着南地的鄉紳大戶有責任和朝廷百姓共渡時艱。
努力挖掘豪紳潛力,使勁兒發揮大戶優勢,是官場上大多官員治理地方政務時採取的方針政策,盛苑自然也不例外。
平時民脂民膏不少搜刮,這會兒需要回饋地方了,自然也是理所當然。
“南地州縣的官員裡要能挖出幾個碩鼠,說不得還能富裕一下朝廷財政。”安嶼作爲戶部官員家屬,對於朝廷財政問題也很關心。
倆人就賑糧的關鍵問題討論片刻,又提起了楊溫農失蹤之事。
“到時候咱們兵分兩路,到南地匯合。”盛苑在聽說楊溫農落水失蹤後,就派護衛化妝出京,去往南地打探消息,按照時間來看,在她離京之前應該能有回信兒。
她不需要確認楊溫農事件是何人所爲,只要確認南地有沒有問題即可。
“你放心,你指哪兒我打哪兒,保管讓此次賑糧濟民完成得妥妥當當。”
安嶼拍着胸脯兒保證,肯定讓南地上下主打一個配合。
……
“盛侍郎啊。”安隨雲看着盛苑遞交的申請函,面上露出一抹難色,“按說,購糧之事戶部責無旁貸,奈何國庫可隨機調動的庫銀告罄……本官能給你批一部分,還是因着同爲戶部官員的情分,再多的,本官也沒辦法給你變出來……要不然,從別處想想辦法?”
“???”盛苑沒想到,安尚書連戶部同僚的申請都打折扣,這老頭子也忒不講究了吧?!
“咳咳咳!”大概是盛苑控訴的表情太明顯,安尚書難得有片刻赧然:“這不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吶!”
“去歲稅收分別劃入國庫和皇上的內帑,要說的確還算豐厚,可問題是張手要錢的人太多了!國庫它不是內帑吶,各處都找戶部要錢,咱戶部只是把錢糧左手倒右手,又不可能憑空變出,這用着用着,還能有多少?”安尚書哭着窮,還不忘跟盛苑眨眼睛,那示意盛苑找皇帝要錢的意圖,簡直不要太明顯。
盛苑:“……”和這羣官場老油條比,她還是太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