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哥,能在這裡和你相識,又在一起幹活,也算是你我今生有緣份呀。”韋富貴滿臉堆起笑容望着畢自強,主動地與他扯起閒篇兒,套近乎地說道:“俗話說,‘茫茫四海人無數,哪個男兒是丈夫’。我其實挺佩服你的,你這麼年輕,卻有一身好功夫。不如這樣,我們交個朋友吧?”
“謝謝你看得起我,”畢自強對韋富貴的善心好意雖有感覺,但也不輕易爲其誠懇所感動,不失書卷氣地說道:“書上說,‘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只是,你跟我怕不是一類人吧。”
“呵,那也未必吧?”韋富貴毫不介意地哈哈一笑。他見畢自強一副十分沮喪的樣子,有心勸慰他一下,親近而鼓勵地說道:“強哥,你今天剛進來,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不過,也別垂頭喪氣的嘛,還是振作些好!”
畢自強有些驚訝地覷了韋富貴一眼,抽着煙,沒吱聲。
“知道怎麼區分樂觀和悲觀的人嗎?”韋富貴十分享受地抽着那支菸,見畢自強並不答腔,便自問自答道:“一個人面對半個燒餅,他可以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悲觀的人說,‘真是太悲慘了,我可憐得只剩下半個燒餅’;而樂觀的人說,‘真是太幸運了,我竟然還有半個燒餅’。”
“哦,”畢自強玩味着韋富貴話語裡的含義。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擡頭問道:“那結果呢?”
“沒結果,”韋富貴把菸屁股扔在泥地裡,站起來推着翻斗車,回頭招呼道:“該幹活了。”
寥寥數語,立刻讓畢自強對韋富貴刮目相看……
黃昏時分,管教幹部的哨子吹響了。犯人們各自放下手中的活兒,一個個擦着額頭上的汗水,拍打着身上的塵土,走到簡陋的廠房前集合、排隊、點名,待一個不少後,才列隊返回監舍區。
夜幕降臨,七號監舍外早已漆黑一片。這時,透過小鐵窗仰望那深邃的夜空,只見飄過來一朵烏雲,遮住了掛在樹梢上那彎勾般的月亮,讓滿天的星光漸漸變得閃亮了起來……
七號監舍裡,那盞昏暗的燈整晚都亮着。一天過去了,畢自強無論從心靈到身體都感到無比疲憊不堪,現在終於能伸展四肢躺在那張木板牀上了,好好地放鬆一下渾身的筋骨了。中午剛進來就遭受衆犯人的一頓暴打,下午又去幹了半天的搬磚勞動。此時,他感覺整個身體好像都不屬於自己了。第一天入獄所遇到的人和經歷的事,都十分清晰地鐫刻在他的腦海裡,讓他這輩子想抹都抹不掉,始終無法讓他忘卻。
時近午夜,犯人們大都熟睡了。從遠近鋪位上傳來的呼嚕聲,此起彼伏。
也不知過了多久,畢自強躺在牀上卻了無睡意,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把右手臂枕在後腦勺下,在這深夜裡茫然地圓睜着眼睛,想起了下午韋富貴勸慰他的那番話,也想起了自己過去的很多往事。常言道:世事明如鏡,前程暗似漆。讓他至今都無法明白,仍然不能接受眼前的現實:自己爲什麼會遭此不幸的厄運?!直至雞啼三更,他才迷迷湖湖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向空中輕輕地飄浮起來,而且還斷斷續續地做了一些沒頭沒尾、又十分怪異的噩夢……
過了一些日子,畢自強漸漸地熟悉了其他的犯人。這七號監舍關押的犯人,大都是罪行較輕的,最長的也只被判十年徒刑。在衆犯人中,犯各種罪的都有。一般來說,大家在心理感覺上還是能夠彼此接受、平和相處的。唯獨犯強*罪的人例外,他們在牢獄中是倍受歧視的,經常會成爲別人欺負和戲弄的對象。
在衆犯人中,有三種人相對是有地位的。第一種人是“牢頭”。所謂“牢頭”,是指在監舍犯人當中可以出人頭地的。他說一不二,可以對別人吆三喝四,吐口唾沫就當鉚釘用的人。其餘的犯人對他只能唯命是從,受其支配,任意地被呼來喚去。通常,“牢頭”往往是倚仗自身的武力行爲來發號施令的。在監舍裡,私下的暴力行爲總是屢禁不止,因而監獄對於膽敢招惹事非、情節嚴重的犯人,有着手段嚴厲的懲治辦法。有的“牢頭”不完全是靠拳頭打出來的,比如說坐過“小號”的犯人,也是成爲“牢頭”的一種本錢。在管教幹部眼裡,這類犯人大多屬於頑固不化、勞動改造表現不好的。第二種人是家裡有錢的犯人。在犯人當中,誰家裡經常能寄錢來或是捎來一些香菸和食物,同監舍的其他犯人多多少少都能沾上點油水。常言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樣的犯人總是被“牢頭”呵護着的。其他犯人要站出來與其挑釁滋事,“牢頭”一般不會袖手旁觀,會出頭爲其擺平。第三種人,就是在管教幹部眼裡勞動改造表現積極的犯人,其他犯人雖有眼紅忌妒之心,但也不願沒事去找這種人的麻煩,生怕以後哪天被誰打了“小報告”都不知曉呢。
杜雲彪因盜竊罪被判了十年,在這裡已服刑兩年半了。因膽敢故意違反監獄的規定,他曾經先後三次被關進“小號”,從而贏得衆犯人的敬畏而成爲“牢頭”。在七號監舍的犯人當中,他橫行霸道,遠交近攻,恩威並施,無人敢招惹他,更無人敢公開挑戰他“牢頭”的地位。
以年齡而論,畢自強剛過十八歲,在七號監舍裡是最年輕的犯人。雖然他進來的時間不長,在犯人中並沒有任何根基,但其他犯人驚恐他入獄時所表現出的高超武功。何況,“黑哥”杜雲彪爲增強自己的實力,對畢自強也是另眼看待,或親近與照顧,或有意與他成爲牢獄盟友。所以,犯人中也沒有誰敢無端地冒頭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