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切都正如所有人賽前所預測的那般。
相比較第一日,第二日的比賽差距更爲巨大!
代表着南韓那邊最後榮光的延世大學音樂學院用出了他們的全部力量來面對東京藝術大學以及央中音樂學院。
只是可惜……
他們說到底只是南韓排名第二的樂團。
他們的力量終究還是顯得稍微薄弱了一些。
他們的演出在李天所代表的央中音樂學院出來後,留給衆人的印象便在此刻徹底潰散。
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記得他們之前演奏的作品是什麼。
因爲李天所帶領的央中音樂學院展現出了極爲強勁的實力。
李天就好像覺醒了一般,他手中的指揮變得格外準確且迅猛。
正如一頭猛虎,從睡夢中甦醒,看向他周圍的獵物,釋放出令人膽寒的怒吼。
陳秋以及秦弦等人坐在音樂廳內,聽着李天的演出,一時間有些驚訝。
他們要比其他的學校更爲了解央中音樂學院的實力。
在之前的演出和排練中,李天以及央中音樂學院從來沒有表現如此漂亮的演出。
要知道,就算是排練,也能大致聽出一支樂團的實力,知道他們大概分佈的位置究竟如何。
可現在李天以及央中音樂學院就好像開了掛一般,和他們之前的排練表現截然相反,超過了整整一大截。
雖然說距離陳秋他們和聲交響樂團昨天所演奏的馬勒第一交響曲還有一段距離,但是不得不承認,李天他們今天演奏的特別棒。
超過所有人的想象!
陳秋聽着李天的演出都不由得有些讚歎。
然而……
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李天居然還不是最強的。
他所帶領的央中音樂學院在下臺後還沒有多久,中村白便帶領着他手下的東京藝術大學學生交響樂團上臺。
在衆人的視線之下,與此同時跟着中村白一起走到臺上的,還有之前跟着陳秋中村白一起去居酒屋喝酒的黑羽雪。
黑羽雪微笑着走到了指揮台的邊上,坐在了工作人員爲她準備的椅子上,將自己手中的大提琴倚靠在自己肩膀上,溫柔地看向身邊的中村白,等待着他的命令。
只是可惜中村白似乎沒有什麼反應。
他只是平靜地走到舞臺中間的指揮席上,摸索着自己的下巴,略微砸吧着嘴。
昨天一整天他被瀧看的,一滴酒都沒有進,因此總感覺自己的喉嚨乾乾的,不是那麼舒服。
如果不是今天有音樂能讓他有所慰藉的話,他感覺自己距離酒癮發作就差那麼一點點距離。
不過也幸好,今天有能讓他解除酒癮的音樂!
中村白在等樂團調音結束後,看向身邊的黑羽雪,臉上滿是興奮的笑容。
雖然不太清楚爲什麼她的眼神那麼奇怪,但是還是輕微地點了點頭後,將自己手中的指揮棒伸出,對着樂團用力一揮。
德沃夏克的b小調大提琴協奏曲聲音便在此刻響起。
中村白很強,但是在場衆人誰都沒有想過他和第一輪相比,強上這麼多。
在現在第二輪的演出,中村白帶着他手下的黑羽雪直接爆發。
黑羽雪也正如同她的外表那般。
她手中的大提琴音色極爲柔和。
就如同小女友在枕邊的呼吸。
暖風吹過耳畔所帶來的一抹心癢。
兩者看上去似乎並不融洽,可他們的音樂表現卻以一股極爲有趣的狀態融合在一起。
你感覺像是黑羽雪在努力地配合中村白。
可實際上中村白卻順着黑羽雪的動作,幫助她完成她的演出。
不僅如此!
在中村白的指揮之下,樂團的聲音柔美清脆之餘,還帶着一股令人驚訝的力量。
和之前李天演奏之中的那種雄師感覺完全不同。
這股力量蘊含在身體之內。
正如同中村白本身那酗酒一般暈乎乎的狀態,這支樂團也有一種暈乎乎的感覺。
他們狀態看上去似乎有那麼一些昏昏沉沉。
但是他們手中卻充斥着令人震驚的力量。
看似迷醉,卻又毫無迷醉。
每一次力量的釋放,似乎軟趴趴的,卻又能給人以極強的表現力。
這種極爲衝突的感覺幾乎貫徹了中村白音樂之中的全部。
如果說李天之前的指揮是猛虎初醒的話,那麼現在中村白的演出,便是那喝了十八碗酒的武松。
他就這麼一步步往山上走去,向着那初醒的猛虎一拳打去。
看似毫無章法的拳頭,卻一切都在中村白的計算之中。
每一次的強弱變化,都是在對李天演奏的解構。
對他們整個樂團詮釋的否定。
剛剛從舞臺上下來還沒有多久的李天,聽着耳邊傳來的音樂,腳步猛地停頓,臉色不由得略微一變,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身後的舞臺。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他帶着樂團排練好久後才做出來的音樂,居然就這樣被輕鬆超過。
這個人還不是陳秋,而是東瀛的一位年輕指揮家。
李天沉默,擡起自己的雙手,仔細地打量着,隨後不由得露出一絲迷茫。
自己……這是已經被時代拋棄了嗎?
被陳秋這種妖孽碾壓也就罷了,畢竟人家陳秋的實力強的離譜,比不過陳秋的人多了去了。
但是……
自己居然被中村白給碾壓。
他是真的沒有想明白。
自己曾經也是一代天驕,自己爲什麼會落入如此境地?
自己真的已經落伍了嗎?
可指揮家這個行業不應該是越老越吃香嗎?
在沒有任何人的角落,李天的氣息變得愈發低沉。
無數人從他身邊走過,卻沒有任何一人注意到他。
在陰暗的角落中,李天緩緩嘆了一口氣,倚靠着牆壁,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
隨後……拳頭緊握。
目光之下,一團已經燃盡的木炭上火焰閃爍。
似乎孕育着新生。
正如同李天本人一般。
他不知爲何,心中的那股不甘愈發濃重。
逐漸充斥着他的內心。
他……
想要更進一步!
在音樂廳內。
很早就離開的金安慶則是面色死灰地坐在角落,聽着中村白的音樂。
很明顯,他這一次又沒有完成負責人的要求。
不僅沒有完成,甚至還完成的更爲糟糕。
開場被華國的樂團碾壓,然後又被東瀛的樂團碾壓。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演出才能超過這兩位。
他的臉色愈發灰暗。
他已經開始想着怎麼回去的時候甩鍋了。
如果不甩鍋,他感覺他就算回到南韓,也很有可能被直接撤職。
不僅僅是學校樂團的職位,就連他本身樂團的職位都不一定能夠保住。
至於南韓的第一支隊伍,崔石鎬則是稍微鬆了一口氣。
他現在特別慶幸一點,自己第二輪不用和中村白以及李天對抗。
如果他是這一輪和這兩支樂團對抗的話,他感覺自己可能和金安慶也沒有多少區別。
不過他稍微思索了片刻後,臉色重新變得有些糟糕。
因爲他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他最後一輪的時候,還要再面對一次東京藝術大學學生交響樂團。
不僅如此,他甚至還要面對比中村白還要恐怖的陳秋,以及他身後的和聲交響樂團。
他的處境好像和金安慶並沒有多少的區別。
崔石鎬捏着自己的虎口,表情也變得略微有些難看。
他也同樣開始思考怎麼給自己找退路了。
而這些樂團指揮之中,唯二表情略微平靜一些的的,便只有陳秋和齊藤野。
齊藤野很簡單,他和中村白屬於同陣營的,他們兩人永遠都不會碰面,隨便中村白怎麼牛逼都和他沒有關係。
不過他依舊被中村白的演出所震撼,露出了一抹苦澀。
他感覺自己好像確實老了。時代已經不屬於他了。
只有陳秋一人,面對中村白的演出,臉上不僅沒有露出負面情緒,他甚至還露出一抹感興趣的神色
相比較之前的李天,中村白很明顯更強了一些。
並且正如同中村白第一輪時候和自己說的那樣。
他第一輪的演出並沒有拿出全部的實力,樂團也都是比較勉強的狀態。
因此他和其他樂團之間的差距其實並不大。
給人一種隨時可以追上的感覺。
但是等到了第二輪。
陳秋以及和聲交響樂團拿出了真正實力的時候,中村白以及他所帶領的東京藝術大學學生交響樂團,也同樣展現出了令人震驚的實力。
如果說陳秋以及和聲交響樂團他們所展現出來的馬勒第一交響曲,幾乎等同於比較優秀的職業樂團演出的話……
那麼東京藝術大學學生交響樂團的演出,基本上就想象於學生樂團之間的頂流!
兩者樂團樂手之間的水平差不多。
唯一的區別就是陳秋將樂團的所有特性都給用上了,讓一支學生樂團突破極限,表現出職業樂團的水平。
而中村白則是老老實實地帶着樂團演出。
正常地演奏這一首德沃夏克b小調大提琴協奏曲。
可即便如此,他的表現相比較陳秋他們的馬勒第一交響曲,依舊沒有遜色太多。
陳秋摸索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不過不管怎樣,他現在已經開始有些期待了。
他在期待第三輪的演出。
他期待着第三輪以及第四輪,他將會和中村白正面進行對抗。
和這種隊伍的對抗,絕對能夠讓樂團的表現更往前進步一分。
就如同之前和央中音樂學院的對抗一般。
潛力,是需要壓榨的。
對手越強,樂團的潛力也能被激發的越多。
陳秋看向自己身邊同樣表情凝重的秦弦,對着他笑着問道。
“怎麼了?感覺到了壓力?”
“不,沒有。”
秦弦搖頭。
他看向面前的東京藝術大學學生交響樂團,原本平靜的嘴角不由得略微上揚。
他的身體甚至都有那麼一些前傾。
他對着陳秋緩緩道。
“正相反陳秋指揮,我現在反而感覺有些興奮?”
“興奮?”
陳秋一愣。
他怎麼想都沒有想到平常都是沉默內向的秦弦,居然會興奮起來。
這個還真的是秦弦?
而不是什麼艾鼓套着秦弦的皮?
秦弦似乎也感受到了陳秋的驚訝,他立刻將自己前傾的身體回縮,對着陳秋小聲感慨道。
“我就是沒有想到我能從一支不被重視的學生樂團二團走到現在這個位置,和東瀛最強的學生交響樂團競爭,對抗,我感覺……這樣纔像是在做音樂,用音樂去釋放自我。”
陳秋有些驚訝:“沒有看出來啊,沒看出來秦弦你的戰鬥慾望這麼強?你也是【戰鬥,爽】類型的?”
秦弦有些尷尬地撓頭:“不是的,咋說呢,就是,嗯……其實也沒那麼好戰,怎麼說呢,就是感覺更有動力了一些,以及更期待戰勝強敵後,我們和聲交響樂團站在領獎臺上的場景了。”
“這樣啊。”
陳秋一笑。
伸手拍了拍秦弦的後背,鼓勵道。
“加油,繼續努力,畢竟我們的終點不在這邊,而是那片更爲廣闊的天地!這才哪裡到哪裡呢!”
“嗯!我會的,因爲我的目標,也在那邊。”
秦弦將視線放回舞臺之上,雙拳緊握,目光變得愈發堅定。
和陳秋一樣。
他也同樣期待着與的中村白的東京藝術大學學生樂團對抗的那一天到來。
他喜歡,並且沉醉那股樂團齊心協力,演奏出令人震撼音樂的感覺。
這是他的音樂,也是陳秋的音樂,更是樂團裡所有人的音樂。
他願意爲此付出一切!
不僅僅是秦弦。
周圍還有一些其他的和聲交響樂團衆人也是如此。
他們看着東京藝術大學學生交響樂團的演奏,目光中滿是興奮。
昨天的對手太弱,感覺一碰就碎,一點感覺都沒有。
就好像跟着陳秋開着碾壓機,一路就這麼碾碎過去,沒有什麼能阻攔他們哪怕一秒鐘。
現在終於看到一個能稍微和他們對抗的樂團。
能稍微給他們一點點壓迫感的樂團。
他們自然興奮。
這股興奮一直持續到音樂結束。
在中村白帶領着東京藝術大學完成他們的演出後,陳秋以及和聲交響樂團的衆人沒有任何猶豫地起身,爲他們的演出叫好鼓掌。
即便可能下一輪開始的時候,他們就會成爲對手。
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們稱讚中村白他們樂團的演出。
這是作爲一名準職業音樂家,對於音樂最基礎的尊重。
在如此氣氛之下,中村白也帶領着樂團成員感謝着在場所有人的掌聲。
掌聲持續不息,可惜中村白僅僅只是出來謝幕兩次後,便再也沒有出來。
樂團衆人至此也只能分別散去。
看着已經結束的演奏,陳秋不由得對着秦弦,以及其他的一些和聲交響樂團衆人笑着道。
“好了,今天的演出結束了,明天休息,後天我們集合,準備繼續排練!記得別玩太晚了,影響排練。”
“好的!陳秋指揮!”
衆人激動地高聲道,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斥着一抹期待。
他們和陳秋一樣。
同樣期待着下一輪的演出。
與中村白的對抗。
衆人嬉笑着從觀衆出口走出,跟隨着離開音樂廳的人潮向着音樂廳外走去。
每個人的心情都還算不錯。
陳秋也同樣如此。
然而,就在他準備跟着樂團衆人一同離開音樂廳的時候,一股帶着酒意的聲音從陳秋身後涌來。
“喂!陳秋!接着!”
陳秋轉頭,發現在頭頂二樓的位置,中村白捏着一貫豆漿對着陳秋晃了晃,隨後咧嘴笑了起來。
他伸手將豆漿丟給陳秋後,又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份啤酒來,打開,用力喝了一口,露出一聲滿足的打嗝聲後,趴在二樓的欄杆上對着陳秋笑着道。
“還好我出來的早,趕上了,不然就錯過了,陳秋,等下就第三輪了,你期待不?”
“當然期待。”
陳秋接過中村白遞給他的豆漿,發現還是溫熱的,不由得笑了起來,對着中村白道,
“多謝你的豆漿!你今天的演出不錯,我很喜歡。”
“不客氣,你喜歡就好,我也喜歡你昨天的演出,並且……我也同樣期待第三輪的演出!期待我們第三輪的碰面!”
中村白臉上的笑意更加濃厚。
他身體往前夠了夠,對着陳秋道。
“喂,陳秋,我們第三輪準備演奏拉赫瑪尼諾夫第二交響曲,伱們呢?你們打算演奏什麼?”
“拉赫馬尼諾夫第二交響曲?”陳秋一愣,稍微思索片刻後,擡頭對着中村白笑着道,“那麼你覺得……拉赫馬尼諾夫第二鋼琴協奏曲如何?”
“哦?拉赫第二鋼協?”
中村白眼睛一亮,隨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擡起手將手中的啤酒一飲而盡後,將瓶子捏扁,塞入自己的口袋裡後,對着陳秋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好!既然大家都是拉赫瑪尼諾夫,那麼我想……我們第三輪的音樂會應該會很有意思!希望我不會讓你失望!”
“我也同樣不會讓你失望的,那麼……回頭第三輪見。”
陳秋輕笑一聲,對着中村白揮了揮手中的豆漿,轉身離開,走向正在門口等待着他的和聲交響樂團。
而中村白看着陳秋的背影,哈哈大笑了幾聲後,同樣轉身向着他的樂團走去。
他看着遠處正在收拾東西的樂團衆人,嘴角不由得上揚,對着自己輕聲開口道。
“那麼,第三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