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米開車送我回家,之後要去哪兒她沒詳細說,我在車上和她談論了《紅高粱》裡的感情,餘佔鰲對九兒說我要睡你時候的衝擊力,柳先生那番話不亞於此。
顧米倒是難得沉默,不打電話不聽歌,認真開着車,聽我說話,又讓我想起他。
到了地方我下車,顧米叫住我,不像是開玩笑的對我說:“餘佔鰲要睡九兒的時候,其實已經喜歡她喜歡的不可自拔了。”
說罷,顧米開車走了,剩我一個人在風中瑟瑟。
她意思是什麼?他喜歡我?不會吧!餘佔鰲是抗日戰爭年代的人,沒文化槓子手一個。柳先生……新時代某公司高層,有知識有文化最起碼懂點男人女人之間的修養吧?表達感情的方式都這麼露骨是不是不合適?
我回家給凱薩餵了水,章魚發了一條短信給我,問我是不是和顧米說什麼了,她不肯接他的電話。我沒理他,以前他們吵架,就算再怎麼樣我還是會幫他說說話的,如今,我不願意了,理由我想他比我清楚。
晚上睡覺前我上網翻了很多一夜情的小段子,好結局的,悽慘下場的,罵孃的,喊爽的,總之沒給我任何啓發。
“你今天晚上要是不上牀來擠我,我週末就和柳先生上牀。”臨睡覺的時候,我對趴在地板上的凱薩說了選擇,它一臉萌呆的看着我,不置可否。
一向睡覺很沉的我,夜間醒了好幾次,直到天亮。整一夜,凱薩都趴在地上,期間翻了好幾次身,就是沒上牀。
週四的時候我收到顧米的短信,說她和章魚徹底吵翻,週末打算把婚紗毀掉,問我有沒有時間陪她去做這件事,還說如果我已經和柳先生約好,那她就不打擾我的好事。
我這纔想起來,我這兩三天都沒和柳先生有聯繫,因爲不負責他們那個項目,我就把他給選擇性遺忘了。他倒是也沒理我,弄我的很尷尬,問還是不問?問顯得我不矜持,有倒貼嫌疑,不問……他會不會也覺得惹怒我了,再也不敢來聯繫?
真矛盾。
我給顧米回短信,告訴她我如果有時間就陪她一起去,她倒是沒追根究底。
一直到週五下午茶時分,我覺得漫長的像過了一個世紀。沒短信沒電話,除了郵件裡客戶的各種要求,我如同和外界斷了聯繫。
想避開高峰期提前下班,出公司的時候又下雨,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我沒帶傘,冒頭衝去公交站,衣服潮了,不是我那班的公車過去了一輛又一輛,我等的那輛卻說什麼都不肯來。
下班高峰期還是到了,雨已經下的漫天徹地。
我身邊擠着沒帶傘的人,皆是被虐一週後滿臉的疲憊,我時不時擡頭看看公車的方向,默唸着雨快點停,車快點來。
有私家車行過,接走了公交站臺上的某幾個人,賺取周圍一片豔羨的目光。水積的深了,我往後站站,以免速度過快的車經過將泥水濺在身上。
棕色寶馬停在站臺邊的時候,我捏着公交卡心情不好的低頭看着溼了一半的布鞋。直到聽到有人喊我:顧潼。
我擡頭,柳先生隔着右邊車窗看我,臉上本以爲叫錯人的尷尬神色消失了。
我等的公交車來了,被卡在路口紅燈的另一端,但總算是來了。人羣開始蠢蠢欲動,計算着在哪裡能夠最快的擠上車。柳先生的車擋着他們的位置,惹得一片不滿。
“上車。”他說。很淡然。
我成功被周圍幾個人怨恨了,拖着不上車估計得惹來白眼,我騙自己上車是爲了方便大家,默默打開後車門鑽進去,好在他車的玻璃夠黑,關好車門外面就再看不見我。
他不再說話,開車。
我聽到心臟撲通跳的聲音。他的側影在我眼中,渾身沒雨,乾燥的讓我不爽。柳先生沒開音樂,後視鏡中我看到他的臉,陰沉的沒有悅色。
他將車開進了鄰里中心的地下車庫,停好後才慢慢回過身來,望着我。我微偏了頭,不想和他對視。
“跟我發脾氣呢?”他問。
我臉上有寫發脾氣三個字麼?是他先入爲主了吧?
“你想多了。”我聲音不大,滿是不屑,但足夠他聽。他低頭沉吟:“我爲唐突的要求道歉。”
我好笑的看着他問:“柳先生,我們之間算什麼關係?朋友都不是吧?你是覺得我好逗麼?想親密就親密,想不理就不理?您有主宰別人的習慣?”
他凝視着我,半晌後打開車門對我說:“先吃飯。”
我從後座下來,狠狠摔上門,轉身就走。他追上來拉住了我的手臂,力氣很大。我反感更甚,我對他有好感沒錯,可不至於被他如此左右。
他站在我身邊,聲音低沉但是有力:“外面雨大,吃一些東西,我送你回去。”
“你鬆手。”我想掙脫他的手,用的力氣很大,弄得自己都有點疼了,他用兩手一起拽住我,加大了聲音說:“那好,我是來找你履行你答應的事情的。”
我擡頭看着他,不可思議。他用不大但清晰的聲音說:“一夜情。”
我真想一個耳光掀過去,可我沒有。我喜歡他,至少喜歡他這副皮囊,我居然捨不得打他!只能淚目的看着他問:“你哪來的自信?這種混賬王八蛋的話隨意就敢說?你當我是什麼人?”
在我接近嘶吼的檔口,我聽到他的聲音:“我喜歡你。”
地下車庫沒有雨,我的心卻被淋了個一塌糊塗。
“先吃飯,我慢慢和你說。”他趁着我石化加木訥,拖着我進了升層的電梯。
坐在餐廳裡,柳先生目光不變的盯着我,我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茶水,半晌後他終於開口:“我剛說的那句話,不是開玩笑的,我喜歡你。”
我笑,幾近挖苦的對他說:“男人還真是有趣,爲了騙女人上牀什麼話都說的出來。”
“你不信?”他問的失望。
“不信。”我答的肯定。
他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種很罕見的表情——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