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道心破碎
在場的衆人完全呆住了。
不僅僅只是正站在舞臺上的張宇，就連陳秋樂團的成員也完全傻了。
他們怎麼都想不到，陳秋居然自己直接上去演奏了。
還演奏的是小提琴名曲，《流浪者之歌》！
流浪者之歌，又名吉普賽之歌，西班牙作曲家帕布羅·德·薩拉薩蒂於1878年創作的一首管絃樂隊伴奏的小提琴曲，同年在德意志萊比錫首演。
音樂主題所描述的流浪者，並非字面意義上的流浪漢，而是指代一個種族，吉普賽人。
曾經的吉普賽人是這個世界上分佈最爲廣泛的種族，他們從來都不會在一個地方定居，而是會選擇到處流浪。
你完全可以將其理解爲歐洲版本的客家人。
畢竟媽祖許可，全球免籤這句話可不是和你開玩笑的。
因此，這一首流浪者之歌，便是吉普賽人的最佳寫照。
而這一首作品，也是薩拉薩蒂所有的作品之中最爲被世人所熟悉的名作。
蕩氣迴腸的傷感色彩與艱澀深奧的小提琴技巧交織，構建出令人心蕩神馳的絢爛。
這，並不是一首很簡單的作品，僅僅只是一首很有名的作品。
如果想要練出這一首作品來，必然要花上特別多特別多的功夫在其中。
就比如說正坐在評委（觀衆）席的趙錫。
他就是一個沒有練過這首作品的。
並不是因爲他菜之類的話，僅僅只是因爲趙錫覺得這一首作品後面很難用到，再加上樂團排練他進入了二提的首席，他將自己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放在了其他的一些曲目上。
因此，你完全可以說。
不會拉這一首作品的人，不一定不是個好的小提琴演奏者。
但是能拉這一首作品，並且將其拉好的人，絕對是一位非常不錯的小提琴演奏者。
此時此刻，陳秋站在衆人面前，拿着小提琴看向身邊的張宇，對着他輕微地笑了笑，將弓搭在琴絃上，緩緩道。
“這個地方的開頭你給的悲傷情緒太多了，有點像是哭喪一般，你當然！我沒有說你不好的地方，只是我覺得，或許對於吉普賽人而言，他們的生活並不讓人絕望，讓人哭泣，相反，他們的音樂，帶有很強的力量！”
邦邦邦邦！邦邦↓邦↑！
和之前張宇那個柔軟且悲傷的情緒不同，陳秋手中的音樂並沒有給予特別多特別多的悲傷情緒在其中。
他的聲音是如此的冷峻且超然。
就如同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一般，戳入你的心中最柔軟的部分。
他所表現出來的情緒，似乎並不悲傷。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如此鋒利的音樂扎入心中後，一股難於言喻的悲傷和憂愁，從你的心中迸發而出。
這個情緒是自裡向外的，是融入骨子裡的。
是回味，是對於自己過去的回首，看着自己流浪足跡而產生的悲傷，而並不是從外人視角所感受到的。
這個情緒的出現，直接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趙錫看着陳秋不由得一愣。
他之前在陳秋父母還沒有出事的時候，就通過他家樂團的考覈，成爲他們樂團的一位實習生。
雖然對於陳秋的理解並不深，但是他非常清楚，陳秋他的特色是他的耳朵。
他的耳朵簡直好到如同神蹟一般。
和常規的絕對音感不同，正常人通過後天練絕對音感面對那種和絃聽辨的時候，會感覺有些困難，只能一個一個音去找，然後在腦中構建和絃後，再去分辨這是一個什麼和絃。
他們其實很難通過感受整體的色彩來分辨大小增減和絃。
而陳秋的耳朵，不僅擁有正常人的絕對音感，他對於音塊，微分音，亂七八糟各種各樣的聲音都能很清晰地分辨出來，就如同本能一般。
陳秋會一點鋼琴，他其實也有知道，畢竟他曾經聽過陳秋彈琴，水平不錯，雖然可能沒有鋼琴專業大師那麼牛逼，但是也算是一位非常不錯的鋼琴演奏者了。
但是……
陳秋什麼時候練了一首小提琴？
這個小提琴有一說一，趙錫都感覺能追上他了！
開什麼玩笑？
趙錫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模糊。
自己是什麼人？
海音這邊大三裡面最強的幾位小提琴之一，就算去歐洲音樂學院讀研究生也是隨便選學校的那種。
雖然他不會這一首薩拉薩蒂的流浪者之歌，但是給他時間去練習，他也有信心能夠超過面前的這位大一小天才。
可是……
他怎麼想都想不出來，陳秋的小提琴水平能追上他，能演奏出這麼漂亮的小提琴，甚至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張宇音樂之中的不足之處。
“臥槽，陳秋指揮他的小提琴什麼時候這麼牛逼了？我感覺讓陳秋指揮來做二提的首席都沒有問題啊！”
趙錫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對着身邊的秦弦吐槽道。
秦弦則是沒有什麼感覺。
他只是略微有些奇怪地看向趙錫，不解道。
“陳秋指揮會小提琴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之前我和他排練的時候，他經常指導我一些音樂上出的問題，並且這些問題不僅僅是從鋼琴上出發，樂團上出發，甚至還有從小提琴上出發的，如果跟他合作過，應該能聽出他的小提琴很厲害吧？”
“厲害是厲害啊，但是也不能這麼……”
趙錫糾結了半天，不知道用什麼詞，想了許久才從口中擠出道。
“這麼開掛吧？伱確定陳秋指揮只是我們樂團的指揮，他沒有在外面擔任過什麼樂團的首席，或者某個樂團小提琴聲部的首席之類的？這也太開掛了，就從剛剛的音樂之中，誰能聽得出來他是指揮？”
“我！”
秦弦聽到這邊，不由得將自己的視線看向趙錫，格外認真地開口道。
“陳秋指揮的音樂偏向於整體塑造，雖然現在並沒有伴奏，並且這一首《流浪者之歌》裡面樂團或者鋼琴的伴奏也並不是那麼顯眼，但是陳秋指揮的音樂之中，你能很清楚的聽出來他在給樂團留位置。”
“啊？”
趙錫看着秦弦不由得愣了愣，有點懷疑自己和秦弦兩人聽到的是不是同一個作品。
爲什麼他沒有聽到那麼多的細節。
他的水平也不差啊，就單純討論小提琴的技巧，他的水平應該和陳秋差不多……
等等！我怎麼又和陳秋比上了？
趙錫想到這邊又一陣心痛。
拜託！自己是小提琴演奏專業的專業生啊，雖然可能全國全球的範圍內不怎麼樣，排不上前幾，但是海音這個全國前三的音樂學院，自己也是前幾的水平啊！
怎麼自己和一個指揮系的人比小提琴？
這也太丟臉了吧？
趙錫聽着陳秋的演奏，第一次感覺自己的專業水平差。
他也是有自己驕傲的，他也曾經是整個學校內風頭無兩的小提琴大佬。
雖然陳秋很厲害，雖然陳秋是他的指揮，但是這也不是陳秋開掛亂創人的理由吧？
因此，趙錫的拳頭不由得捏緊。
他默默下定了決心，等這一次新生入團考覈結束後，自己就要去練琴。
不求練的多牛逼，最起碼……
別被陳秋超過了！
想到這邊，趙錫的心再次抽搐了幾下，有點淚流滿面。
自己堂堂一個小提琴前幾的選手居然要小心別被一個輔修的超過，這也太心酸了。
趙錫默默捏緊的拳頭並沒有被其他人注意。
他們所有人都在聽着陳秋給張宇的講解。
管樂那邊沒有什麼想法，他們只是覺得陳秋的小提琴不錯，比這個什麼所謂的新生第一強一點。
可是聯想到陳秋現在是大四，他比一個大一的強，好像也是應該的？ 只有蘇玥略微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陳秋，她大概也是沒有想到陳秋居然也會點小提琴，不過說特別驚訝，倒也沒有。
畢竟她能看的出來，陳秋的指揮水平和音樂水平很明顯並不是學生樂團的水平。
去年學校樂團能夠拿到第八的位置，其實就是因爲強行帶着樂團上去的。
她之所以同意過來參加九校聯賽，和她的老師說要推遲一點去學習，其實就是感覺陳秋有點意思。
她很好奇，陳秋能拖着這樣的隊伍走到一個什麼樣的層次。
而這羣人之中最爲震撼，感觸最深的，則應該是站在陳秋身邊的那位張宇了。
他聽着陳秋手中小提琴所演奏出來的音色，一時間大腦有點空白。
陳秋的演奏，比他強。
就從陳秋手中流淌出來的《流浪者之歌》，這一首他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作品，他能非常清晰地聽出來陳秋在音樂處理上，要比他要好。
並且，比他所演奏的要耐聽。
就好像很多的作品聽一下就直接關掉那樣，並不是因爲專業水平不夠，可能僅僅就只是因爲不夠吸引人，不夠好聽。
你做對的，這沒有問題，但是你作對了就一定好聽嗎？
音樂的很多細節處理，其實並不僅僅只是音樂行業從業者的吹毛求疵，而是爲了音樂服務。
爲了音樂能夠更深入觀衆的心中，能夠讓觀衆更有耐心聽下去，甚至讓原本心情浮躁的觀衆，認認真真地聽他們演奏。
因此，對於很多浪漫時期乃至於之前的那些作品，好聽，能讓人聽下去，纔是關鍵。
而現在很明顯了。
即便不去分析陳秋哪個地方做的好，哪個地方細節處理漂亮這些專業性技巧性的內容。
僅僅只是討論陳秋所演奏的《流浪者之歌》，還有他自己演奏的《流浪者之歌》，兩者之間的差距就已經明顯到讓他迷茫了。
說實在的，從他一直到站在陳秋面前的時候，他其實都沒有特別在意過這個學校樂團。
甚至在外面排隊的時候，他就和自己的舍友說，說自己等下就要給樂團裡面的人看看，看看自己的實力有多牛逼，然後輕鬆拿下樂團的首席位置。
畢竟他從小到大都是附近圈子裡的大佬，從來就只有他碾壓別人的份，沒有別人碾壓他的份。
也正是因爲如此，在剛剛進來，看到陳秋等人以一種自上而下的目光看着他的時候，他便自然而然聯想到那羣人也就是一羣學生，甚至可能專業都不如他。
然後腦子一熱，便直接對着陳秋還有那羣人喊，說自己要拿下首席的位置，讓他們看看自己的實力。
畢竟他在外面也是這樣說的。
可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
他所演奏出來的作品不僅沒有得到表揚，甚至被樂團的指揮給碾壓了。
開什麼玩笑？
雖然指揮是需要很多樂器都要了解，並且能簡單的進行演奏的。
但是誰家指揮的專業水平能直接比得上小提琴專業的？
哦，不對，那些小提琴家轉指揮的可以，畢竟他們本身就是學小提琴的。
除了這些人之外，指揮什麼時候能這麼牛逼了？拉小提琴碾壓職業小提琴？
回頭讓你彈鋼琴你是不是還要碾壓鋼琴家啊？
並且，和趙錫所感覺到的平等不同，張宇是能非常清晰感覺到自己不如陳秋的。
如此強大的落差，讓他大腦不由得變得空白。
他甚至有點懷疑，自己之前學的小提琴是不是都學到狗肚子裡面了？
爲什麼還不如一個輔修小提琴的指揮。
此時此刻，雖然他還很想要繼續對着陳秋放一些狠話，但是他那值得自己引以爲傲的實力，在陳秋面前不值一提。
他恨不得找一個洞鑽進去。
他從來沒有這麼後悔自己剛剛放的狠話。
他不僅沒有逼出樂團的首席，甚至小提琴拉的還不如樂團指揮。
這個算什麼？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說什麼，只能尷尬地抽動嘴角。
而在他面前，陳秋已經將這一首作品演奏到了第三樂章。
他將自己手中的小提琴演奏出十分歡快的旋律，右手的快速撥奏與高音區的滑奏充斥着令人震撼歡愉。
在這歡愉之後，他又用小提琴的撥奏開始新的旋律，隨後便是由十六分音符的斷奏所構成的像遊絲般的旋律，充滿舞蹈氣氛。
最後以更具技巧性的撥奏再現第四部分的最初部分，逐漸朝氣蓬勃地趨於高潮，最後像閃電般結束樂曲。
小提琴的技巧在陳秋的手中就如同玩具一般，被他肆意地玩弄於鼓掌之中。
原本張宇感覺還略微有那麼一些困難的部分，在陳秋的手中就如同最簡單的音階一般，你聽不出任何的難點。
等到最後一顆音落下後，掌聲頓時雷動。
樂團裡除了蘇玥之外幾位首席，立刻用力鼓掌，大聲叫道。
“陳秋指揮牛逼！”
“我靠！牛逼啊陳秋指揮！陳秋指揮太帥了！”
“蕪湖！Bravo！陳秋指揮！Bravo！”
“帥啊！”
“……”
音樂廳並不大，因此這羣人雖然坐的不算近，但是聲音卻響亮的如同站在陳秋張宇兩人身邊一樣。
面對衆人的誇讚，陳秋只能無奈地對着衆人略微鞠躬表達感謝後，這纔看向張宇，對着他輕聲問道。
“怎麼樣？學到了嗎？”
“嗯……”
張宇沉默，他感受着身邊所殘留的，陳秋演奏過的痕跡，略顯沉重地悶悶道。
“你這個指揮小提琴拉的不錯……”他在這邊有點停頓，隨後極爲不情願地小聲道，“比我強多了。”
說到這邊，他似乎想通了什麼一般，擡頭看向陳秋，格外認真地對着陳秋道。
“我的水平不如你，所以……我這次考覈沒有通過，是這個意思嗎？”
“不，不是這個意思，你理解錯了……”
陳秋看着很明顯已經想歪的張宇，不由得無奈攤手，隨後轉身走回自己的位置，對着他重新說道。
“我剛剛的演奏其實着重的並不是我比你強的部分，而是一些對於獨奏沒什麼幫助，但是對於樂團合奏非常有幫助的部分，我覺得你可以回頭稍微重新想一想，如果想通了，回來找我，想不通，就算了。”
說罷，陳秋對着他揮了揮手，隨意道。
“你的專業水平不錯，通過了初試，不過複試你還差一點，本來想讓你再視奏個交響樂的小提琴譜來着，現在看來還不是時候，你可以先離開了。”
“啊？”
張宇怎麼想都沒有想到自己不如陳秋居然還通過了初試。
更沒有理解陳秋說的樂團合奏究竟是什麼。
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多想，芮佳就已經一路小跑走過來幫他打開了後臺的門，順帶着帶進來了第三位面試者。
望着已經重新歸於黑暗的陳秋，張宇有點不知所措，格外迷茫地跟着芮佳的指引走出了音樂廳。
看着自己舍友如此，宋歌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拿起手中的長笛起身，走上了舞臺。
還沒有等陳秋開口，他便直接自我介紹道。
“各位學長學姐你們好，我叫宋歌，管絃系大一新生，樂器長笛，初試我想選擇一首現代派的作品，可以嗎？然後可以順帶問一嘴嗎？就是陳秋指揮……您不會也會長笛吧？”
原本對宋歌沒什麼興趣的衆人聽到這句話後，瞬間將他們的視線看向陳秋。
而陳秋，則在這個時候對着他捏起了手指，點頭道。
“嗯，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