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寺廟之後,三個人一起吃了那個村人送給他們的西瓜。
老和尚教初和櫻子在吃西瓜前,撒上一點鹽,這樣會更甜一些。
寧靜的小村莊裡,夏天的晚上帶着獨特的聲音,那種分不清是風聲是蟬鳴還是蛙叫的聲音,在耳邊輕輕淺淺地迴響着。一邊吃着一個西瓜,一邊乘涼,也變成了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
將雪花一樣的鹽粒灑在紅透了的西瓜上,吃進嘴裡的時候是一種很複雜的味道,鹹味和甜味混雜着,但是等到鹹味過去之後,確實西瓜也變得更甜了。
······
夜裡的時候,初抱着腿,獨自坐在房前。她並不想休息,理論上來說她是不會累的。
她擡着頭,看着夜空裡的星河,沒有云層遮蔽,她可以看得到每一顆星星在閃爍。她在想什麼,她什麼也沒想,她只覺得,外面的世界的天空,真的要比使徒荒原的明亮很多。
明亮到她這樣的陰影似乎無地自容,這樣的世界,爲什麼會有罪惡呢。如此美好,如此明亮,有着使徒荒原遠比不了的純淨,爲什麼會有罪惡呢。
但是初不懂,相比於外面的世界,可能使徒荒原纔是最純淨或者說純粹的,因爲使徒荒原,只有殺戮,而外面的世界不是。
不過,這樣安寧的夜晚也不一定非要想着這些。
“踏,踏,踏。”
身邊響起腳步踩過木板的聲音,初回過頭看去。
是櫻子正抱着一個木盆走來,木盆裡裝着熱水,散着白霧。可能是熱的,櫻子的臉色微紅。
“櫻子,怎麼了嗎?”初看着櫻子古怪的樣子,疑惑地問道。
櫻子抿了一下嘴巴,小聲地說道。
“初,我幫你洗一下腳吧,泡過腳以後再休息會舒服一些。”
“爲什麼要幫我洗腳?”初顯然不是很能夠理解櫻子的要求,她的身體是會自淨的,應該不會髒。
“這是住持說的,人當知恩報恩,初一直都在照顧我,我也做不了什麼。”
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櫻子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輕得就像是蚊子一樣。
要不是初的聽覺目前還不錯,否則都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應該是過了一會兒,房前的靜默才被打破。
初出聲回答道:“我明白了。”
說着,她慢慢地脫下了自己腳上的襪子,將衣襬掀起了一些,露出了自己的腳掌和小腿。
“那就拜託你了。”
“嗯。”櫻子點了點頭,抱着木盆走到了初的腳邊。
初的腳並不像是一般的武人那樣滿是老繭,反而很白淨,透着一些粉紅。
櫻子伸手握住初的腳的時候微微出神了一下,那雙腳摸起來很光滑也很涼。
她將初的雙腳放進了熱水裡,緩緩地擦洗着,臉上時不時地紅上一陣。
初低着頭,看着幫自己洗着腳的櫻子,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感覺。
櫻子真的是一個很乾淨的女孩,她就像是一張白紙,別人替她畫上什麼樣的顏色,她就是什麼樣的。
木盆中的水溫熱,櫻子擦着初的腳掌,讓初的腳不再是那麼冷。
“呵。”
突然,櫻子聽到了自己的身前傳來了一陣溫和的笑聲。
她擡起頭來,正好看到了初掩着嘴輕笑。她呆呆地看着,那個笑容比她看過的最美的櫻花還要美。
“櫻子,有些癢。”初笑着說道。
她本來應該已經沒有什麼觸覺了纔對,爲什麼還會感覺到癢呢,她也不明白。
“啊,嗯。”櫻子回過神來,紅着臉低下頭。
“那我輕一些。”
······
那個夏天就這樣悄然過去,像是不留一點痕跡,卻又像是留下了很多。
秋天的時候,枯葉落了滿地,櫻子長高了一些,已經長到了初的肩頭,她的劍術也進步了很多,在初不用什麼力氣的情況下,兩人已經能夠交上幾手了。
菜圃的作物也熟了,初和櫻子幫老和尚收了作物,將一部分做成了醃菜留作冬天的準備。
一如普通的人家,清心寺的秋天在普通的收穫中忙碌着。
冬天,山居村的天空飄着小雪,聽說這裡的雪總是這樣,下得很多但是總不會下得很大。
這裡有着過年的習俗,人們會爲了新的一年慶祝,爲孩子準備禮物,並且許下新的一年的願望。
老和尚在寺廟裡搭了一個搖鈴,那是一個巨大的鈴鐺,用一根很粗的麻繩來搖動作響。搖鈴的下面有一個錢箱,聽說只要在錢箱裡塞一枚銅錢,然後搖動鈴鐺許下心願就能在新的一年裡實現願望。
老和尚說這是清心寺一年裡唯一能騙到些香火錢的手段了,但是初不明白,一次一枚銅錢,就算是村裡的人全來了,又能騙到多少香火錢呢。
不過確實經常要有人來搖鈴許願,到最後,就連初和櫻子也各自許下了自己的願望。
“噹噹噹。”
初搖動着麻繩,將搖鈴搖響。在賽錢箱裡放了枚銅錢,雙手合十放在身前,初閉着眼睛,許下了明年的心願。
“初許了什麼願?”一旁櫻子好奇地問道。
“不能說哦。”老和尚笑着拍了拍櫻子的腦袋,背過手來,看向搖鈴。
“說了就不靈驗了。”
寺廟上的天空中,細碎的雪花飄灑着,雪裡,寺廟的鈴聲迴響,愈傳愈遠。
晚上,老和尚和初都分別給櫻子準備了禮物。
老和尚準備了一件棉衣,祝願櫻子來年健康。而初準備了一把刀,這是她拜託村裡的鐵匠製作的,算是櫻子的第一把刀。
那天晚上,櫻子抱着刀和棉衣帶着微笑進入了夢鄉。
她夢見了春天,櫻花山裡的櫻花樹再一次盛開,她和父親、母親、老和尚、還有初坐在一起,一起賞櫻,一起吃着櫻餅,一起笑着,一起說着來年的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