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摩登的九十年代,西裝革履也被看作老土,可金伯清卻穿着長袍馬褂。胸前口袋裡裝着懷錶,張嘴就是一口軟糯的上海口音,他看上去至少六十歲,但精神矍鑠,只是臉色實在難看。
他站在辦事處大樓的門口,看也不看被送上警車前,可憐巴巴望着自己的金氏姐弟。任憑警車長揚而去,卻對眼前這次拍賣會的總負責人老周深深鞠躬。
“我家教子無方,讓周同志見笑了,我給您賠不是,給受傷的同志們賠不是,給趙先生賠不是。一切損失我負責到底。這點小小心意,給周同志壓驚。還希望您能從中斡旋,不要鬧得太大。”
說着,金伯清遞給老週一張銀行本票。
老周沒有接,而是笑呵呵地說:“說實在的,這我做不了主。但是老爺子您不要擔心,趙先生聽說了這件事,說不再追究了。”
金伯清神色有些緊張:“請問,趙先生原話是怎麼說的?”
“趙先生說,謝家寶樹,偶有黃葉;青驄俊騎,小疵難免。這不算什麼。”
金伯清低頭細細品味了一會,嘆了口氣:“慚愧,實在慚愧。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機會能再見趙先生一面。”
“趙先生十五號會來香港。到時候老爺子就能見到了。”
“那太好了。”
金伯清又問道:“我聽說周同志您來過香港幾次,犬子隆洋還招待過您?”
“啊,是這樣。”
“我人老了,精力不濟。如果周同志不嫌棄,可以讓隆洋盡一盡地主之誼,也算是金門爲各位賠禮。”
“這太麻煩金先生了。”
“不麻煩不麻煩。”
門口兩人的客套話一籮筐一籮筐地往外倒,忍一則若無其事地在前臺看雜誌,等待交涉的結果。
“我還有一件事,想要拜託周先生。”
金伯清突然說。
好半天,老周纔回到大樓裡,在忍一的耳邊竊竊私語了幾句。
“我知道了,我去和那二位說吧。”
說罷,忍一把雜誌一放,轉身上了樓梯。
推開門,沸反盈天的復古遊戲音效就傳了出來,忍一笑容不變:“李先生,任先生,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
任尼一心盯着屏幕沒什麼反應,李閻則把遙控手柄,看向忍一:“怎麼說?”
忍一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還補充道:“香港內家拳術總會,香港道教聯會,以及開運會。並稱三大會,是武術,玄門,風水三個領域的權威。只是並不高調。至於金伯清本人,他對外最出名的身份,是伯清基金會的會長,名望很高。道聯的頭銜反而無關緊要。傳說金氏一族有門叫冥扎的法門,據說能遣妖驅鬼,勾陰換陽。四九以後,金伯清舉家從上海搬到香港,舉目無親,全靠金伯清自己白手起家,到現在也有很多名紳承他的人情。”
忍一話鋒一轉:“金門能有今天,他家世代供養的冥扎臉譜功不可沒,本來金伯清是要拿兩張給孫子孫女防身的,沒想到發生這種事,金伯清的意思是,希望我們歸還那兩張臉譜。”
“在任尼手裡,你問他吧。”
“在桌上,自己拿,我這邊有點忙。”
任尼的眼睛沒離開過屏幕。
忍一眨了眨眼:“是不是,要金家出點血,畢竟,是他的子孫有錯在先。”
李閻笑道:“金伯清能出什麼血?花錢?算了,你們也要面子的嘛,中興保德這麼大一塊招牌,貪圖人家這點東西,你們臉上不好看,拿走吧。”
忍一深深向李閻任尼鞠躬,她拿起桌上兩張軟趴趴的臉譜:“那我先告辭了。”
————————————————
“畢竟有衝撞,上面破了洞,這一點,相信金老爺子會體諒。”
老周把兩張臉譜還給了金伯清。
“當然當然。這不算什麼。”
金伯清連連答應。他正襟危坐,等着老周的後文。
“金先生還有什麼事麼?”
老周問道。
“額,這個,周同志啊,我孫子捅出這麼大的簍子,我是實在沒辦法,才厚着老臉來討東西,這幾紙冥扎是金門的命根子,中興保德有什麼需要,千萬別客氣。“
“我不敢慷他人之慨,也不敢冒領別人的功勞。我和您說實話吧,金老爺子,這次負責拍賣品安全工作的,是趙先生派來的人,我們之前也沒見過。人家聽說你來求,態度也好,就直接還了,也沒說什麼。”
“趙先生的人?這,這實在是……”
金伯清攥着兩張黯淡的臉譜,臉上說不出什麼表情。
“老爺子,我知道您是個重禮數的人,不過這次就算了,這都四點多了,你別勞神了,回去吧。”
老周站了起來,金伯清只好也站起來,兩人又客氣地寒暄了一番。老周才把金伯清送上了車。
車廂裡,金伯清仰着臉閉目養神了好一會兒,窗外景物流轉不休,天也有了幾分亮色,突然,金伯清一睜眼,吩咐司機:“調頭,回中興保德的辦事處,還有,給家裡打電話,叫他們把我書房博古架上的紅木匣子拿過來。立刻。”
————————————————
咚咚~
忍一再次走進了李閻和任尼的房間。
“又怎麼了?”
李閻問,
“金伯清還是想見二位。說有事想請咱們幫忙。”
“你沒跟他說我們現在走不開麼?”
“金伯清說,只談一會兒話,幫不幫忙另說,人總有休息的時候。他願意等。另外……”
忍一拿出一隻紅木盒子。
“他說這是給二位的賠禮。”
盒子裡是軟黃綢緞,裡頭躺着一隻紋絡糾纏,石頭似的玩意兒,藥香撲鼻。
【千歲火精】
直接食用後可以增加30%的覺醒度。
經過烹製,最多可以製作成增加50%的覺醒度的食物。
五味八珍中“玉皇味”的主料之一。
備註:火精,茯苓也。
李閻眨了眨眼,先問任尼:“你怎麼看?”
任尼倒是一點也不放在心上:“我全聽你的,大閻哥。”
“哦。”
李閻心裡合計了好一陣子。
“李先生,那見還是不見?”
“見,當然見。”李閻道:“吃人家嘴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