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震天撼地的大喝聲響徹山野,將山峰之上的樹木草石真的簌簌作響。
伴隨着喊殺聲,一柄柄繡春刀揚起,劃過虛空,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着雪亮的鋒芒,宛如驚濤駭浪般層層疊疊,洶涌而來。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誰都沒有想到,錦衣衛居然上來了!
而且二話不說,直接就開殺!
這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啊!
這大夏,還沒有王法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錦衣衛爲什麼會來到這裡,他們爲什麼要殺人?!”
“無爭法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了無爭法師,眸子中帶着無法掩飾的驚恐。
此時的無爭法師也徹底懵了。
他也想不到,爲什麼這些錦衣衛會突然創山,而且直接就開殺,難不成……他們的謀劃已經被錦衣衛知道了?
亦或者……錦衣衛知道他們和完顏阿骨打勾結?
但這不應該啊!
不是說完顏阿骨打在陣前就被顧鳳青一刀斬了嗎,根本就不可能泄露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爭法師心中有一萬個不解,但此時此刻,這些疑惑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看着衝上來大肆殺戮的錦衣衛,心中的恐懼翻涌上來,讓他的身軀都在微微顫抖。
看了看左右的一羣門派話事人,無爭法師一咬牙,狠聲說道:“諸位,眼下這些錦衣衛分明是發了瘋!只有我們一起上,將他們殺退,纔有活路!”
“要不然的話,我們全都要死在這裡!”
“大家都聽我的,一起上!只要我們撐住片刻,我恆山劍派的弟子便能接到消息,全部彙集過來支援!”
話音落下,無爭法師便直接衝了上去。
不知從何處攝來一把劍器,劍意轟然爆發,劍氣肆虐席捲,竟是正面迎上了錦衣衛的刀鋒。
與此同時,其餘也有幾名小門派的掌門或者幾個江湖散人跟着他一起衝來上去,各自施展本門的看家絕學。
然而,就在他們拼命阻攔的時候,萬獸山莊的莊主以及清涼寺主持卻不進反退,身型急速爆退。
“泰莊主?!”
“法性主持?!”
所有看到他們二人身型爆退的人,全都驚呆了。
誰都沒有想到,他們兩個人竟然撇下身邊同道離開,這……這豈不是背信棄義?!
有心想要質問,但此時此刻他們卻已經來不及了。
因爲刀鋒,已經撞上來了!
所向披靡的刀氣,直接便撞上了無爭法師的劍氣和其餘衆人的掌勁、拳力。
“轟隆~”
只聽見一道劇烈的爆炸聲響起,下一刻,便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的目光當中,那些掌勁、拳力以及劍氣,全都彷彿泡沫一般破碎。
整個世界,只剩下那源源不斷,恍若無窮無盡的凜冽刀氣肆虐!
轟隆隆!
刀氣破碎一切阻礙之後,竟是餘勢不減,繼續朝着前席捲,最後劈在他們身後的宮殿上,轟然之間炸來。
整個宮殿,當即便被炸的瞬間坍塌,飛濺的瓦片、碎石四濺紛飛。
至於迎上黑衣刀衛的無爭法師等人,根本就毫無抵擋之力,瞬間便被席捲而過的刀氣劃過身體,整個人一分爲二,死無全屍。
“這……”
“果然如同傳聞中說的那般,黑衣刀衛乃是顧鳳青麾下真正的精銳,刀意匯聚之下,可聚十人、百人,乃至是千人的鋒芒!”
“無爭法師和諸多高手竟然根本擋不住,連撐住一吸的時間都做不到!”
萬獸山莊的泰莊主,清涼寺的法性主持兩個人眼睛瞪得渾圓,忍不住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眼中看出了莫名的驚駭,以及……
劫後餘生之感!
這更讓他們慶幸先前做的決定。
儘管突然後退,有些不厚道,但實際上,身爲大門派的掌門人,他們心裡都門清的很。
別看無爭法師先前說的好聽,說什麼攔不住錦衣衛他們都要死,但實際上呢?
錦衣衛衝上來的時候,說的明明是恆山劍派一個不留,而不是說他們!
再聯想到先前在殿內無爭法師那想要說卻沒有說出口的話,不難猜測——
定然是恆山派私底下做了什麼勾當,結果被錦衣衛查到,這才殺上山門!
換而言之,無爭法師那老禿驢是想想要拿他們當槍使!
一念至此,他們心中憤怒的同時,也是不禁對視一眼,然後齊齊大聲喊道:“別殺我們,別殺我們!”
“我們不是恆山劍派的弟子,我是萬獸山莊,這次來就是做客,我們沒有參與恆山派的任何勾當!”
“貧僧是清涼寺的法性,此次前來只是應恆山派的邀請做客,對於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兩人大聲喊道。
而聽了他們的話,衝來的錦衣衛稍稍猶豫了片刻,隨後便冷聲道:“呆在這裡別動!”
然後便轉身朝着其他地方殺去。
“呼……”
確定錦衣衛不會對他們動手,兩人鬆了一口氣。
此刻也有暇去觀望其他的情況,在他們的目光看來,從山腳下一直半山腰,到處都是錦衣衛,不少恆山劍派的弟子慘死在刀下。
有的還想要反抗,可這些毫無意義,他們的轉頭拔劍,不過是給那一柄柄繡春刀上,沾染更多的鮮血而已。
他們還見到有弟子逃跑,可錦衣衛已經將整個恆山派全都包圍了起來,幾乎是插翅難逃,即便是逃,又能逃到哪裡去?
他們親眼見到,兩名恆山劍派的弟子朝着山腳下跑去,但纔剛剛跑出去幾步,便同時被迎面而來的一道道光當場斬殺,身軀斷裂成涼拌倒在地上,流出來的鮮血瞬間便染紅了地面。
兩人凸出的雙眼,不甘的眼神,扭曲的表情,讓每一個看見的人,都清晰的明白——
他們究竟是多麼的死不瞑目!
事實也正是如此,這場殺戮來的莫名其妙,卻又快的匪夷所思。
從黑衣刀衛現身,再到無爭法師他們死亡,以及整個恆山劍派徹底亂起來,竟然只是才短短十幾個呼吸的時間!
十幾個呼吸的時間,便讓一個諾大的恆山劍派、傳承數百年的悠久宗門,徹底的陷入了一片血腥之中。
鮮血瀰漫,伏屍遍野。
正如先前那道聲音所說的,錦衣衛奉旨誅殺,恆山劍派上下滿門,一個不留!
既如此,便不會去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殺戮,還在進行着。
“住手!!!”
就在此時,見性峰的山巔之上忽然響起一聲大喝,緊接着一道身影恍若閃電一般,朝着這邊飛掠而來。
人還在半途,聲音便已經傳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是師祖!是師祖出關了!”
“師祖,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啊!”
“這些錦衣衛瘋了,他們瘋了!”
看到這道身影,所有的恆山劍派弟子全都喜出望外,紛紛大聲喊道。
望着飛快衝來的這人,泰莊主和法性主持對視了一眼,皆是露出一抹了然之色。
恆山劍派師祖,法號逸林,乃是恆山劍派僅存的老一輩江湖名宿!
現如今江湖上的各派掌門人,其實都是三十年前與神劍山莊謝玉峰同時期出山,諸如中原九絕這些,雖然時代大致相同,但其實在時間上還要稍稍晚一些。
而這位師祖,是比謝玉峰更早混跡江湖,也更早成名的高手!
舉個簡單的例子,如今天機閣百曉生製作的天榜,其實都是這三十年間成名的人物,而這位祖師,三十年前便已經位列天榜。
這三十年來,因爲早已歸隱,故此才從天榜上換了下去。
傳聞中,這位恆山派的祖師四十歲纔出山,短短三年之年被榮登天機閣百曉生天榜行列,成爲舉世聞名的武道宗師。
只是這位祖師也僅僅只是在江湖上出現了十年左右,隨後便迴歸恆山,從此再無生息。
三十年下來,不少江湖人都猜測,這位是不是已經去世了,可未曾想,他居然還活着!
算算歲數,如今已經有八十歲了吧!
而這位祖師,閉關了三十年,他都修爲又該到了何等地步?!
一念至此,兩人心神微顫。
此時,就見這位逸林老法師雖然鬍鬚皆白、年歲已高,但身上傳來的氣息卻異常渾厚,沒有絲毫衰弱之意。
甚至在泰莊主和法性主持兩人看來,這位逸林老法師身上的氣息恍若大海一般,深不可測。
事實上也果然如他們所想的那般,只見這位逸林老法師剛剛抵達半山腰,手一招,一把劍器便從山頂上飛掠下來,直接插入了山腰的石磚上,磅礴的氣勢席捲而去,竟是將石磚掀開激盪着倒飛出去,猶如一枚枚裹挾着深厚真氣的暗器般,射向一衆黑衣刀衛。
與此同時,恆山劍派後山隱居的弟子和長老們此刻也終於紛紛趕來,一時間劍氣橫空,肆虐紛飛,如同狂風驟雨一般朝着錦衣衛席捲。
眼看着恆山劍派的劍氣鋒芒,就要在此時爆發而來!
然而,他們終究還是無法展示出來了——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絕無神、傅青冥、蕭十三郎、段玉、鳩摩智、李清歡六人忽然出現,手中繡春刀紛紛揚起,磅礴刀氣呼嘯而出,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後發先至,輕而易舉的將那一塊塊碎石盡數碾成粉碎。
更有甚至,一道火焰長刀,伴隨着一柄看似平平無奇的飛刀,卻瞬間跨越虛空,抵達逸林老法師的面前。
“膽敢阻礙錦衣衛辦事,真是不知死活!”
輕描淡寫的話音傳來,那聲音當中所蘊含的冰冷,讓周圍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至於逸林老法師,他的臉色也驟然變得蒼白。
眼睜睜看着近在咫尺的火焰刀氣和飛刀呼嘯而來,整個人面色狂變,心中更是警兆頓生,身形急速爆退的同時,一招手長劍也‘嗡’的一聲飛來,掠入掌心之中。
“鐺!”
千鈞一髮之際,這柄長劍擋住了飛刀,也擋住火焰長刀,只是逸林老法師也整個人倒飛出去,凌空之中吼出一句難以置信的聲音:“這不可能!!!”
“你們到底是誰?!”
逸林老法師在數十仗之外穩住身形,眼中也露出一抹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萬萬沒想到,這些人……居然能將他打的倒飛出去!
閉關三十年,江湖上何時出現了這麼恐怖的刀客?!
只是,逸林老法師雖然震驚,但場上卻還有比他們更加震驚的人。
“咦?”
輕咦之聲陡然響起,隨機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掠上山峰。
這一個字眼纔剛剛出現,人還不見蹤影。
這個字眼剛剛落下,人已經落在了半山腰衆人的眼前。
來人身着飛魚服,腰配繡春刀,氣度儼然,行走之時步伐穩健,面色沉穩,一片坦然自若的神色。
而他的身邊,則是站着絕無神、傅青冥、柳生但馬守等一衆宗師。
正是顧鳳青。
此刻,顧鳳青看着不遠處的逸林,臉上露出一抹不加掩飾的詫異。
隨後又看了看李清歡,卻發現李清歡搖了搖頭。
顧鳳青的臉上,當即露出一抹凝重的神色。
眼前這個年邁的老者,竟然如此之強?!
剛纔鳩摩智和李清歡一起出刀,而逸林居然還能攔下,雖然倒飛出去,但看其身上的氣息卻僅僅只是紊亂了片刻,隨後便平復了下來。
要知道,這世上幾乎很少有人能夠擋住李清歡的一刀!
而這老者,非但擋住了李清歡飛刀的同時、還擋住了鳩摩智的一記火焰刀,並且看起來還是這麼的遊刃有餘!
他莫非是……
超凡?!
顧鳳青腦海之中,幾乎是第一時間便蹦出這個念頭!
不!
應該還不是超凡境界!
顧鳳青仔細打量了一下,隨機便否定了這個念頭。
他接觸過超凡境界的強者,當初在京城之時經常與白髮魔女一起,固然兩人未曾切磋,但他卻能感覺的出來,超凡強者身上那種獨特的韻味。
而眼前這位雖然乍一看之下無論是修爲境界還是手段都強出武道宗師許多,但與超凡還是有着不同。
他身上,那股獨屬於超凡境界強者的韻味,太淡薄了!
無論是白髮魔女還是顧鳳青此前曾獨自接觸的前任錦衣衛指揮使蘇逸仙,但凡見到他們,都能感覺到——
無論他們身處於何地,都與周圍的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融洽,那麼的自然。
站在春日的河堤邊,他們就是春日河堤的一份子。
身處大漠深處,他們便也恍若大漠中的烈日、沙礫。
他們是自己,他們也是世間所有。
這一點,哪怕是當初僅僅是領悟了一點超凡真諦的黃東邪,也隱約有所體現。
但從此人的身上,顧鳳青卻看不出任何與自然和諧共處的一面。
在他的目光看來,此人看似與周圍的黃精融爲一體,但卻處處透露着刻意,就好像是——
被自然排斥一般!
“失敗的跨境者!”
站在顧鳳青身邊的傅青冥忽然開口說道。
只見他持着刀,往日平靜的臉上此刻卻露出一抹罕見的意外:“曾經我在漠北見過,一個來自草原的失敗跨境者,他在劫殺漠北的砍柴人,有一日撞到了我,然後被我殺了!”
“武道宗師抵達超凡,乃是一次生命的昇華,難度很大。”
“許多宗師究其一生或許也無法觸摸到那道門檻,當然也有很多宗師觸摸到了門檻,但卻在跨過去的時候失敗了,而失敗的結果,便是死!”
“當然,也有特例!”
傅青冥平靜的說道:“有一些宗師在破境超凡的時候,雖然失敗但卻僥倖未死,他們因此獲得了更強的修爲境界,比一般的宗師要強,但卻低於超凡。這樣的人,我們稱之爲半步超凡。”
“且這樣的武者因爲根基已損,很難在重新破境,一輩子只能卡在這裡,除非有天材地寶補足根基,否則再難有突破的機會!”
“當日我在漠北所見到的那名來自草原的失敗破境者,便是因爲根基受損,爲了補足根基修煉邪功,想吸取武者血氣彌補自身。”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頓了頓,補充道:“當初我見到這一位便已經很是意外,未曾想今日又見到一個!”
雖然他再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並無任何意外的神色,但顧鳳青還是看得出來——傅青冥確實很意外。
他是一個沉默的人,而一個沉默的人這一次卻說了這麼多話,這自然表明他的心情不像表面上那麼平靜。
說完這些話之後,傅青冥便又沉默了。
顧鳳青點了點頭,隨後將目光看向了這位老者。
“老朽已經很久未曾出山了,如我所料不錯的話,諸位大人都是錦衣衛吧?”
逸林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可即便是錦衣衛,難道就能目無王法,肆意殺戮嗎?敢問幾位大人……我恆山劍派到底犯了什麼法?到底觸犯了那條律令?!”
傅青冥先前所說的還,逸林自然也是聽到了。
尤其是傅青冥先前所說的他曾斬殺過一位半步超凡,他也聽到了。
他並不懷疑傅青冥話語當中的真實性。
因爲他能感覺的出來,面前這幾位宗師,實力都很強!
尤其是先前說話的沉默男子,以及站在中間被衆人簇擁着、此刻正在看着他的男人,都擁有與他一戰、甚至斬殺他的實力!
正因如此,他纔會耐着性子說話,與顧鳳青將法度。
要不然早就上去大開殺戒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