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行改革開放,必然產生新的經濟環境。比如說,大量的農村人口進城謀生,城市流動人口猛增,而這些變化無疑使票證有了供給和需求的經濟土壤和溫牀。況且,那些票販子往往像狐狸一般狡猾。他們面對工商和公安的聯合執法行動,有靈敏的嗅覺和靈活的應對策略,經常採取“你打擊我跑路,你離開我進駐”的游擊戰術。聯合執法隊想逮住票販子必須要抓“現形”,即要有非法交易的物證和非法交易的雙方當事人。有時候,明知某人是個票販子,但無確鑿的證據,也不能隨便抓他,更不能處罰他。常言道:吃一塹,長一智。票販子既使這回被執法者抓了個“現形”,可下一次再想抓到他怕就沒那麼容易了,困爲從這些人身上你或話再也查找不到任何票證了。
凡是做生意的人,都會明白一個道理,即:利潤與風險往往是成正比的。爲此,哪裡有賺錢的機會,哪裡就有敢冒風險的人。陳佳林和他的團伙就是這類人。他們在西關路上稱王稱霸,控制和操縱倒賣票證的生意已一年有餘。這些人原先大多是做扒手和小偷的,主要在公交車上、街頭巷尾等人多熱鬧的地方四處作案。雖說行竊是無本萬利的“生意”,但它顯然屬於違法犯罪行爲,風險係數太大。一方面,弄不好哪天一失手,就要被抓去“蹲班房”,或勞教、或判刑,短則一兩年,長則七八年,可這種失去人身自由的日子是很難熬的呀。另一方面,其風險還可能危及到生命。他們在公共場合行竊時,一旦在行竊時被周圍的羣衆當場逮住,必定會被人們拳打腳踢一頓,而當街被衆人亂拳打殘打死也是時有發生的事情。相比之下,轉手倒賣票證雖然屬於違法犯罪行爲,但其風險係數小多了。說的好聽些,他們認爲販賣票證也是在“做生意”。當票販子雖然也要沒日沒夜地蹲守在街邊,但就在對各種票證的一買一賣、一進一出之間,便輕而易舉地從中賺到一個差額利潤。這一天當中,這樣的票證交易只要能做上幾次,其收入就相當可觀了。對於這種“投機倒把”的違法犯罪行爲,因事情過小,屬於打“擦邊球”的法律範疇,派出所之所以不太好抓人,是因爲在量刑上幾乎無法處理。而且,這樣的票販子滿街都是,抓不勝抓。常言道:法不壓衆。因此,打擊票販子們的違法活動,便改由工商部門負責出面,主要是採取沒收票證或罰款的行政手段加以處罰。這種懲治方式的改變,對於那些轉行來當票販子的扒手小偷們來說,其風險係數自然大大地降低了。
改革開放時代所發生的變化,給那些頭腦靈活的人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善於盤算的陳佳林,早兩年就已經不做扒手而改行做起生意了。1981年,他開始在民生路向過路人非法兜售走*私手錶。由於他敢做敢爲,既膽大又野蠻,其轉手倒賣的生意很是紅火,口袋裡也小有錢財了。當時,他糾集了不少人而形成了幫派團夥,手下兄弟有“賴皮三”齊勝勇,“爛仔頭”李東春、“蝦米”盧少志、“靚仔”王國亮,“大東瓜”鄧恩仁,“豬頭六”周貴寧等六個小頭目。而這些小頭目又各自控制着一些十五、六歲的小混混充當馬仔,又形成了往下一層人數不等的小幫派。至此,以陳佳林爲首領的這夥“街邊仔”,已初步形成了一個鬆散式管理的幫派團夥,開始侵入到社會商業領域中進行非法倒賣等投機倒把活動,甚至不惜採取暴力威脅、仗勢欺人等不正當手段來達到獲取更多錢財的目的。
到了1983年,轉手倒賣走*私表的非法生意日漸式微,原因就在於外來電子產品的銷售已逐漸趨於合法化,此行業競爭愈發激烈,民生路街邊的倒賣生意就越來越不好做了。與此不同的是,伴隨着城市流動人口的激增,在西關路上倒賣票證的非法交易有增無減,該黑市也慢慢變得半公開化了。於是,陳佳林聞風而動,很快把他的“主要根據地”從民生路遷移到西關路,轉而把當票販子作爲自己謀生和發財的一種“職業”。這兩年在西關路的票證黑市上,他的這個團伙通過對那些販票子用恐嚇和暴力等手段加以全面控制,從而達到佔據整個黑市和完全操縱票證買賣的目的。那些大宗的票證生意,一般人本金少做不起,就是有本錢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爲誰要是膽敢染指或爭搶大宗買賣,其結果不是被打成殘廢,便是被驅趕出西關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那些單個行動的票販子只好乖乖地把販賣票證的大宗生意拱手相讓。他們既使是得到這方面的信息,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將這類大賣買傳遞到陳佳林團伙的手中,使其坐收漁人之利。
當天中午,太陽直射下的西關路仍如往常一樣,熱鬧喧囂,熙熙攘攘,人頭攢動。這條馬路兩旁的芒果樹下,大多都被一些補鞋攤點佔據了,從而形成了南疆市一道獨特的風景:即爲補鞋一條街。當年,人們的物質生活水平還很低,諸如衣、帽、鞋、襪等服裝的日用品基本上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因此,補鞋是一種很普遍的現象,而本地人經營補鞋營生都有固定的攤點,領有個體戶營業執照,每天的收入還是不錯的。
能夠與本地人展開補鞋競爭的,是那些從浙江農村進城務工的鄉下女孩。她們大多隻有十六、七歲,雖沒有多少文化,但有一身能幹活力氣,而且膽子也大。因爲外來人口在當地領不到個體營業執照,所以她們的補鞋攤沒有固定的地點。這些看上去純樸的浙江妹子,雖然一個個身上穿的都是粗布衣裙,可她們的臉上卻透出一種自信。她們總是肩膀上扛着一臺沉重的補鞋機,手中拎着一個旅行包,成幫結隊地四處尋找機會,見縫插針地在街邊幫人補鞋。西關路這條街,正是她們每天必來搶奪生意的“主戰場”。通常情況下,她們擺攤總是毫無顧忌地侵佔人行道,經常使這條街道造成嚴重堵塞。只有在工商或者警察來到街面上執勤時,她們纔會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然後只恨爹孃少生兩條腿,一陣風似地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