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大起大落也不過如此。趙守時剛纔還調戲說要帶裴幼清去見一見自己的家人。
誰能想現世報來的這麼快。
如果可以,趙守時想要退到門外,重啓劇情,啊不,他想直接跳過這一段。
太嚇人了。
腦門上的汗嘩嘩的往下淌,心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靈機一動的趙守時揚起手裡的西瓜,半吐槽半埋怨的對裴幼清說道:“妹子,你下次再只買一個西瓜的話,我們可不給送了哈。”
“啊?”
瞬間反應過來的裴幼清連忙把西瓜接過來,“謝謝你了。我一定給你五星好評。”
“那行,沒事我就先走了。還得去下一家送水果呢。”
掂了掂手裡的其他水果,趙守時笑笑然後轉身就要離開。
就在他爲自己的機智暗喜之際,身後傳來一句飽含霜意的:“站住。”
這兩字就跟孫悟空的定身術一樣。趙守時就跟蟠桃園的七仙女一般。一股可怕的威壓壓得他是不敢動也不感動。
這可能就是生物鏈最頂層存在的強大吧。
在華夏,丈母孃是最可怕的存在。沒有之一。
尤其現在的趙守時就是一頭準備拱人家白菜的豬。不當成過年豬給當場宰了,那都是幸事。
趙守時鎮定的轉身,看向開口的這位很有可能是他未來岳母的女人。
啥也不用說,漂亮就完事了。不過也明白裴幼清遺傳的是誰的基因更多一些。
裴幼清今年20出頭,這位按理說應該得45左右。可這麼一打眼看上去,別說母女倆,說是姐妹都有人信。
有錢可以改善基因,這話真對。
‘疑惑’的趙守時懵懂的眨了眨眼睛,道:“這位姐姐叫我有什麼事?哦,買水果吧?我們就在小區旁邊,叫百果園。您關注下公衆號也行,每天更新圖片,單次購買滿五十,免費送貨上門。”
出門就叫姐,推塔又打野。啊不對,人美路子野。
果不其然,原本冷若冰霜的這位莞爾一笑之後,然後目光如刀似箭的打量着趙守時,正面、反面都打量了個遍。
嚇得趙守時手心都溼了,只當露餡的自己必死無疑。
心中剛要給自己點根蠟,就看見眼前的這位雙手環抱180度轉身,瞪着裴幼清:“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交代吧。”
“就。。樓下賣水果的啊。”裴幼清眨巴眨巴眼,一臉無辜。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媽,您不是說我是你的小寶貝,永遠永遠相信我的嘛。”裴幼清拽着她媽的手在那撒着嬌。
呃...好像有點不文明。但就是這樣。
裴麻麻也是夠狠,摁着額頭就把裴幼清給推了出去,邁步上前盯着趙守時:“我是幼清的麻麻,你叫我阿姨就行。我問你點事,你如實回答,否則問題很嚴重。
你真是賣水果的?我看着可不像。你說的那家水果店我剛去過,可沒見到你。還有你身上這傷怎麼回事?不會是街頭打架鬥毆落得吧。”
感受咄咄逼人的話語,趙守時不自覺地後退一步拉開距離。他想起一句話: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進過局子的趙守時可是謹記那個段子的:坦白從寬,狗腿打斷。抗拒從嚴,吃香喝辣。
沉着冷靜趙守時一副被人看穿不好意思的樣子,訕訕的解釋道:“阿姨慧眼,我確實不是賣水果的。其實我是送外賣的,兼點水果店跑腿的活。
我身上的傷可不是打架鬥毆傷的。您應該聽說過我們外賣小哥的難處,爲了不讓顧客給差評,我們不得不無所不能。
今天中午我去一個叫北武堂的地方送外賣。好傢伙,哪裡全是拳擊高手。點外賣的顧客是一名綜合格鬥愛好者,他的對手挺能裝的,說自己叫劉葉生,是形意拳全國冠軍,還是國際影帝,頂級演員。
我就不愛聽這些人吹牛,忒煩人。正好我那位顧客不想上場,還讓我替他打這一場。要不然就給我差評。
差評就是我們外賣小哥的命啊,就因爲這個,我強撐着上了場。別說那人還真有倆把刷子,連經常看格鬥比賽的我一時拿他不下。
客戶催我趕緊送單,纔不得不停下來。雖然我倆不相上下,但畢竟拳腳無眼。這不,弄了一身傷。不過能賺個好評,受點傷也值當。”
說話間,趙守時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來,是剛下擂臺的他與劉葉生勾肩搭背的合影,半斤八兩一樣慘。
“您看,愛吹牛的就是這人。”
“哦,是嘛,我看看。”裴麻麻幾乎是奪過來的手機,“這人長得確實有點像劉葉生,不過這人臉有點。。這是腫了吧。你們送外賣累歸累,也不少掙吧。我看看來......”
後背都涼了的趙守時哪能讓她看,一看準露餡。
也不敢表現的太激動,放緩語氣,輕描淡寫的道:“軟件我設置密碼了,我來吧。”
把手機拿到手的趙守時大吃一驚:“呀,都六點了。我得給隔壁送過去,要不然顧客給差評就不得了。再見。”
把手機往兜裡一揣,趙守時轉身就跑,就跟身後插了雞毛一般。
“你給我站住。”
身後還有聲音傳來,但趙守時只當聽不見。出了門的他直奔安希家門口而去,按下門鈴,心中祈禱:姐姐你可一定得在家啊。
咔噠一聲,門啓。
不等安希開口,趙守時主動搶話:“您好,我是樓下百果園的。給您送水果。”
安希明顯一愣,不明白趙守時這是鬧哪樣。但也知道這時候應該要配合。
開門走出來的她順手去接水果,眼角瞥見裴幼清家門口的方向有人雙手環抱的盯着這裡。
隱約明白髮生什麼事情的安希大大方方的轉身看向裴幼清,“幼清,家裡來客人了啊。本來做了魚,還說請你過來做客的。”
“姐姐你這一說,我又饞了。”應了一聲的裴幼清攬着老媽的胳膊,介紹道:“我爸媽來看我了。我陪他們說會話,就去嚐嚐你的手藝。”
“那個。。”被冷落的趙守時開口道:“要是沒什麼問題,我就先回去?”
“哦,回去吧。你們家的水果不錯,我信得過。要真有問題,我直接找你們老闆。”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把安希家作爲新集合點的事情給敲定下來。
完成任務的趙守時轉身離開,拿起手機還喂喂了兩句:“喂?是沙縣吧。顧客要的倆份煲仔飯,一份錫紙花甲,一份毛血旺好了沒,兩分鐘我就到。
啥,大廚回出去逛街還沒回來?這不是耽誤我事嘛。你先把食材準備好,我來掌勺。嗨,麻煩什麼啊,顧客就是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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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手機上收到來自僚機安希的【安全】短信,趙守時折而復返。
站在電梯裡他再次確認,然後以猛虎出籠的方式兩步邁進安希的家門。
哐當,咔噠。防盜門與入戶門相繼關上。
把鞋一脫的趙守時跑進次臥的牀上。
耳朵貼着牆,企圖探聽到某些聲音。
完全聽不到,找了個一次性紙杯,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要不是怕死,趙守時都想把牆上的電源插孔給撬出來,把耳朵塞進去。
忙活了整整二十分鐘,無精打采的趙守時蜷縮在沙發上,抱着抱枕期待的看着門口,期望一會裴幼清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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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哐當,咔噠。
同樣的關門聲響起。
臉上藏着僥倖的裴幼清攬着老媽的手來到沙發,家長裡短、噓寒問暖的發揮着小棉襖的作用。
就是有點不合時宜。畢竟是夏末,穿棉襖它熱啊。裴麻麻就有點不吃這一套。
裴爸爸的態度更明顯。原本躺着休息的他其實只是假裝。
確認某個‘敵人’離開,裴爸爸坐了起來,臉色黢黑的他板着一張臉:“跪下”。
“噗通。”裴幼清夠光棍,雙手捏着耳垂,道:“爸,我錯了。”
她又不傻,早就知道今天的這事肯定瞞不住,索性也不抱什麼僥倖心理。
趙守時在這裡住了一個月的時間。整個房子裡滿是他的元素。
門口男性拖鞋,衣架上他的衣服,洗浴間裡他的個人物品,次臥裡他的一切,都昭示着屋裡有男人住。
“你哪錯了。”裴爸爸問道。
裴幼清嘟嘟着嘴,既油滑又委屈:“您老大,您說哪錯就哪錯。我們小輩受點委屈也沒事的。”
“你問吧,我去抽支菸。”臉漲通紅的裴爸冷哼一聲,轉身向陽臺走去。
眼看老爸的身影消失,裴幼清這才鬆了一口氣,摸着膝蓋的她就要站起來,嘴上撒着嬌:“媽,我爸好凶喔。”
誰想一雙素手按在肩膀上,力量不大,但這是精神方面的攻擊。擡起頭來的裴幼清委屈巴巴:“媽,膝蓋疼。”
“總比屁股疼好吧。”
認真想了想的裴幼清點點頭,“有道理。我們年輕人受點委屈也沒什麼。”
所謂一招鮮,吃遍天的故事是不存在的。裴麻麻就明顯的不吃這一套。
啪的拍了一下,裴麻麻道,“我跟你說,要不是我壓着你爸不准他動手,剛纔他就能打爆那個男孩的狗頭。”
裴麻麻一手握着女兒的柔荑,一手摸着她順滑的長髮,道:“現在可以老實交代了吧?他是做什麼職業的?家是哪的?年齡多大?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的個親媽來,您老擱着相親吶。”
裴麻麻擡手威脅着:“你們都同居了。還不准我當媽的問一句啊。你欠抽是吧。”
“我們纔沒有同居好不好。不要小瞧你姑娘的原則好不好。”
被老媽的話說羞紅了臉,裴幼清只能用自己的動作掩飾自己的尷尬。
直接站了起來,彎腰按着麻麻的肩膀,四目相對的她極度認真,解釋道:“我們現在就是普通的合租關係。你都不知道他嘴上沒有把門的,滿嘴跑火車。
我纔看不上他呢。我是房東,他是租客。簡單、純潔而又完美的關係。”
拿起手機,把轉賬界面衝向老媽:“你看,這是他轉給我的房租。你跟我爸說一聲,千萬別讓他多想。”
“我不說,有本事你自己去說。”裴麻麻搖頭笑笑,卻也沒有追問什麼。
即便她聽得出來,剛纔的話裡有太多的漏洞。心中已經有所猜測的她相信自己的判斷,自然不需要刻意去求證什麼,她只想知道‘他’的信息。
拉着裴幼清重新坐到自己身邊,裴麻麻道:“那就跟我說說你的這位純潔而又簡單的租客,行吧?”
“你要是這麼說話,那一點毛病都沒有。”裴幼清一吐舌頭,把腦袋倚在老媽的肩膀上:
“他叫趙守時。現在是帝都衛視的主持人。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是被我撿的。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樣去鍛鍊,在公園的時候正好遇到餓暈的他倒在我面前,我還以爲遇到碰瓷的了呢,差點報¥警。
媽,你見過餓暈的人嗎?說實話,遇到他之前,我想都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會餓暈。畢竟現在可是連個真乞丐都不容易找到的年代。
他是真的餓,都走不動道了,還是我把他攙到一家麪館的。你都不知道他多能吃。這麼說吧,那家麪館原本是可以續面的。他還沒吃完,店老闆當場宣佈‘無限續面’取消。還給了我們一張競爭對手的免費體驗券。”
重新回想那天經過的裴幼清依舊覺得有意思,忍不住的咯咯嬌笑,“當時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也沒打算知道。
過了好些時間,我都忘記有他這號人物了。那天我正逛街呢,正好走到那個公園旁,想起手裡有一張免費券,就開始找。你猜怎麼着,他也在找那家店。
媽,你都不知道有多巧。我們吃麪時,正好遇到隔壁有人吐槽我天天聽的一檔節目的主持人。我不服氣,剛要說話。誰想他竟然站出來了。我才知道他叫趙守時,是這檔節目的主持人。
那天他邀請我當他節目的嘉賓。你跟我爸絕對想不到我們錄節目遇到什麼事情了,竟然有人打電話說懷疑自己女友出軌,想要殺了女友報復。
要不是趙守時及時報警,併成功判斷出這人的位置,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大事來呢。
他的節目本來就是深夜檔,等處理完所有瑣事,都凌晨三點了。他把我送進小區後,就在馬路上隨便找了個地方準備湊合一宿。
要不是咱家正好能看到他的位置,要不是那天晚上睡覺前我去拉窗簾,我現在都不一定知道那時候的他竟然無家可歸。房東兒子要結婚,他剛給人騰出房子。錢包也沒帶,手機沒電關機了,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佛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那天他起碼救了兩個家庭。我就動了惻隱之心,暫時把他收留了。本來說好了,就一晚上的。”
裴幼清把兩人認識的過程給簡單一說,事情都是真的,只不過細節方面稍稍有些變動。
例如不是因爲他們確定了關係後,才讓他住進來的。畢竟目前官方回答是【房東與租客】。
爲啥?還不是怕死。
實際上,他們認識才一個月多點。確定關係整一個月,搬進來合(同)租(居)也一個月。
要是被脾氣暴躁的老爸知道,趙守時的性命堪憂啊。弄不好還得做一對亡命鴛鴦。
“那他現在怎麼還住。。”裴麻麻問了一句。
“您別急嘛,聽我慢慢說。”
沾沾自喜的裴幼清也是說的多口又渴,喝了一口水後,調整坐姿,讓自己更加舒服,繼續說道:“就因爲他妥善處置危機事件,加上業務能力突出。被提拔到了部門總監的職務。那天晚上他請我吃飯。
晚上送我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兩個小混混,是他挺身而出把混混給打跑了。後來我一想,我一個女孩自己住總歸不太安全,他又在找房子。不如把次臥租給他。安全有保障還能收份房租,你說我是不是很聰明?”
“真看不出來。”裴麻麻一根手指摁在裴幼清的頭上,恨不得試試她腦子還在不在,“說你是個傻姑娘我還信。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會不會是他故意設計的,就是爲了接近你?”
“不可能。”搖頭的裴幼清斷然否定:“哪有人的心機如此之深。算無遺策諸葛亮都不行。別的不說,就說節目裡有人自殺這事就做不了假吧。那天他還被帶進警#察局了呢。你要說他能讓警#察配合他演戲,那也太誇張了吧。
更別說我們遇到過來找他算賬的聽衆,遇到他新來的領導耍官威。我第一次知道他,是通過電臺節目,那時候的他還是一個節目隨時可能被停,連轉正機會都難求的實習生。
然後他一步步的成爲一檔節目的負責人。後來更是被借調到了帝都衛視。擔任《好聲音》的故事策劃導演,節目顧問。現在他是《好聲音》的主持人。他身上的傷你記得吧,那真的是跟影帝劉葉生對打造成的。
他不僅認識劉葉生,還認識章謀導演呢。章謀你不會不認識吧?他兒子要拍電影,創意改編自他的小說,我可是女一號。就是他推薦的。”
“所以說,他還是喜歡你?”裴麻麻打蛇只打七寸。就算是自己姑娘,也手下不留情。
“纔沒有。”拖着長長尾音的否認是那麼的蒼白,同樣察覺到這一點的裴幼清,大拇指掐着小拇指,語氣赫然的說道:“就算有,那也是一點點。”
“那你呢。”
“我沒有,我怎麼可能喜歡他啊。”裴幼清連連擺手否認,腦袋搖的就跟撥浪鼓一般。
“他那人毛病可多了,嘴快話損騷話多。用網上那句話,他肯定注孤生。當朋友可以,要是談戀愛,早晚氣死。”
一握拳頭的裴幼清語氣堅定的表決心:“你們放心,我都想好了。等國慶回來,就讓他搬走。都被勸我哈。誰讓他惹我爸媽生氣呢。媽,我這態度端正不?”
“你啊。現在怎麼油嘴滑舌的了。”
“什麼嘛,這叫甜言蜜語。啊不,真情實意。”嘿嘿笑着的裴幼清站起身來,“您跟我爸來一趟肯定累。看我給你們露一手。”
“吆喝,我家姑娘可是五指不沾陽春水。這不會是換人了吧。”
“您又小瞧我,我剛學的西紅柿炒蛋。”
“那我得先吃兩片牛黃解毒片。”
表面相談甚歡的兩母女心中都藏着極重的心事。
兩人也發現,陽臺上的裴爸爸正藏在一角偷偷往這打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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