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的過往斑駁燦爛,從周身不停掠過,猶如走馬觀花。從無限維度中泄出的光攜帶着無限世界的記憶,投出波的軌跡,疑似海里滿天星。
星的彼方,靜立的楓紅色少女,懷中一束潔白的蒲公英。
“自與你一別後,我主動觀察了許多時間封鎖現象,這是我在一起事件中所收穫的禮物。”
少女主動解釋,然後不知怎的、放開雙手,於是這柔軟的小花與它毛茸茸的種子就脫出人的束縛,在虛無中自由飛流,彷彿北國悠悠的白雪。
多元宇宙具有稠密性,大意可以表示爲從一個宇宙到另一個任意宇宙之間存在且仍然存在、必然存在無數個宇宙,不論方向與路徑,也不論兩個宇宙有多接近。
譬如直線上無數的點,又譬如平面上無數的線,無限在世間最爲直接的表達之一。
對諾諾而言,這不是她的故鄉,只不過是她隨手路過的一個角落。但既然發生了一次不同尋常的相遇、又遇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人,她就常常注目這裡。
墨發的少年人則在海的此岸,認真聆聽。
等到蒲公英消逝時,他才感恩道:
“謝謝你將磁單極子再度封入事件視界,諾諾。”
日出的威力稱得上曠古絕今,遠逾過去人類社會的常理,是人類對事件視界、拓撲缺陷、GN粒子以及宇宙模型的理解的巔峰與研究的結晶,揭穿重子數守恆的假象,重建夸克禁閉的秘儀。
保守估計,日出若無事件視界將其再度包裹,直擊地球后,將造成數倍於死兆炮的破壞,這之後,日出將會被還原爲單純的磁單極子,一路穿越地球而去。
可以猜想這只是最初的試驗品,乃是變革者方一場豪賭,甚至他們可能只在理論上進行過計算,沒有進行過任何預演(不然月背環加速器的動靜必然被人類社會察覺)。
利馮茲沒有襲擊人類社會的意思,故意與剎那攀談,並等待剎那多次量子化或短距離躍遷的發生來調整日出的軌道。
至於剎那則經過計算,也存心駕駛00高達偏開太陽系內全部大型星體。他也清楚地知曉他可以通過綁架地球的方式迫使利馮茲放棄攻擊,但他沒想過他能如此做。
最終日出的殘餘被諾諾以掌相合,閉合在視界之中。
她擺擺手,坐在空中,說:
“這是我作爲時空審查官(宇宙監察官)的責任,理所應當,不用感謝。”
“不,不是這樣的。”
飛馳的萬物,顛倒的夢幻構成這更外層的領域。
因爲全是未知,對於原本生命的認識而言便是一片黑暗。
到處是不懂的事實、摸不到的波紋、看不清的顏色、無法理解的形狀以及不能認識的真實。爲了意識主體的發展,意識自身便以自己認識的自己代替自身,並以自己認識的東西代替未知,此即個體的假想認知視域。
剎那搖搖頭,但他也不繼續客套,單刀直入諮詢道:
“丿丿,請問我如何才能迴歸地球、作爲我……故鄉的地球?”
在上一次、他明確知曉視界消失後便可自然迴歸。但如今,他認識不到這一點,相反卻迷失在時間與空間的狹縫之中,作爲一種未知的生命體。
她的目光轉向了其他地方。
“我……無能爲力。”
剎那兩手相叉,纔回想起他曾經推測出的那個事實。
“因爲你也……無法回到你的故鄉嗎?”
楓紅色的少女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又道:
“你的情況要比我的情況更爲殘忍……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說。”墨藍色的雙眼中彷彿有星光流轉。
少年人沉默了下,自然垂下雙手。
“直說無妨,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然後他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裡,溫和地等待一切可能的答案。
她的睫毛顫動了下,才道:
“拓撲缺陷:小徑分叉的花園,我如此稱謂你的異常,足以引起第一宇宙視界作爲時空曲線的閉合,完成歷史重演的奇蹟。但對你的宇宙而言……你已經是被認識到的拓撲缺陷,需要被視界隔離,這就是……宇宙監察法則在你身上的生效。”
“倘若我一定要回去呢!倘若我切開閉合的時空曲線!”
他握緊拳頭,不甘心地問。
“但你作爲一個人的質量太微小了!”
少女少見地慍怒發吼,然後愧疚地轉過頭去,頭上的一束呆毛垂下,不知何想。
接着悠悠地、溫柔地,彷彿來自遙遠天邊的聲音在講述一個宇宙最深的事實:
“黑洞是會蒸發的。被視界包裹的拓撲缺陷亦然。在你和磁單極子一起被封入視界的瞬間,因爲質量實在太小,又未被固定,已經蒸發了。”與上一次不同,剎那不是旁觀者,而是宇宙監察法則的目標之一。
剎那冷靜下來,又問:
“被蒸發後,去了哪裡?”
諾諾的表情看不見。
“去了第二宇宙視界之外……這裡不是外層,而是單純的……外面!現在阻擋你的視界就是宇宙的外沿啊!”
“三爐不就能打穿意識不相容,成功時空旅行嗎?”
“但你的意識已經與這個宇宙所有生靈的意識不相容了……這就是被整體排斥的缺陷。”
剎那的臉色迅速灰敗下來,一種顛倒幻滅的感覺使他感到冰冷。
他這才清楚地意識到他的處境。
因爲宇宙的誕生有一個起點,而光速也有限,所以可觀測的宇宙有所界限,此即第一宇宙視界。
因爲宇宙的誕生有一個起點,宇宙時空的膨脹速度也有限,所以存在的宇宙本身有所界限(有限無邊),此即第二宇宙視界,真實的宇宙界限。
他如今所處的地方,不是別的,乃是真真正正的、宇宙的外側,諾諾所製造的時空審查官的房間。
可他寧願他失敗而死,也不願意接受這種結局。
他看到那楓紅色的少女轉身質問:
“還是說難道你狂妄到要切開宇宙的界限,以消滅其中一切生靈作爲代價、重塑天與地以及其中所有萬物的法則,這樣、就憑這樣來回到你在這過程中已親手毀滅、一無所有的家鄉嗎?”
她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
眼前受傷的幼獸不再存有任何幻想的神情令她想到了過去。
她聽到他低沉地敘述道:
“我早已有所預感,但曾立下約定,一定要親眼參與與注視人一生的變革。至少在那之前,絕不離開。但我最終也沒能完成這個約定。”
諾諾一聲嘆氣。
“其實也存在取巧的方法……”
她轉過頭,身上的裙襬在流動的光中飛揚。
剎那擡起頭,看着他。
“比如說你宇宙中的人們集體抵達與你、或我、或其他足以越過宇宙視界、甚至修正宇宙法則而不死的境地,便可能與你相遇。”
不過以三爐爲例的時空旅行,會受限於宇宙的稠密性。
剎那的激動立刻變爲苦笑:
“我相信這點,但這太過遙遠。我只想回到那一刻——”
“另一個辦法,投下你的影子。”諾諾輕輕嘆氣,又道,“ELS Qan,我曾經見過的那個機體,你的‘外存的器官’,可以作爲一次燃料。但那樣,它也會被宇宙監察法則察覺並送走……因爲它和你畢竟一體。”
剎那抿嘴不說話。
諾諾看着他,有許多猜想在她心中沉浮。
“還有其他方法嗎?”
諾諾搖頭。
“宇宙很大,或許還存在着各種各樣、乃至無數的道路,但我不知道更多了。”
“彷彿夢幻一般的日子,終於走到終結。”
突然間,少年人笑了出來。
“謝謝,請幫助我,我仍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銀漢清冷,月在中天。
在00高達被日出直擊後,伽利略號帶着Raiser的高達部隊才姍姍趕至戰場,六門Gn光束加農炮、二十四臺GN短光束加農炮,十二臺大型GN獠牙,一百四十四臺小型GN獠牙發瘋似的狂掃。
光耀長空,震撼銀河。
變革者軍隊早已強弩之末,大多正在Trans-AM以後的衰弱期,紛紛退避,不幸便被掃落大片。
等到接近爆炸的遺址,伽利略號格納庫內,紫發的擬變革者小人便在ELS Qan身旁接線操作。
“爲何毫無動靜……?【復活】怎麼會收不到任何信號?剎那先生究竟怎麼了?不要、不要!”
然後她看到那巨人動了起來,面露驚喜。
流動的金屬逐漸在駕駛艙內構成人類的軀殼,黑色的頭髮,棕色的眼睛,還是原來的少年人。
剎那·F·清英再臨此世間!
他轉視四周,正要招呼機外紫發的人時,卻驚訝發現那不是提耶利亞。
“我在這裡,剎那。”
彈出的屏幕中構建的虛擬形象,熟悉的人兒在微笑。
“提耶利亞,你……?”
剎那驚詫。
“這是我小小的努力,請原諒我對須臾的欺騙。”
他笑道。
剎那不是蠢人,瞬間想到前因後果,但他沒有更多時間,只能直接駕駛ELS Qan出擊,徒留下格納庫內紫色的人兒。
這彷彿來自異星的高達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現其全貌。
混亂的戰場之中,猶如嶺上盛開的花朵。
再生高達很快從頻道的竊聽中得知剎那正在指揮作戰的事實。
“這是……這是……ELS?原來如此,最終我還是失敗了嗎?我原希望你不要再回到人類的世界,可你偏偏眷戀人類,真讓人苦惱。”
他說着話,卻沒有苦惱的意思,平靜得駭人。
捂住臉龐的雙手也緩緩下落,垂在兩邊。他想起在他教唆下而死的畢賽德,又覺得自己好笑。於是他駕駛再生高達舉起大型GN光束軍刀,直衝ELS Qan並斬落,但彷彿是肉身與鋼鐵碰撞般,返回驚人力量。
現在的ELS Qan沒有武器,在剎那的意志下,僅僅用手抓住再生高達的兩手關節,然後活活捏碎。
裝甲的碎礫受力而出,便在太空中隨着GN粒子一道飛揚。
XN Raiser中,才被哈羅從天人號上救下來的沙慈正手忙腳亂地操作XN Raiser繁複的武器系統,而他身旁、路易絲、絹江還有哈勒維夫人都在冷靜地小聲說話,儘量不給沙慈壓力。
但沙慈頭上已是豆大的汗珠了。
“我只駕駛過宇宙工程機器人,沒玩過這東西啊啊啊!”
話音未落,操作檯的哈羅雙眼卻驀然閃爍,引人注目。
“不會要爆炸了吧……?”
路易絲小聲緊張嗶嗶,抓住沙慈的右臂。
“別、求你別說了——”
屏幕上右下角彈出提示,原來是檢測到ELS Qan信號,轉入半智能自動半遠程駕駛模式。
隨之而來的是安全提示聲,再後,XN Raiser猛地加速,引起幾人尖叫。
這時,剎那才轉過來注視眼前的小人兒。
他似乎毫無被抓與失敗的慌亂,就平平常常地坐在再生的駕駛座上,還帶着點風中原野般的色彩。
“你什麼時候成爲的純種變革者?”
這是剎那現在才發覺的事實。
“大約幾個月前罷,現在的再生高達是雙爐高達,在Twin Drive系統下,進化似乎會快點。”
利馮茲平靜地答。
“你似乎並不慌亂?”
剎那又問。
“從你想要戰勝我的企圖之強烈來看,”利馮茲回答道,“我相信你最終還是有點認可我的思考的、哪怕百分之一,千分之一……這就給我力量使得我可以從容了。”
“……”
剎那沒說話。
利馮茲卻繼續道:
“我原本想你應該是很痛苦的,活在無知又落後的角落,成長在世人的野心裡,兩世所遇到的難受事大致也很多,還要在自己那瘋狂夢想的教唆下,與各種動搖、猶豫、惶恐不安作鬥爭……但事實卻出乎我的意料。”若非身處這個位置,還是最初又最初的他,說不準會爲之歡呼感動。
勝負之反轉猶如昨夢。
這傢伙卻不在心的樣子,還打了個哈欠,看着剎那的沉默而道:
“你要在這裡殺了我嗎?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其他的人造變革者,罪不至死,多數只是聽從我的意見。但他們因爲我的影響,也徹底脫離伊奧利亞最初創造的、爲人類服務的白紙般的存在了……你應該不會防患於未然而殺了他們,但若他們做下錯事,大約還是毫不留情……這無可指摘。雖然我沒這個資格,但我希望你能稍微寬容下他們就好。我在那一段記憶中不是很珍惜他們,但在這一段時間中,我又反倒覺得他們是很重要的了。”即便離我仍然很遠。
“倘若我想讓你活下來呢?”
利馮茲也不詫異,他早就猜到了剎那可能的寬恕,就像在那一段記憶中,並未讓提耶利亞在Veda中也把他消除一樣。
“那我也要去接受法庭的審判,應該會被處死吧,這是你寬恕不了的,也是他們應得的與我應得的。我不是很想在法庭上傾聽蠢人們無聊做作的呻吟,但我會接受這一安排,好讓世人樸素的正義得到彰顯。”
剎那無言,環顧四周。
戰場已經走向尾聲。
這一處太空戰場只爲絞殺剎那而做。
而當ELS Qan出現時,便已徹底宣告失敗。
局部戰爭的失利並不會爲世界大戰畫上最終的休止符。AEU、人革聯、世界經濟聯合以及Aeon的局勢發展已經走向不可預測的彼方。
血染紅了前方與腳下。
利馮茲靜靜地通過視頻注目剎那,安慰道:
“人力終有窮時。雖然你確實期待了這場戰爭,但對這場戰爭的發生與經過,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要負起比你更多的責任。”
利馮茲這次猜錯了。
剎那搖了搖頭,說:
“你仍然不信我的夢想嗎?”
他聽見利馮茲笑了,緊接着聽見他說:
“我想你是這樣期待的,隨着人類的發展與進步,人類將從舊人蛻變到新人,人類頭腦中舊有的一切惡毒的觀念——比如上帝、戰爭、傲慢與偏見——也將被統統拋棄,就像伊奧利亞期待的互相理解那樣……這樣、這樣,新人類們便將聯合起來,依靠人類所掌握的科學認識自然、改造自然,不停拓寬生產的邊界,共同致力於全體人類未來幸福的創造!而人類的精神隨着物質的豐裕,也會變得偉大無比,不再需要任何權威,他們自己就是他們自己的上帝,創建出前所未有的偉大道德,從容、平靜、自豪、謙虛、慈悲、熱情、智慧且向上!現有的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於是屆時,因復活克服死亡恐懼,因理解克服異己恐懼的人類世界也就是真正的理想之鄉!”
敘述的高昂在這裡轉入死一般的冷酷。
“非常精彩,剎那·F·清英,我很喜歡,也很憧憬。”
剎那切回利馮茲的頁面,平靜地看着他。
“但很抱歉,我無法相信這一件事情。再過五千年,我也相信不了。”
利馮茲看向遙遠的地球,向剎那示意地上的戰火。
“相信我的人很多。”
“相信的人可不是因爲你才相信的。一小部分因爲他們原本就期待一個偉大的幸福,所以才相信。大部分就更簡單了,你的力量很大,所以他們‘相信’你。但我很清晰地知道你不是人神,只是個莽小子而已。”
少年人的眸子相望。
“所以你就選擇了神之路嗎?利馮茲·阿爾馬克。”
利馮茲自矜地點了點頭,這是他不可被戰勝的尊嚴:
“這是很顯然的有史可鑑的路子。相比起虛幻,我選擇當下。我也真摯希望你的夢想是將要到來的未來,讓未來的真實摧毀我一切陳舊的認識,但我並不會後悔我今日今時所做的一切選擇——只願你們的前方充滿自由與知性的光亮。”
再生高達的敗亡是壓倒駱駝的最後稻草。
人革聯的支援部隊很快圍了上來,大量工兵部隊開始清掃戰場。天人號也被控制,緊接着是軍隊佔領環月加速器。接下來,大約Aeon、人類革新聯盟與世界經濟聯合還要進行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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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馮茲沒有和畢賽德一樣選擇自殺或在剎那面前進行徒勞無益的反抗。
他只是從自己的駕駛艙裡站起來,拍了拍駕駛服,便對前來的士兵道:
“走吧。”
說罷,他就捱了一下拳頭,他沒反抗,也不惱,聽到那小傢伙“裝什麼蒜呢”的蔑視,也只一笑。那位因戰友之死憤怒不已的士兵很快被同伴制止,兩人一起將利馮茲送入臨時用來押運俘虜的太空船。
人革聯的高層原本想留利馮茲一命,因他還是有用的。但民意沸騰,最終在軍事法庭上,他被判處即日死刑。
包括Veda上的資料一併消除。
協助環月加速器建造的那位原超兵機關領頭人則由於科研才能被永久監禁,對外宣佈判處死刑(假死)。
剎那沒有去見證這一點。
“伊奧利亞在海衛一上甦醒過來了,利馮茲之所以能得到黑匣子的技術,也應該是他過去中途令Veda打開黑匣子的緣故。”
提耶利亞說道,建議駕駛ELS Qan的剎那去看看,雖然做足準備,但他並不放心雷傑尼這傢伙。
誰知剎那卻說:“我呆不長了。”
提耶利亞並不吃驚,只是小聲地問:
“我的意識在ELS Qan裡,是可以隨你走的罷?”
“……沒錯。”
聽到剎那的回答,提耶利亞露出微笑。
“這就是你對須臾的欺騙?”
因量子思考者、ELS Qan與Veda的存在,還有Erelong傳回的三個‘Hello’,須臾也跨過了生命的最後門檻,誕生了腦量子波。但它自認自己不是人類,就一直不想與剎那直面(並且異常偏心剎那的全部抉擇),躲在ELS Qan(形成的機箱)一角。
當提耶利亞猜到剎那很可能在人間留不長後,又估摸着ELS Qan遲早出擊,就與須臾做了個交易。
他把他自己的身體給了須臾,而讓自己的意識重新進入ELS Qan。
這也是提耶利亞近來一直呆在ELS Qan旁做工作、並不出擊的原因。
剎那也不責怪這一點,只操控ELS Qan躍遷抵達誠英市郊。
環顧一看,正是原野。
春寒料峭,不知名的鳥蟲在夜間嘰喳,還有來自遠方的高樓鐘聲不停地、一聲又一聲地響。
少年人走在誠英市郊的小路上,而跟在他身後的人越來越多。
還有千萬個須臾的微型終端從四面八方趕來看着他,但都不發聲。
他在地上沒有影子,因爲他就是一個影子。
腳下是潮溼溫暖的土地,身側是清澈湖水閃着月光,水邊則有小鹿。水聲似歌,水霧氤氳。小鹿兒的眼睛則好奇地看着路過的大羣人們。
花苞欲放,嫩芽漸長。
他一一招手,直與基地內所有的人相遇。
曾經與他一般大的孩子,如今也是一般大的少年人。
曾經比他還大的,則是更大的青年人、成年人了。
還有他的父母,以及那些曾在作戰中合作的夥伴們,他們也都看着他。
原來不知不覺已有那麼多人在他身邊。
天又黎明,雲又細雨。
雨滴穿過他的身體,融入泥地裡,滴答一聲響。
他聽見不遠處傳來的歡樂的歌聲,似是慶祝勝利,似是期待和平。
他打開房屋的時候,裡面的歌聲便停了。
那熟悉的聲音在問:
“是哪位呢?”
他露出微笑。
“是未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