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演奏？】
遠在德意志的蘇玥，聽到這個名詞的時候，滿腦子不解。
她怎麼都想象不出來電話演奏的樣子。
畢竟就算是比較優秀的推流音響，都很難完全還原出單簧管原有的音色，相比較原本的感覺有些失真。
電話就更不用說了。
這個就相當於拿手機的外放去放音樂一樣。
基本上就是聽個調啥的，其他的什麼細節就不要想太多。
電話這麼能演奏？
然後蘇玥還沒有想好怎麼給陳秋回覆的時候，陳秋的電話就傳了過來。
嘟嘟。
手中手機震動。
陳秋的頭像以及那綠色的接通界面清晰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手中的手機，蘇玥沉默了片刻，輕輕按下接通鍵，將其接通。
嗡……
呼……
電話接通。
可電話內並沒有立刻傳來陳秋的聲音。
而是傳來了其他的聲音。
陳秋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實力很強的那位小提琴首席的聊天聲。
以及若有若無的艾鼓那咋咋呼呼的聲音。
不僅如此，她好像還聽到了一點點黃歆以及芮佳的討論聲。
似乎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在那邊，正在收拾着自己的東西，準備上場一樣。
即便沒有在現場，蘇玥也從陳秋給她打的電話中，聽到了過去他們一起準備上場時候的感覺。
她回想起了之前在決賽之前的後臺。
每個人的目光中都充斥着期待。
想要在這片舞臺上，釋放出自己對於音樂的一切靈感，將自己徹底綻放。
臉上總是帶着笑容，什麼事情都藏在自己心中的黃歆。
有點憨憨的，但是格外認真，極爲努力，不放過任何一次機會的芮佳。
沉默寡言，內向安靜，擁有着非常強天賦卻只喜歡呆在樂團裡的秦弦。
相比較秦弦更爲張揚，似乎更爲適合作爲小提琴首席或者小提琴獨奏，但是最終卻只是喜歡成爲樂團的綠葉，作爲襯托秦弦存在的趙錫。
以及自己家院子裡，總是咋咋呼呼，性格開朗到令人有些頭疼的艾鼓。
以及其他等等等等……
即便只是手中音質不太行的手機放出的聲音，卻給了蘇玥一種極爲真實的身臨其境感。
這讓她的手不由得握緊手中的單簧管。
她甚至有一種自己也要跟着樂團上臺的錯覺。
不過她的沉默，卻給了電話對面的陳秋許多的困惑。
他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打了個電話過去，電話那邊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好像查無此人一般。
這給了陳秋一股極爲強烈的陌生感。
陳秋糾結了許久後，試探性地對着電話那邊問道。
“蘇玥？”
蘇玥輕輕吐出一口氣後，對着電話那邊的陳秋點頭道。
“嗯，是我。”
蘇玥的聲音清冷地從電話那邊傳來，和過去一樣。
聽着耳邊乾淨的聲音，陳秋一下子就找到了過去的那種熟悉，立刻笑呵呵地開口道。
“你怎麼不說話？我還以爲我打錯電話了。”
“我只是在想，你說的電話演奏，是什麼意思。”
蘇玥安靜道。
她將手機放在自己面前的鋪架上，一邊看向自己面前的樂譜，一邊對着電話那邊的陳秋道。
“電話的聲音並不好，如果將我現在的聲音給放出來的話，我感覺會污染整個樂團，你作爲指揮，你應該知道。”
“當然！”
陳秋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他看向正在他面前準備着的樂團衆人，笑着開口道。
“所以我想說的電話演奏，僅僅只是希望用電話的方式，來帶你來聽一下我們的現場，畢竟都是學生時代的最後一次演出了嘛，沒了你，總感覺有點遺憾，僅此而已。”
“嗯？”
蘇玥一愣，隨後沉默。
原來……是這麼個電話演奏。
陳秋說的電話演奏並不是要用電話放出她的聲音給舞臺下的衆人。
畢竟電話的音質還有延遲大家都知道。
怎麼想都不可能將手機連接到話筒那邊，然後開公放啥的。
陳秋說的用電話一起演奏，僅僅只是將樂團的聲音給蘇玥聽。
如果蘇玥願意的話，可以在電話那頭跟着一起演奏。
僅此而已。
還沒有等蘇玥開口，陳秋便拿起手機，對着正在不遠處的單簧管叫道。
“喬邵！你過來下！”
“誒！陳秋指揮你喊我？”
一位大約一米七五左右的年輕小夥頂着一頭油頭，穿過人羣，提着單簧管向着陳秋走來。
他將手中的單簧管抱在手中，對着陳秋好奇地問道。
“演出要開始了，陳秋指揮，伱喊我有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事，就是等下的時候，你把這個手機放你那邊，就放在譜架下就行。”
“譜架下？啊？爲什麼？”
喬邵接過陳秋手中的手機，看着上面正在通話的標記，一臉茫然地開口問道。
“不過這位正在是誰？”
“蘇玥，畢竟我們都決賽最後一場了嘛，所以我就……”
“蘇蘇蘇蘇蘇……”
喬邵的手一個哆嗦，差點沒有握住陳秋的手機，直接丟在了地上。
他睜大眼睛，視線在陳秋以及他手中的手機來回切換，不由得嚥了一口口水。
“電話那邊的是蘇玥？我們之前的單簧管首席？”
“嗯？蘇玥？”
黃歆似乎聽到了蘇玥的聲音，抱着自己手中的大號從遠處走了過來，看了一眼陳秋喬邵兩人，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好奇道。
“什麼蘇玥？蘇玥在哪？”
“蘇玥首席，在電話那邊，陳秋指揮給她打了電話。”
喬邵顫抖地開口道。
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電話，面色掙扎地對着陳秋道。
“那個，陳秋指揮，能不能換一個位置啊，把電話放我那邊我心理壓力大。”
陳秋攤手：“你那邊是之前蘇玥的位置，你看看誰願意和你換，你就換吧。”
“啊？那誰願意啊？蘇玥好嚴格的……”
喬邵一陣叫苦不迭。
隨着陳秋這邊的動靜，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向着陳秋這邊走來。
他們好奇地看向陳秋，失魂落魄的喬邵，以及一臉茫然的黃歆，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是聽說，好像提到了蘇玥？
在場衆人都是跟着人流擠到了陳秋附近。
黃歆的大腦宕機了許久後，終於反應了過來。
她驚喜地看着喬邵手中的手機，明白了喬邵剛剛說的意思。
她連忙往前走了幾步，走到喬邵手中電話那邊，打開免提後，對着電話那邊小聲道。
“玥玥？”
“嗯，是我。”
蘇玥的聲音立刻從電話那邊傳了過來。
聽到蘇玥的聲音後，全場轟動。
所有人都激動了起來。
“蘇玥？蘇玥首席打電話來了？”
“我靠！是蘇玥！”
“蘇玥首席來了味道就對了嘛，可惜沒有蘇玥首席的單簧管，最終的演出還是差了一點。”
“啊……不要啊，蘇玥不會要來吧？”
嗯，最後一個是艾鼓。
黃歆並沒有理會艾鼓，她的臉上格外激動，連忙問道。
“玥玥你怎麼有空給我們打電話了？我記得你好像說你最近很忙，下週還有一場音樂會來着？今天怎麼這麼空閒。”
“畢竟，今天是週日，德意志這邊週日休息，所有商店都不開門，所以我今天沒有什麼事情。”
蘇玥微笑着道，“不過電話可不是我打的，是陳秋打給我的。”
“啊？陳秋？他打給你做什麼？”
“你猜~”
“我猜？我這個則會麼猜得到？喂，陳秋指揮，這個究竟是這麼一回事啊？”
黃歆看向陳秋，還沒有來得及問什麼，陳秋便拍了拍手，將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過來後，無奈地攤手道。
“不是，本來只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的，怎麼你們一個個都來了？”
“不是，陳秋指揮，這個蘇玥的電話是怎麼回事啊？講講唄？”
“就是就是，我當時還在想如果蘇玥首席還在的話，我們就能演奏的更好一些了，沒想到蘇玥今天還真的來了。”
“我最近還在和樂團裡的人討論單簧管來着，沒想到。”
“……”
衆人嘰嘰喳喳的聲音響起，吵得陳秋略微有那麼一些頭疼。
他連忙擡起手下壓，讓衆人安靜下來一點後，對着衆人嘆氣道。
“不是，你們一個個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能不能讓我說了？”
等到衆人安靜下來後，陳秋緩緩道。
“其實事情很簡單，我只是想要給樂團最後一個完整的結局，僅此而已。”
看着衆人一副又要躁動的模樣，陳秋再次將手下壓，繼續道。
“各位應該知道，這是我們和聲交響樂團最後一次的演出，在過去的一兩年裡，我們和聲交響樂團經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我們也從一支默默無聞的小型樂團，逐漸變成一支一百來人的大型樂團，隨後又從大型樂團逐漸縮減，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我們從全國大賽的預選裡出發，拿下海城的冠軍，隨後走到全國大賽的正賽，成爲全國大學生藝演的冠軍，拿下了我們樂團的首個大型獎盃。
隨後我們與浙州音樂學院交流，與寧城藝術學院交流，讓我們的專業水平進一步提高，在九校聯賽的比賽中有了更多的底蘊。
最終，在我們所有人的不懈努力下，我們拿下了九校聯賽的冠軍，我至今記得每一位樂團演奏者的名字，我也同樣記得他們的長相，樂器，我非常高興能夠與各位一同完成如此大的壯舉，將海城音樂學院和聲交響樂團帶到現在的這個地位。”
陳秋扭頭看向已經坐滿人的音樂廳，看向那些滿是興奮，期待地討論着今天晚上的觀衆，嘴角不由得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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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看向樂團內衆人，對着他們格外認真地開口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樂團裡每一位成員都不會離去，每一位成員，都能與我們一同見證我們和聲交響樂團最後的榮耀！所以，如果你們有之前樂團內成員的電話，請聯繫他們，邀請他們聆聽我們最後的作品。”
衆人沉默，但是心中洶涌澎湃。
他們按照陳秋的指引，掏出自己的手機，按照自己熟悉的，一個接着一個的打電話過去。
雖然有很多人沒有辦法打通，不過依舊有很多人接通了他們的電話，知道了樂團內衆人的想法。
比如之前已經離開的那位，胖胖的低音提琴首席。
那位和平頭哥一樣，吹長笛的樑龍。
還有其他的一些樂器演奏者。
雖然他們並沒有辦法在現場發出他們的聲音，但是能和樂團一起進行演奏，聽到他們的最後一曲。
他們倍感榮幸。
時間一點一點地靠近七點整。
工作人員過來提醒陳秋等人上場的問題。
陳秋在與工作人員確認完一切信息後，工作人員便開始走到舞臺上去報幕。
聽着舞臺上工作人員的報幕聲，陳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他從自己的口袋裡面掏出一根鉛筆，看向樂團的衆人，咧嘴笑了笑後，對着衆人開口道。
“好了，現在輪到我們上場了，還是那句話，我相信你們所有人，所以請你們也同樣相信我，因爲，一切有我！”
“是！陳秋指揮！”
衆人大聲吼了出來。
不僅僅是他們，就連他們手機中的一些已經離開的樂團成員，聽到陳秋的聲音後，也同樣有些心潮澎湃。
正在學校裡寫着教案的那位老低音提琴首席，伸手擦去了頭頂的汗水，走到了辦公室的角落，將那似乎有些落灰的低音提琴拿了出來，伸手摸着上面的紋路，隨後俯身摸着琴絃，看向自己已經將自己聲音靜音的，微笑着點頭道。
“是，陳秋指揮。”
正在酒吧裡打雜的樑龍，聽到陳秋的聲音後，他放下了自己的工作，起身走到後臺，將自己的長笛拿了出來，隨後溜到了酒吧後門，帶上耳機，撫摸着手中的長笛，輕笑道。
“是！陳秋指揮！”
正在海城交響樂團裡面擔任大號手的前和聲交響樂團大號首席，也放下了手中練習的工作，擦了擦因爲演出失誤而被首席怒罵的淚水，重新緊了緊自己手中的大號，無奈地嘆氣道。
“是，陳秋指揮……”
除了他們之外。
所有離去的樂團成員，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找到了一個空閒的地方，拿起他們的樂器。
他們讓自己短暫的從社會的壓迫中逃離出來，讓自己重新回到了學生時代的熱血中。
在這份熱血之下，他們聽着耳邊陳秋熟悉的聲音，不約而同地對着電話那頭的陳秋，表達了他們的意願。
雖然他們並沒有辦法在東瀛那邊跟着陳秋等人一起戰鬥。
但是他們期待着自己能將自己的心情給傳遞過去。
只有這樣，和聲交響樂團纔算是一個真正的完整體！
蘇玥也聽到了陳秋的聲音。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抱着的單簧管，嘴角不由得輕輕上揚。
她對着電話裡沸騰的衆人，同樣輕輕開口道。
“好的，陳秋。”
隨後，按下了靜音鍵。
她將自己的聲音靜音，是爲了她的聲音不影響到樂團裡的其他人，也不影響到樂團裡的其他人。
其他電話裡的成員也是一樣。
他們將自己的聲音靜音，安靜地等待着樂團入場。
衆人的氣息逐漸升騰起。
目光之中充斥着堅定。
所有人的心都連接在了一起。
他們感覺自己彷彿回到了過去，回到了他們在九校聯賽的時候。
回到了他們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時候。
回到了因爲有可能沒有辦法拿下冠軍，他們就直接正面硬打當時最強的央中音樂學院的時候。
望着樂團衆人如山嶽般雄渾的氣勢，陳秋微笑着點了點頭，對着衆人攤開手掌，開口道。
“和聲交響樂團全體都有，準備上臺！”
“是！”
衆人高聲應和，提起自己手中的樂器，與陳秋的手掌相碰，伴隨着舞臺下觀衆的掌聲，走到了他們的位置上。
他們將樂譜放在自己面前的譜架上後，又格外鄭重地將自己的手機放在了譜架之下。
小心翼翼放好。
就如同他們之前的那些人還坐在這個位置上一樣。
喬邵供奉的最爲認真。
畢竟他之前是跟着蘇玥混的，他對於蘇玥有多麼嚴格比在場所有人都清楚。
所以即便僅僅只是一則電話，他也不敢有任何的疏忽。
因爲現在他們的演奏所代表的，並不僅僅只是他們自己。
還有那些曾經在和聲交響樂團，但是並不在現場的所有人。
秦弦走在了樂團的最後面。
他站在陳秋的身邊，看向陳秋，沉默許久後，輕輕笑了起來。
“陳秋指揮，你這樣搞的我壓力很大啊，揹負着樂團內所有的榮譽，帶着離開那羣人的那一份繼續奔跑，如果演奏不好，可就是全團人的罪過了。”
“你怕了？”陳秋笑着開口道。
秦弦略微搖頭，目光堅定。
“不，我不怕，正相反，我更期待了。”
說罷，他伸出拳頭，與陳秋相碰，隨後邁步而出。
他的目光相比較之前的內秀，現在變得更加具有侵略性。
這一次，他不僅僅只是他自己。
還有樂團內的，所有人！
看着秦弦堅定的背影，陳秋也同樣笑了起來。
他站在後臺，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結後，看向自己空無一人的身邊，溫和地笑着道。
“那麼，下一曲，要開始演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