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這是來自於海音·和聲的聲音
威廉退爾序曲!
可能很多人對於她的理解,更多的是在她那個特別具有魔性的快速樂章那邊。
但是說實在的,音樂的整體表達其實也很漂亮,特別是音樂剛剛開頭的地方。
陳秋的手微微下壓,看向大提琴聲部,與他們視線接觸。
在雙方的視線接觸之下,大提琴手中的琴絃緩緩拉動,一股帶有憂傷的情緒從樂團之中浮現。
但是,所呈現出來的,卻是一股平靜的場景。
音樂溫和,似乎並沒有多少的變化,但是音樂之中卻總是蘊藏着一股難以抹去的憂傷。
大提琴那柔美的聲音簡直就是這一首作品的最好詮釋,她那獨特的音色,將音樂之中的平靜與悲傷幾乎完美地雜糅在一起,構建出一股完全不同的音色出來。
這是來自於瑞士的聲音。
這是來自於阿爾卑斯山腳底下,那恬靜的黎明景色。
這優美與悲傷的融合,聽的在場的衆人眼角都要化開了。
漂亮,很漂亮的音色。
這個音樂的開頭真的太棒了。
陳秋的手中的指揮棒揮動,不遠處負責單簧管的蘇玥,以及坐在她隔壁的樑龍,他們兩人也同時開始演奏起他們手中的作品。
蘇玥那乾淨純粹的單簧管聲音出來的那一瞬間,直接給予了衆人難以言喻的驚豔。
然而,她的演奏卻並沒有讓音樂整體變得支離破碎,讓她一個人的演出單獨表現出來。
相反,她的演奏,將在場的很多遊離在外的聲音全部都聚集在一起,讓樂團變的更爲融洽。
她隱隱約約之間,有一股管樂首席的氣勢在她身上升騰。
樑龍雖然早就知道蘇玥很強,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蘇玥在樂團裡的能力,居然能這麼強。
蘇玥之前走過場的時候,明明只是很簡單地跟着樂團走了一遍,沒有表現出什麼特殊的東西出來啊?
爲什麼現在會突然變得這樣?
這麼的……
恐怖?
樑龍連忙將自己的長笛跟上,努力地貼合住蘇玥的音色,跟在蘇玥的身邊一同往前前進。
他原本還有一點點想要表現自我的意圖在裡面,但是現在聽到了蘇玥在樂團之中的表現,他已經完全沒有任何的心思,去搞這些有的沒的。
然而,這個還不是最讓樑龍震驚的。
最讓樑龍震驚的還在後面。
他原本只是努力地跟着蘇玥的單簧管在前進,並沒有想那麼多。
但是就在他跟着蘇玥的時候,一股奇怪的力量將他的長笛給托住,將他的音色往上略微提了提。
就如同地基一般,讓音樂完全紮根。
樑龍差點沒有反應過來,以分毫的差距,差點就吹錯了音。
他努力地用着自己一般的耳朵去聽,聽聽看究竟是誰的幫忙,讓他的音樂變得更好。
結果突然發現,讓他音色變得變得更好,讓他演奏更爲輕鬆的,居然是在遠處很不起眼的……低音提琴?
芮佳在這個時候幾乎完全趴在低音提琴之上,手中的琴弓努力地拉動着比她整個人都大的低音提琴。
低音聲部幾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他們作爲樂團最爲紮實的地基,幫助樂團內所有的成員,將他們的演奏變得更好。
聽着耳邊傳來的音色,樑龍感覺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樂團一樣。
明明之前排練的時候,大家一個個好像也就一般般的模樣,甚至很多細節他們都排練了許多次,都還有問題,有錯誤。
但是現在,整個樂團就好像完全變樣了一般,變得他有點認不出來了。
蘇玥其實還好,人家世界冠軍,海音乃至於整個華國的單簧管女神,沒什麼好說的。
邊上那個低音提琴誰啊?她怎麼也蛻變了?
不僅如此,還有那些小提琴,他們的演奏也和排練的時候不一樣了,他們的表現更好了。
這個感覺太奇怪了!
然而,這個還不夠。
陳秋的手中指揮棒用力一揮,先是讓樂團內衆人繼續演奏,但是他的視線看向遠處的艾鼓,兩人的目光接觸,艾鼓立刻給陳秋比了個拇指,表示放心。
確認艾鼓沒有任何問題後,陳秋便看向正坐在一邊的秦弦。
兩人的視線相互碰撞後,兩人同時點頭。
陳秋伸出手指向小提琴部分,對着他們略微上託。
嗡!
第二樂章,暴風雨,開始!
第一第二小提同時開始演奏,秦弦以及趙錫兩人,帶着他們手下的聲部,開始瞭如同之前演奏電閃雷鳴波爾卡一般的演奏。
音樂逐漸開始緊張起來。
遠處那緊張的音色,就如同正在不斷逼近的雷雨雲。
音樂之中的暗度正在不斷增加,緊張的情緒在迭加。
但是!這個還不夠!
陳秋的手指指向其他的樂器,隨後用力一擡。
嗡!
一個一個樂器,接二連三的響起。
樂器在迭加!
艾鼓的嘴角略微上揚,手指卻以一股放鬆的姿態,持着手中的鼓棒,用力捶下。
鼓棒滾奏。
如雷鳴一般的轟鳴聲,比之前的電閃雷鳴更爲黑暗,更爲讓人恐懼。
小提琴這個時候的再次加入,則是讓音樂變得更爲緊張。
開場的那部分大提琴所演奏出來的優美以及憂傷,在所有樂器的共鳴之中,在這越來越緊張的氣氛之下,終於得到了舒緩。
然而,這個卻並不是終點。
樂團在鋪墊。
不遠處打擊樂的樂手接過三角鐵,用力敲打。
三角鐵那獨特的音色出現在樂團之中,音樂之中的情緒在舒緩。
就如同狂風暴雨後的寧靜,和平的牧歌。
樑龍聽着耳邊的一切,略微地嚥了一口口水。
等陳秋的視線注意到他的時候,這才緩緩吹動手中的長笛,給予了一個平靜的音色。
他們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第四樂章的到來。
第三樂章以及第四樂章,也就是最著名樂章之間的那個地方,是一個特別考驗指揮,考驗樂團的部分。
這個地方的切入,兩個部分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因此需要那種特別乾淨利落的演出。
他們所有人都注視着陳秋,等待着陳秋的指令。
但是陳秋卻什麼動作都沒有,只是讓第三部分的人繼續演奏着他們的內容。
然後……
轟!
陳秋的手臂突然擡高,以一個極爲乾淨且果斷的力量砸下。
音樂第三樂章在這一刻瞬間收攏掉最後一顆音。
而樂團也在這個時候,奏響最爲出名的第四樂章。
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
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
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
威廉退爾的聲音一響起,音樂廳內所有人都不由得笑了起來。
不管只是過來聽着玩的路人,又或者是喜歡古典音樂的愛好者,再或者是音樂學院的學生老師。
大家同時笑了起來。
這個音樂太耳熟了。
其中很多人在一開始的時候完全沒有聽出來威廉退爾的感覺,畢竟絕大多數人都只是聽第四樂章,因此他們以爲陳秋說的可能是另外一首作品。
但音樂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方,如果還聽不出來了,那麼就說不過去了。
這是爭取自由的瑞士革命軍英勇快速的進攻。
這也是民衆因革命軍的勝利的高聲歡呼!
這段終曲是由小號獨奏引導的,在銅管奏完序奏後,在刻畫華麗節奏上,開始了大家熟悉的進行曲。
陳秋在這個地方的指揮空間放鬆了許多許多,並沒有和之前那樣,給予特別多的東西進去,每個地方都有提醒到,讓音樂表現的更漂亮。
相反,他在這個地方有意識地操控樂團放鬆一點,儘可能地展現自己。
因爲在這邊,樂團裡面所有人都不知道練了多少遍。
除了陳秋控制着管樂部分,讓他們的聲音不至於太響,將其他部分的聲音蓋住外,其他並沒有操控特別多。
而樂團衆人則是在這個地方如同演奏嗨了一般,激情地狂奔。
他們肆意地展現着自己對於這一首作品的熟悉,時不時還與舞臺下的觀衆進行互動。
在場的氣氛被瞬間炒熱。
果然,這個纔是新年音樂會嘛。
這個纔是和聲交響樂團的新年音樂會嘛。 在座的衆人基本上全部都是年輕人,年輕人要的是什麼,不就是活力嗎?
那麼正經,一板一眼做什麼?
一點意思沒有。
大過年的,開心一點咯。
音樂之中一波接着一波的高潮,在樂團衆人的期待,以及陳秋暗中的指引之下,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興奮了起來。
然而,這個並不是終點。
樂團在結束《威廉·退爾》序曲之後,陳秋對着衆人眨了眨眼睛,手中的指揮棒用力一擡,往上一提。
第二首作品,《拉德茨基進行曲》,便在此刻響起。
不遠處的打擊樂手敲響手中的小軍鼓,跟着陳秋的指引,給予了一個極爲準確進行曲的拍子。
在這拍子之下,衆人快速將自己樂團的部分給翻到,然後提起自己手中的樂器,準備着演出。
伴隨着小鑔的幾聲脆響,以及大鼓的脆響。
拉德茨基進行便在這一刻,正式啓動!
陳秋的手中指揮棒一個簡單的迴旋,強勁有力的引子立刻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如同軍隊一般。
陳秋也在這個時候轉身,看向身後的衆人,對着他們微笑着點了點頭,伸出雙手。
啪!
在音樂的拍子上,陳秋輕輕拍打着自己的手掌,給予衆人示意。
衆人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瞬間明悟陳秋的意圖,立刻跟着陳秋一同開始給樂團打起了節奏。
拉德茨基進行曲並不是一首很簡單的,樂團演奏,指揮指揮的作品。
相比較簡單的樂團和指揮合作,這一首作品其實更多的是在乎一個互動性。
指揮和觀衆,樂團和觀衆的互動。
不過有一個問題,就是觀衆其實很多人是沒有節奏感的。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打的拍子是跟着樂團走的,而並不是和指揮以及打擊樂那種,在自己的心裡有個節奏。
因此,他們打拍子的時候,很容易會對樂團造成影響,讓樂團跟着他們的節奏去走。
而如果樂團真的跟了觀衆的節奏去走,那麼就完蛋了。
因此,雖然很多的樂團都會演奏這一首作品,但是能不能讓觀衆隨便的打拍子,其實也是檢驗一個樂團強大與否的標準之一。
他們在一開始演奏的時候,其實還是有點猶豫的。
畢竟說到底,陳秋他手下的樂團其實還是一個學生樂團,如果接不住觀衆怎麼辦。
但是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陳秋居然率先轉身,鼓勵他們鼓掌?
既然看到了陳秋的示意,衆人便再也沒有任何的猶豫,立刻跟着樂團的步伐,一同往前前進。
音樂聲,以及掌聲,兩者在音樂廳這有限的空間內融合。
觀衆就如同融入音樂之中一般。
陳秋帶領着手下衆人的演奏,也在音樂最爲激昂的那邊,釋放出他們的全部力量。
隨後,等到音樂主旋律轉化的地方,陳秋便以一個側身的姿態站在指揮席上。
他伸出一隻手,對着觀衆緩緩下壓,將他們的掌聲壓下後,對着他們豎起一根手指,以一個格外優雅的動作緩緩搖動,放在嘴脣之前。
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讀懂了陳秋現在的意思。
【安靜】
陳秋他需要安靜。
陳秋他並不僅僅只是對觀衆要求,他另外一隻手中的指揮棒,也在這個時候給予了樂團提示。
他需要弱奏。
他需要樂團衆人以一個更爲明顯的強弱對比,展現出音樂之中的張力。
他手中的動作被樂團內所有人捕捉到,並且明悟陳秋的想法,然後跟着陳秋的步伐前進。
有條不紊!
井然有序!
其他人可能沒有看出什麼來,但是李安國卻有點震撼了。
不僅僅是他,還有一些指揮系的老師,領導,也同樣震撼了。
他們原本只是想的是,讓陳秋帶領着手下的樂團簡單的演奏一場,看看陳秋對於樂團的掌控如何,看看兩者合併起來是優勢還是劣勢,僅此而已。
但是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他們居然能看到這樣的一幕。
陳秋在控場!
他不僅控制着樂團,他還同樣控制着觀衆。
簡直就如同大師一般。
或者換句話說,這樣的場地對於陳秋而言,太小了,不夠他發揮。
他真正應該發光發熱的,應該是一個更大的場地。
比如說之後的九校聯賽,又或者是再往後,他們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參與的,亞洲古典音樂邀請賽。
陳秋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斥着指揮的藝術以及美感。
清晰,明瞭。
你看到他的動作,你就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你們之前甚至不需要提前去商量好每個動作所代表的意思。
伱只需要看着陳秋,你就知道陳秋他想要什麼樣的感覺。
雖然看上去陳秋對於樂團的指引很少,但是……
陳秋對於樂團的指引,每一個都在點子上!
每一個,都在所有人可能出錯,以及需要着重處理的細節上。
他總是會提前給予衆人提示,指引,告訴他們應該怎麼去演奏。
甚至還能順帶和觀衆互動,帶着他們鼓掌。
鼓掌什麼地方強,什麼地方弱,什麼地方不需要掌聲。
明明就是一首很簡單,很經典的作品。
但是這一首作品卻在陳秋的手中,玩成了音樂新的形式。
一個可以和臺下互動的音樂。
甚至臺下的掌聲,也是陳秋他手中音樂的一環。
這特麼的,真的是一位普通大三學生,哦不對,現在應該是大四學生,他所能做出來的嗎?
樂團對於一名指揮的幫助,真的有這麼大?
指揮系的衆人,看着陳秋滿頭問號,總感覺自己好像看漏了一季,或者穿越了一年。
你特麼告訴我,這是一個月的學生樂團?
你說這個是一年以上的樂團他們都信啊!
一個月的樂團能夠和指揮合作成這個模樣?
這個也太離譜了吧?
相比較指揮系那羣人的震撼,其他觀衆就輕鬆許多了。
他們就是過來聽音樂的。
現在聽着耳邊的音樂,感受着全場幾乎沸騰的熱情。
他們只感覺舒爽。
這個可能是他們聽的最舒服的幾次音樂會之一了。
重點這個居然是一羣學生演奏的,而不是職業樂團演奏的,這個意義就更不一樣了。
因此,他們在音樂最後一顆音落下的瞬間,毫不吝嗇地給予陳秋以及他手下和聲交響樂團掌聲。
聽的太爽,鼓掌鼓的太開心了。
開心是很重要的,正所謂千金難買我開心。
況且他們還沒花錢。
因此多給予一點點免費的掌聲又如何了?
面對着衆人的掌聲,原本準備直接開始康康舞曲的陳秋不由得尬住,他只能一遍接着一遍地帶着樂團感謝衆人的掌聲。
在衆人掌聲稍微停歇了一點後,他才終於有空對着衆人開口道。
“你們這弄的,我都以爲音樂會已經結束了呢……”
衆人鬨笑,絲毫不掩飾他們對於陳秋以及陳秋手下樂團的喜歡。
面對着衆人的笑聲,陳秋對着衆人微笑着點了點頭,繼續道。
“說實在的,我本來是打算帶着我們和聲交響先演奏康康舞曲,然後給各位表演一個返場的藍色多瑙河來着,不過看大家這麼熱情的樣子,那麼就當我們現在已經返場了,最後的作品直接一次演奏完!”
“所有人都有,將樂譜準備好,倒數第二首作品,小約翰施特勞斯,《藍色多瑙河圓舞曲》以及最後一首,雅克·奧芬巴赫,《康康舞曲》!”
在衆人的視線之下,陳秋手中的指揮棒擡起,與樂團衆人相互交流一番視線後,略微點頭。
幾乎銘刻在新年音樂會骨子裡的聲音,緩緩響起。
但是,這卻是來自於海音·和聲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