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寂靜無聲,霧之都的夜色總是和薄霧重合在一起,顯得深沉神秘。
下午的時候下過一場小雨,街道上石板還殘留着未乾的水跡,反射着這座城市淡淡的燈光。不過,在迷霧的籠罩下就連這燈光也是模糊的。
路邊的路燈低着頭,用昏沉微弱的光線照着街道,一隻飛蛾拍動着翅膀在路燈的旁邊盤旋着。
這時街道的盡頭走來了一個人,邁着緩慢的步伐走到了路燈的下面。
飛蛾像是被驚動了,在半空中繞了一圈,然後向着遠處飛去,甚至放棄了它本能追求的光明。
路燈下的人停住了腳步,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擡起頭來看向了飛蛾飛走的方向。
於是路燈照亮了它的臉頰,它沒有臉,它的整張臉都是一片漆黑,看不見五官,只能看出一張臉的輪廓。
它不像一個人,它也確實不是一個人。
但是每一個霧之都的居民應該都聽說過它,它是流傳在這個城市裡的都市傳說,夜晚的殺人鬼。
和其他的都市傳說不同,它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大多數的人也都相信這一點。
一陣涼風吹過街道,捲動了披在初身上的黑袍。
自從接受了勞倫斯的要求之後,每天晚上初都會出現霧之都的街頭。
不過也不知道爲什麼,最近的很多人見到她都會直接轉身逃跑,自己問他們問題,他們也只會一個勁的發抖,別說回答了,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大概是霧之都的居民素質還有待提高吧。勞倫斯是這樣說的。
當然,初是不懂什麼叫做居民素質就是了。
站在路燈下,初擡起了頭來,她對着夜晚的霧氣伸出了一根手指。
接着,一陣淡到幾乎看不清的黑霧從她的手指上溢散了開來,融入了城市的薄霧裡,黑霧讓迷霧的顏色加深了一分,不過在夜晚,也沒有人能夠注意到這一點點顏色的區別。
通過這個方法,初幾乎能夠感知到這座城市裡發生的所有事情,即使是在最偏僻的街道里,只要霧氣能夠到達的地方,她就能夠感覺得到。
黑霧完全散開,初放下了手來,應該是有了什麼收穫,她邁開腳步準備離開。
在她要離開之前,一個人卻叫住了她。
“請等一下,可以嗎?”
那是一個有一些顫抖的聲音,應該還帶着一些恐懼。
初的腳步停住,回過了頭來。
路燈的燈光外,一個人慢慢地走了過來,她的身影漸漸被照亮,露出了她的樣子。
那是一個女人,她的雙手抱在身前,緊張地看着初,小心地走來,然後停在了不遠處。
初對這個女人有一點印象,在幾天前她見過她。
她確實見過,這個女人就是幾天前的那個被混混打劫的妓女。
此時的女人低着頭站在初的面前,身子有一些顫抖,應該是初的樣子還是讓她有一些害怕。
上一次的巷子裡太黑,她沒有看清楚初的模樣,而現在她切實的看清了,初的樣子就和傳聞中一樣,渾身漆黑,連五官都被遮蓋在黑色裡。
兩個人相互沉默着,半響,初開口問道:“你找我有事嗎?”
女人抱着自己的手臂,張了張嘴巴,卻沒有說出話來,似乎是在猶豫該怎麼說。
事實上她已經找了初好幾個晚上了,只是今天晚上才遇見而已。
過了一段時間,女人像是下定了決心,終於看向初,開口說道。
“最近有很多人都在打聽你的消息,他們都不是什麼好人,你自己小心一點。”
她是在地下酒吧工作的,這幾天幾乎所有的客人都在談論初,想要找出初的身份,他們要做什麼,女人也很明白。
初的出現讓這個城市裡本來微妙的平衡和穩定被打破了,所以他們想要處理掉初。
她其實是不該來的,遇到這種情況,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辦法,但是她還是來了,因爲初救過她一次。
“沒關係,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初聲音沙啞的回答道。
初的回答把女人逗笑了,她抿着嘴巴笑了一下。
“你是一個好人,至少要比這座城市的大多數人要好。還有,謝謝你上次幫了我。”
說完,她轉身走開,默默消失在了夜晚的街道里。
她來找初,從一開始就只是想要表達一下感謝而已,她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在她看來,自己只是一個下賤的女人,可能初根本就不屑同她說話。
畢竟她是一個性工作者不是嗎,至少所有的人都是那樣看待她的。
所以她只是留下了一聲感謝就走了,甚至不敢等待初的答覆,對於她來說這些就夠了。
街道上,初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其實她不明白爲什麼會有人說她是一個好人,她是揹負罪惡的使者,就連身體都是由罪惡塑造的。如果她是一個好人的話,那這個世界上應該就沒有罪惡了吧。
初擡起頭來看了看天空,今晚的夜還很長,她也許還有很多人要殺。
一個殺人的好人,這個說法無論怎麼看都有一些可笑不是嗎?
雖然她本身並不想殺人,但她遵從任務,而且絕不違背。
初離開了街道,在路過一個轉角的時候,又是一個人同她擦身而過。
他的裝扮和初很像,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袍,不同的是,他的臉上帶着一張面具,一張白色的微笑面具。
兩人相互看了對方一眼,帶着微笑面具的人愣了一下,但愣過之後,他回過神來,似乎是微笑着對着初點了點頭,然後走過了初的身邊,向着剛纔女人離開的方向走去。
初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人,對方的打扮讓她有些在意,但是她沒有去管。
她只負責殺死犯罪,只此而已,其他的她都不會管。
但是這座城市裡會在夜晚殺人的人,並不只有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