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電子世界以及意識世界,人的心於此三重世界的夾縫之中飛馳。
夢想緣起,自信飛揚,無有恐怖,連聲音都要衝上雲端之外的星辰。
“已經抓到你了!VEDA!”
金黃的光輝在眼眸流轉,穿越三界,直到線索、思路與三重世界的盡頭。能天使與能天使的戰場之外,人與AI的對決已經拉起帷幕。
“我可從來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可從不想要按照你的劇本來演繹一個個故事。”
困境很多,出路更多。
彼方冷漠的機械心靈身藏於天使宮外的一個隱秘的基地裡,看向劇烈震動的源頭、來自Raiser人們的進入。
“原來如此。”
在量子思考誕生的想象之中,利用腦量子波的交流,VEDA這麼對剎那說道,以表達一種恍然與讚歎。
而在現實之中,不懂得人類言語的此物沉默地鼓起了雙掌,面無表情地看向來者與往者。
VEDA唯能以量子思考與剎那完成正常言語上的交流。不能進行量子思考與不具有高腦量子波等級的人根本無法接觸到VEDA無窮的思緒,只能看到一個沉默的現實的表象,然後將這表象以爲是全部。
緘默的太空中,冰冷的面罩裡,撩起的淺紫發下,紅色的雙眼無情而平等地掃視着他們。
VEDA投放在這準變革者身上的機能迅速衰減。其腦量子波與VEDA的本體不再能建立起足夠穩定的聯繫。
這個被VEDA降臨的變革者所處的基地正在一個大型太空碎石內部。Raiser的太空逃生艇拉着厄德所處的駕駛艙,此時一起圍繞在這塊太空碎石旁邊,並全力開啓所有用以屏蔽腦量子波的裝置。
此前,正是雙靈高達突破防衛系統,物理破壞該秘密基地的門壁,打開一條通路,伸出GN光束步槍對準這個變革者。
高達武器的尺寸太大,而人的尺寸太小。
“全功率使用腦量子波遮斷設備必須消耗更多資源,會進一步縮短維生系統時長。”
在這行動之前,聽到剎那訊息後,負責資源分配的席琳提道。
小小的黑暗的艦艇裡,突然響起輕輕的笑聲,然後纔有人嚴肅地放話:
“席琳姐,你以爲我們是誰啊!上吧!可不要慢了動作、延誤戰機!”
艇外,墮落的天使正在黑暗中振翅高飛,與月之女神、星水女神與戰車女神的紛爭,牽扯並迷惑附近全部的自動防禦系統與偵測設施,始終掩護全隊的行動。
“剎那、阿雷路亞正在等待我們!不是嗎?”
坦然無畏。
於是無所憂怖的人們前往彼方,直麪人造的超人。
這個基地很小,只夠數人維生。事實上,經過大部隊全基地搜查,發現確實只有一個人造變革者在此。
由於深知變革者的素質之高,少數幾個直面該變革者的人員都停留在一個安全的距離外、己方槍械的射程內。
由於能源的過度揮霍,維生資源供應全Raiser成員不到十個小時。
“果然沒錯,你就是VEDA用以完成其網絡的重要節點之一吧?現在已經將軍。請放開通訊權限,倘若你不想造成更多的無畏的損失!”
通過無線電波,皇站在計算的安全距離之外,發出最後通牒。她的目光以及雙靈高達的槍口均無言地、冰冷地注目這地上小小的人。
這個終端體沒有迴應,只默默地觀察人類的行爲。
傾聽,然後理解。
對於VEDA而言,這還是它第一次以這種形式直麪人類,尤其地,直面天人以外的人類。即使這次直面在他無限的思考之中,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不可思議的可能,卻也是它最不期待成爲現實的可能。
——期待。
我在期待着什麼嗎?
它在自我審視。
——智慧生命?
又是何物?
通過量子計算能力,VEDA幾乎可以把握全部事態的發展並因此制定計劃,但這並不意味着能夠準確地預知未來。
它當然可以算出所有的可能的未來發展,甚至可以算出每一種發展的可能性大小、到底是超過百分之九十、還是低於百分之一,但它終究不能算出哪一種會是真正的未來。
在沒有抵達時光的下游前,它對此仍一無所知。
即使可能性高於百分之九十九,也不代表一定會成爲即將的現實。
何況即使可能性爲零,也並非不可能。譬如在數軸上任取一點是整數也是個概率爲零的事件,但確實存在這個可能性。
這次,很不巧合地,正是它所最不願意見到的一種發展之一。
“通過同樣的抑制裝置,改變了腦量子波的場分佈嗎?”
他在複數的想象中質問剎那。
如果是通過這個形式,確實足以將其意識的傳遞阻遏,令其原本寬敞的大路瞬間變爲細小的水管,只能一點一滴地漏出信息。
“是的,當你與我對話的瞬間,我就徹底確定你使用的節點所處的位置,並傳給我的同伴們。原本我想依靠在網絡大海的博弈之下,慢慢逼出你的節點所在,沒想到你主動出擊,反而暴露。”
他直面那冰冷的存在暢意言說。
原本通過天使宮網絡上的對決,只能找出一個大略位置。在廣大太空的小行星帶中想要鎖定一個地點進行攻擊和封鎖實在太過困難。
Raiser的逃生艇羣爲節約能源,其行動能力極爲有限,一直在緩慢地靠近可能的目標。
想象之中,屏幕之上,正是來自VEDA的通訊。那變革者的樣貌(所採取的鹼基序列)讓剎那有些眼熟。
另一方面,屏幕上跳出更多有關粒子儲備的警示——粒子儲備已經降低到一個極其危險的刻度下,以致於他不得不開始動用作爲自身特別的力量強行推動僞爐的運作。
因能源不足的緣故,即使憑藉技術的補正與設計性能的略高一籌,剎那也不能在與艾翁駕駛的能天使高達出廠配色型的戰鬥下取得更多優勢。
尤其現在的他不僅僅要應付現實世界高達的戰鬥,還要面對網絡世界與想象世界雙重來自VEDA的干擾。
VEDA現身親自與剎那對話,當然不是爲了簡單的耀武揚威,而是考量艾翁作爲初次高達駕駛者能力與經驗的不足後,所做的來自第三方面對剎那思維的干擾。
以一個新手對決來自未來的成熟的高達駕駛員,這太過困難。
“在與你的數次相遇之中,你都借用了某個人造變革者作爲你的媒介。”
他一邊在想象中言語,一邊在現實中緊緊握住手中的操控杆,向着前方的戰士發起敬意的攻擊。
因爲尊敬眼前戰士的意志,所以全力以赴。
劍與劍、子彈與射線,一時交織成密集的死亡的大網。能天使輕輕下側躲開來自GN單元的射擊,然後大劍擡上,在其裝甲之上留下一道明顯的口子。
“按照推測,如果要與我交流,你必須調定腦量子波,不能作爲一個機器,而是要利用一個具有人類(變革者)基因的生命的大腦作爲一個處理端口。根據上一世的資料,在變革者之中,又分爲情報型、戰鬥型等,不同的準變革者與你的連接、權限也不同……我將適合作爲你端口的變革者稱爲節點。
對你而言,尋常電子終端的信號網絡、藉助無線電波或者其他什麼電磁波的運用,並不足夠作爲你全部信息的載體,唯有一種,那就是腦量子波,纔可以穿透月球與拉格朗日L3間的虛無太空,其中節點正承載重要的信息傳輸與中轉的作用。對你而言,一個‘降臨’後的重要節點被屏蔽也是很困擾甚至麻煩的事情吧!”
在之前提耶利亞發覺自身腦量子波導致信息泄露的過程中,提耶利亞就察覺到了三個以上意識體的存在。
除了厄德以外,至少還存在兩個不同的人。
剎那將目光放回現在,敏銳地察覺到GN單元的行動較之前都變得遲緩。
它們由誰操控,剎那並不清楚。
或許是由VEDA,或許由某個變革者的意識體,或許是由一個天人的成員,但無論如何,就現在的情況而言,這個行動是有成效的。
想象中屏幕上的VEDA、網絡上那本來源源不竭的阻攔全部在消失。
【天使宮系統內部第一級權限直至第五級權限全部取得確認。】
高達的系統提示到。
“確實沒錯……真是了不起,了不起!不愧是未來的天人。”
它俯視着這些奮爭的人們,繼續無感情地、機械地說道。
“由於該節點的阻斷,對於量子演算系統而言,在短暫的時間內,將失去與你博弈的計算能力。短暫的時間對於量子思考的信息攻防,足以致命。
天使宮系統即將爲你攻破,從而不會作爲你們的阻礙。就這一點而言,你們確實向勝利又邁進一步,這是當之無愧的勝利,是我徹底的失敗。”
它又將目光放長,直落到那雙靈高達之上。
它借用那可憐變革者的身體突然暴起,高速接近高達下的人們,同時按動通訊,問道:
“來自未來的提耶利亞·厄德,想要回來嗎?”
提耶利亞切實地收到訊息。
回來,是期待我作爲人造變革者的迴歸嗎?
他想。
中性的麗人擡手一瞬。終是沒有任何的猶豫,握住駕駛杆,發動反擊。
“感謝VEDA,感謝你讓我的誕生,感謝你賦予我的一切與使命,感謝你讓我作爲一位高達駕駛員與其他高達駕駛員的相遇。”
所經歷過的全部歲月在他心中沉浮,直變成最溫柔的人們的樣子,讓他忍不住露出笑顏。
他真誠地感謝這一切,但也正因此,他決絕地面對這一切。
“是不是像是一個孩子叛逆的離家……但我確實知道、我已經成長爲一個完全的人,因此想要背離你的道路!”
——原來,變革者居然還會有這樣的變化嗎?
這是VEDA還沒觀測到的不可思議,以作爲人類創造的量子演算系統的某種極限。
“難道說作爲變革者的進化,在我的演算範圍之外?”
對於人體而言過於強大的火力將生命輕易地化爲灰燼,連金屬的地板上都融出一個大坑。
“剎那·F·清英,感謝你讓我認知到這一點。不愧是未來的天人!我承認、不、是不得不承認你們確實是足以引起前所未來的變革的人。”
現實中的屍體不會說法。
只有一段音訊在某個想象世界中傳給剎那。
“但是作爲過去的天人,並不會停止任何努力。我要將你、一個紛爭的根源消滅。而現在的你,還可以嗎?”
與此同時,【天使宮第六級權限取得。】
第六級權限仍無法干涉天使宮的自動防禦系統,但已經足夠作爲一個鑰匙。
“我的答案還是相同,若你要做,儘管來試試罷!”
那個孩子彷彿不曉得畏懼爲何物,只向黑白的天使揮起手中的劍。
目前,粒子數爲零。
儼然的絕境之一。
VEDA與剎那,兩者的謀劃都取得了成果。
對於Raiser,這場戰爭,可能會迎來一場勝利。
但對於名爲剎那·F·清英的個體而言——
月面之上的VEDA還在思索,得出一個結論:
生存與勝利,可還未必。
“他們爲何在戰鬥,大叔?”
一個幼小的粉發女孩和數十個天使宮的成員一起按照VEDA的指示躲在防護室中。
她忍不住難過地注目能天使與能天使的紛爭,再向身邊的伊恩問:
“難道大家不能和諧共處嗎?非要戰鬥不可嗎?”
伊恩的妻子琳達半蹲下來,摸摸這正在害怕的孩子的頭,想要緩解緊張的氣氛而打趣道::
“因爲這就是惹人討厭的男孩子啊!可是天人以後也會有戰鬥的時候,菲露特作爲一個好女孩也要熟悉這一切……唉。”
“居然在與高達的戰鬥之中,尚有餘力將所有GN單元擊墜,他是怪物嗎?”
看着戰場監測,一個工程師的臉上露出驚駭的表情。
他正是負責GN原型單元設計的人,所以才知道其中的可怖。
“這真的是沒有真爐、粒子也將耗盡的高達所能做到的嗎?”
沒有回答。
沉默的天使,金色的眼眸下,青色的光輝蔓延。
沒有GN原型單元的干擾,能天使轉身面對追擊來的艾翁,高舉長劍的身姿彷彿不可逾越的山脈。
還剩九個小時。
久違的劇烈的痛苦強烈而持久地涌上全身,他作爲ELS-00Q高達的同體,就像是冬夜平叛所做的一樣,勉力驅動EXIA。
“你爲何還在戰鬥,明明只是個孩子而已!”
艾翁從通訊中看到那年幼的痛苦不堪的臉龐,忍不住質問。
到底爲何要努力到這個程度?
而在這個世界的奮戰又有何意義?
到底都是會死去的人罷了!
然後他看到了少年天真無邪的笑容。
——唯獨這點,已經不需要再去思考和憂慮。
少年想。
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的人兒還在駕駛高達,乘着能天使踏過人工的湖水,飛過人造的沙漠,向着遙不可及的未來的幻夢一步步踏實地前進。
此是超越神話的戰鬥,沒有任何有關神靈的思想可以涉足。
此是戰士意志的對決,不容許任何有關虛無與惡俗的揣度。
唯此,跨越萬千戰場之人高舉拼搏勝利的戰士之劍,以實體穿過一切光束與立場,捅穿裝甲,刺入其心,直把黑白的天使釘在牆上。
就此,僞爐熄滅,天使落翼,人入睡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