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來,神州陸沉,妖邪禍蕩。
原本戍守天下的龍虎氣不斷流失,國綱難鎮,魔祟四起。
然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爲了遏制妖邪,百年來,大明朝廷七十三次加封龍虎山天師道,平均一年多便要封上一回。
社稷神器加持,道門大興。
嘉靖三年,龍虎山以一百零八道龍虎旗牌,鎮壓大明兩京十三使司。妖邪爲之一蕩!連龍虎氣的流逝速度,也有緩解的趨勢。
嘉靖五年,原本二十四衛中的錦衣衛改製爲龍虎緹騎,除了原本往送他國情報,監視百官之外,更有除邪滅鬼之責,擴建的人馬,其中少部分是各衛所的軍卒,大部分,全是龍虎山的道士。
嘉靖十一年,第九十四代天師,敕封護國大法師之位,位同三公,有世襲罔替之權。
嘉靖十六年,各府衙衛所,皆設龍虎都監職位,品級只有九品,卻直接受制於龍虎山和神皇帝管轄,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沒有皇帝和天師首允,不得緝拿,審問。
萬曆三年,蒙古大骨朵部犯邊,龍虎山的道士,頭一次以稽覈監軍的身份走上戰場,其後,這便成了固例。
短短百年,天師道的勢力急劇膨脹,鮮花着錦,烈火烹油。
士大夫,龍虎道士,與皇帝之間彼此牽制,形成頗爲有趣的權力結構。
萬曆二十年,壬辰之戰拉開序幕,此後持續數年,大明國祚爲之傾斜,而剛剛結束戰亂的豐臣政權,幾乎因此覆滅,國內淪爲一片鬼域。
而因爲重用天師道,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大明江山,也在戰爭當中劇烈的龍虎氣動盪下,有支撐不住的趨勢。
今天,龍虎山也迎來了自中興以來,最大的一次考驗。
庚子,萬曆二十八年四月。龍虎山天師道,天門山。
百年來,龍虎山十五次擴建,佔據良田超過兩萬三千頃,長工超過六萬人。而距離龍虎山只有數裡之遙的天門山,也早就成了天師道的腹地。
山河毓秀,碧空頃濤,湖水上發來幾枝紅芽。
今天的天門山上,怕不是有數百萬只粗如兒臂的牛油蠟燭日夜燃燒,經文聲和法鈴聲交織,衝散籠罩山巔的金色魚鱗雲片。
一座青色山巒立於山雲之間,黑色鳥羣劃過青山山腰充斥視野,卻是數不清多少隻獨角紙鶴。
它們若有靈性一般,“啪嗒”“啪嗒”貼滿青色山巒,把之緊緊包裹。剩下空餘處散發出刺目金光、遠遠望去,如同一張黑紙金字的浩大經頁,筆直插在在天地之間。
青山山頂,一塊怪異的褐色石盤上,有一青一黑兩個女人赤足而臥,身旁有零星的青色火焰矗立燃燒。
兩人的眉目卻有九成相似。
毫無疑問,這是丹孃的長相。
青衣丹娘立膝箕坐,大腿上平躺着那名“黑衣丹娘”,只是這“黑衣丹娘”此刻面如金紙,往外不住咳出黑血。
“死便死罷,用不着你假慈悲!”
黑袍女人橫着眉毛,便是衰竭到動動手指也難的地步,嘴上還不饒人。
丹娘理也不理,只是嘆氣:“你拿這副模樣同我說話,我實在看你一眼也欠奉。”
那女人聽聞又羞又怒,大罵道:“誰用你看?我本來就是爲了……”
“你聽着~”
青衣丹娘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
“也是我自己太過莽撞,眼下我真身被龍虎符籙封住,拖不開身。我找機會放你出山,你務必把那三張《太平洞極經》,給我一張不拉地找回來!若是碰上你家李鎮撫,不妨和盤托出,此事另有蹊蹺,他絕不會怪你。到時候如何取捨,聽他的便是,若是碰不到,你找齊三張《太平洞極經》回來,或許可消龍虎山盛怒。”
她話音剛落,天空中金雲攪動,一張面容自雲霄中透出,鬚髮皆白,劍眉山胡,本是一片出塵之色的臉上,此刻卻是殺氣騰騰。
“山靈!你誠心要包庇這毀我山門衣鉢的逆徒不成?”
丹娘輕輕搖頭:“山靈不敢,蘇都女偷盜的《太平洞極經》連同三五功德玉印,我可做主一併奉還貴府,但求天師大人能洞開山門,放我二人離開。”
她不說還好,一開口那張天師更是怒不可遏:“那逆徒盜我太平洞極經時,已不慎撕掉三張。三五功德玉印沾了妖氣,更是威能大減,你倒是做的好算盤。”
蘇都女渾身上下只有一張嘴能動,此時不禁大聲叫冤:“那三張洞極經我一掀開便逃的沒影兒,三五功德印我根本沒碰過,你這老雜毛冤枉我!”
“一派胡言!”
天師聲如雷齏。
正在此時,丹娘杏眼圓睜,一道黑色月輪自她瞳孔中射出,所過之處,無論金光符籙,紙鶴法鈴,統統扭曲成漫天齏粉。
“果真是那九州天妖!”
丹娘雙手掐腰,一股浩然青光捲起蘇都女,眼看朝山外飛去。
“你就不怕我逃走不回來?”
九翅蘇都大聲喊道。
“你蠢成這樣,哪有這麼聰明的腦子?”
射出那黑色圓盤,丹娘整個人也虛弱下來,此刻勉強應聲。
九翅蘇都一時語塞,只是眼下不是爭嘴時候,語氣倒也軟了下來:“我一定找鎮撫來。”
丹娘眸子微動,但見那抹青光帶着九翅蘇都飄飄搖搖飛向天外,才喃喃自語。
“他應當是會來的。”
……
山下無數黃黑紫道袍盤坐,第九十五代天師張義初遙望青光,臉色似悲似怒。
“師尊?那山靈真是倭人妖國那尊天妖?”
易高功嘗試着開口。
“無論是或不是,她都下不得我龍虎山,只需朝廷送來一百零八塊龍虎旗牌,便是大羅金仙,我也要能煉成回一塊頑石。”
易高功眨了眨眼,愣是沒敢說話。
“旃檀!”
張義初回身。
人羣之中,一塊身披道袍,通體剔透金紅色的巨人站起身來。
“你速速下山,將那逆徒捉拿回山門!”
“謹遵天師法旨意。”
牛頭旃檀一躬到地。
一隻手伸出黑色柱子。
李閻邁步而出。
水流清洗着他的手腕和拳頭,身上看不出有激戰過的痕跡。
“完事了?”
“完事了。出發。”
兩人站定。
“行走大人,你即將開啓閻浮事件。”
“你擁有再次進入鱗·丁酉二十四的權利,因爲你選擇團隊作戰,且你的同行者(查小刀)沒有進入該顆果實的記錄,他將突兀地出現在果實之中。”
……
“下手真狠啊。沒動殺心,總算給我幾分薄面。”
貘的麪皮抽動了一下,嘴裡嘖嘖有聲。血泊裡躺着張才,口鼻溢血,右腦嚴重腦震盪,四肢斷裂,最嚴重的脊椎骨也裂成三段,魂魄也受到損傷。
這樣的傷勢,即便花費點數,也需要四五天的現實事件才能治好,毫無疑問,張才與這次事件無緣了。
“好歹也在八極行走的行列呆了兩年多,就算被佔取先機,也沒有理由輸的這麼慘,難道他去過四實了?”
貘摸着下巴:“不過……破綻也非常明顯。就看他自己什麼時候醒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