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跳蚤,難道你想一輩子呆在這兒,哪怕屍體腐爛,被這隻大烏賊當音樂盒搖着玩,直到世界末日?”
“螞蚱,一根線兒上的螞蚱。”
李閻糾正道。
他見聖沃森不滿地盯着自己,聳了聳肩膀:“我只是實話實說,如果我真有本事對付晏公,就不會被抓到這兒來了。再說,我憑什麼相信你能破開七星寶剎?”
“你是說這個?”
聖沃森拍了拍光滑的晶壁:“給我點時間,不成問題。但如果搞不定大烏賊,我們遲早給它抓回來。”
“這個嘛。”
李閻眼珠轉了轉,正瞥見旁邊一個體積更大的水泡當中,自己的屬種正被囚禁其中。
龍鬃水母,七寶刀吻等幾十種屬種海水中載浮載沉,呼嚕嚕地吐着氣泡。完全失去了意識,就連拉萊耶水虎,也像喝醉了一樣亂轉,有的甚至一頭栽倒地上,啃食起泥沙來,露在外面的尾巴啪啪地甩動。看上去十分笨拙,不復以往的嗜血狂暴。
晏公的確深不可測,它身爲戰國時便橫行一方的水行大妖,李閻身上無支祁的這點水法神通,在他看來比小孩子過家家也強不了太多。
或許硬實力上,晏公不如牟尼,但能把李閻剋制得死死的。
“楊子楚!楊子楚!”
李閻嘗試叫醒昏迷的豬婆龍王,可明明近在咫尺,從屬間的心靈感應卻完全不起作用。
咚~
李閻猛錘了一記氣泡,掀起一陣海底波瀾。
晏公微微睜開眼皮,只當做李閻徒勞掙扎,渾然不在意。
說來也怪,這氣泡雖然能隔斷法術神通,對震動倒十分敏感,楊子楚一個激靈,居然翻了個身。
“大人?”
楊子楚先是迷糊了一陣,隨即環視一圈,又回憶起昏迷之前的一切,頓時明白了自身處境,暗叫一聲苦也~
大人啊大人,你怎麼就不能消停消停兩天?上次招惹了黃河河伯,我差點把小命搭上,這次的大何羅(烏賊)雖然看不出來歷,但一身法力血脈緣系大荒,妥妥的上古大妖。本來自己以爲傍上一個出身不凡,背景深厚的水君,從此花花世界享之不盡,誰知道是個招禍精……
“想什麼呢?”
李閻打斷了楊子楚心裡的抱怨,他指了指晏公連說帶比劃了好一陣子。
“你想想辦法,把她引開。”
兩人也算出生入死過幾場,頗有幾分默契,楊子楚倒也瞧明白李閻的意思,他苦着一張鱷臉擠眉弄眼,連連推脫。
“你們總歸都是水類,有共同語言的嘛。想想辦法!難道你想一輩子呆在這兒?北冰洋還喝不喝?水爆肚還吃不吃?艾斯卡還蹦不蹦?”
李閻幾句話頓時讓楊子楚龍軀一震。
原來自打楊子楚有化作人形的本領,他就不滿足待在水君宮打轉兒,平時間歇,總和李閻告假在現世玩耍,只要不惹亂子,李閻也由他去,久而久之,楊子楚可謂吃喝玩樂,五毒俱全,除了愛喝橘子汽水,楊子楚還經常混跡夜店酒吧。偶有豔遇,吃喝不愁。艾斯卡是他平常愛去的夜店名字。
楊子楚沉思一會兒,左右胡亂囫圇了幾條還不清醒的屬種抓在爪下,衝着晏公大聲吼道:“
“錢塘江小妖楊子楚,見過茈娘娘!”
他吼得中氣十足,周遭水草都震顫不已,本來就睡得淺的晏公頓時被吵醒,她翻過身俯視着楊子楚,目光暴躁陰鷲。
開弓沒有回頭箭。
楊子楚鎮定心神,高聲道:“小妖楊子楚,過去被這賊人威壓。才助紂爲虐。”
他一指李閻:“今日得見茈娘娘仙姿逸態,宛見天上皓月,小妖願意棄暗投明,服侍娘娘左右!”
麗姜的嗓子依舊陰沉:“你叫我茈娘娘?這是何解?”
楊子楚道:“我見娘娘六目十身,必是典籍中記載的西海的神魚茈無疑,顧才自作主張,稱您是茈娘娘。”
“六目十身便是茈魚?不見得吧,何羅也是六目十身,世人難以辨認,可傳說茈魚色赤,我卻披一身金霞,怎麼會是茈魚呢?難道你瞎了眼睛?”
麗姜說話間,觸手又不經意地擺動。
楊子楚臉不紅心不跳:“茈魚有朱草之香,何羅卻腥羶無比,娘娘身上花香瀰漫,必是茈魚無疑!”
麗姜陰惻惻地道:“茈魚有朱草之香,何羅有腥羶之臭,這本就是凡夫俗子胡言亂語,你居然也肯輕信?我來告訴你,我叫麗姜,是周昭王敕封諸侯,齊國桓公小白之姊,齊國故亡,我便是齊國正裔,四海神怪都尊我一聲晏公,我不是什麼茈魚。”
壞了,拍馬蹄子上了。
李閻直襬手。
誰料那麗姜話鋒一轉。
“不過你這小龍嘴皮子倒甜。長得嘛,也算可人。”
她得意洋洋地望向李閻:“連你的得力下屬也投誠於我,我看你也不要倔了。”
李閻面上冷哼一聲,心裡卻衝楊子楚豎了大拇指。
行啊小子!
楊子楚趁熱打鐵:“深海寂寞,我與一衆弟兄排得舞樂,譜子乃是從錢塘水君的龍宮流出,名曰《破陣子》,請晏公鑑賞。”
說罷,他推搡着一條龍鬃水母:“下賤胚子,平素睡得昏死過去,關鍵時刻還要掉鏈子,還不醒醒?”
麗姜哈哈大笑:“無怪它們,這些水怪血脈還算雄渾有力,可惜神智衰短,精魄孱弱,比尋常水怪還不如,受不得我七星寶剎的法力。”
只見它輕輕一撥,水泡的顏色頓時淺了許多,本來動彈不得的屬種們也開始恢復了活力。
“來吧,舞給我看。”
“正是,正是。”
楊子楚在諸多水種中間飛了幾圈,交代些什麼,只見各色水種各自舞動起來。
這些深淵屬種或兇惡神武,或瑰麗動人,賣相本就極佳,晏公在天母過海的異像中離羣索居了千多年,平時搖動氣泡聽骨樂就是最大的樂子,那曲子古樸悲愴,本是佳作,可一千多年,晏公早也聽厭了,此刻見羣怪舞動,楊子楚引吭高歌,正是新奇的時候,一時間也高興得手舞足蹈。
至於這是不是勞什子錢塘龍君的《破陣子》,哪裡有什麼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