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是把她送回家了。”區志剛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拍着畢自強的肩膀,裝腔作勢地說道道:“哎,這兩個人剛接觸,那是一定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讓對方看到的嘛!告訴你吧,我的愛情攻勢進展迅猛,勢如破竹。我跟她可是‘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對了,這裡面好像沒你什麼事吧?”
“哈哈哈!師傅,你太有本事了!佩服、佩服!”畢自強雖然沒打聽出什麼花邊新聞,卻也快笑趴下了,忍俊不禁地說道:“不過,你又是怎麼讓她如此心動的呢?說來聽聽嘛!”
“呵,可能是我寫的那首愛情詩打動她了吧,”區志剛忽然從書桌的抽屜裡找出一個筆記本翻開,自我陶醉地說道:“噢,在這兒呢。有興趣嗎?要不,我念給你聽聽?”
“好哇,好哇!”畢自強樂不可支地答道。
“這可是我花了三個晚上,好不容易纔寫出來的詩呢。”
“行了,別賣關子了……師傅,我求你好不好,念念念!”
“嗯,好好聽着啊!”
在屋中央,區志剛昂首挺胸地擺好姿勢,先是醞釀出一種激情四射的情緒,然後又揮了揮粗壯有力的雙手,抑揚頓挫地給畢自強朗誦起那首愛情詩:
《你是我的初戀》
那天我們相識,
正值春暖花開。
你忽閃着一雙多情的明眸,
輕盈地向我走來,
猶如天邊那朵飄飛的雲彩。
就這樣,你闖進我的視線,
就這樣,你給了我初戀情懷……
——·——·——·——
每當朝霞鋪滿寬廣大地,
放飛的心就會激情澎湃;
自古男兒志在四方,
長風破浪是我既定的安排。
那天晚上,
我手捧一束鮮紅的玫瑰,
鼓足勇氣,
悄悄地放到你的窗臺……
——·——·——·——
啊,我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你的情意就像那遼闊的大海,
今生今世不論走到哪裡,
你永遠都是我心中的摯愛。
在現實生活中,一對情侶從相遇、相識、相知,直至深深的相愛,通常都是一個難解之謎,以至於無法常理作出解釋。古往今來,多少紅塵癡男怨女糾纏其間。爲了愛,山盟海誓,海枯石爛。緣來不易,自古情關難過。緣去如風,多情總爲無情惱。故有唐詩曰: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嘿嘿,”區志剛收起那副婉約派詩人的腔調,餘興未盡地問道:“寫得怎麼樣?”
“哈哈,很有愛情的味道!”畢自強樂得前仰後合,一邊給區志剛鼓掌,一邊討好逗趣地說道:“師傅,你太有才了。不過,就是最後一段寫的太那個了吧,有點肉麻兮兮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談戀愛就該有火山噴發的熱度,得把對方融化了。”區志剛咧嘴一笑,晃了晃手裡那個筆記本,不屑一顧地說道:“情詩情詩,不煽情那還叫情詩嗎?”
“師傅,我睡覺嘍!”畢自強笑出了眼淚,樂不可支地一頭栽倒在牀上。
……
星期六的下午。市機械廠第三車間裡,那些身穿藍色工裝的工人們,各自都在崗位上忙乎着手上的活計,呈現出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那些運轉的機器發出各種頻率不同的振動和轟鳴聲,高強度的噪音分貝震得人們的耳膜嗡嗡作響。
在一臺高速旋轉和吱吱叫着的車牀前,畢自強正在緊張而熟練地操控它。忽然,他覺得肩膀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他回頭一看,原來是區志剛找他說事。
“師傅,什麼事?”畢自強關掉車牀的電閘門,停止了它的運轉,又把車好的那個零件卸了下來。
“我中午去中華電影院買了四張票,”區志剛笑眯眯地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疊電影票,將它在畢自強眼前一晃,神秘兮兮地說道:“是剛上映的新片《廬山戀》,你要不要去看?”
國產電影《廬山戀》於1980年9月在全國公演,隨即紅遍大江南北。主演張瑜和郭凱敏一時成了家喻戶曉的明星。張瑜不僅成了觀衆心中的“夢中情人”,還榮獲第一屆百花獎最佳女主角獎和第四屆金雞獎最佳女主角獎而成爲“雙料影后”。
“好哇,給我一張,去好好飽飽眼福。”畢自強早聽說這部愛情電影好看,巴不得先睹爲快,不禁興奮地問道:“是什麼時候的?”
“明天下午三點的,”區志剛十分爽快地把兩張票遞給畢自強,笑道:“給兩張吧。你要帶上你的小秦同學一起去看喲!”
“這我倒沒想到……行,那我就要兩張吧。”畢自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從褲兜裡掏出一張五角錢的紙幣,硬要塞到區志剛手裡,感激地說道:“多謝了,這是票錢。”
當年,電影院一張電影票的價格爲二角五分錢。
“什麼錢不錢的,我請你了。”區志剛把畢自強那隻遞錢的手給擋了回去,又晃了晃手中剩餘的兩張票,不相隱瞞地說道:“我也叫上我那位一起去看。”
區志剛買了四張電影票,那是早已計劃好的事情。常言道:慢火煎魚,香飄四溢。他覺得自己正在談的這場戀愛絕不能操之過急,但觀看《廬山戀》又是一個談戀愛的好機會,當然不能讓它錯過了。假若他單獨邀請夏之冰去看電影,這行爲似乎又過於直白和露骨了。他想了又想,似覺得火候未到,也擔心弄巧成拙,便尋思叫上徒弟畢自強和他的女同學一塊去,或許這樣效果會好些,至少不會讓對方感覺太彆扭了。
“看來,你跟她真有戲了!”畢自強瞧出了區志剛的心機。
“你小子,”區志剛笑着扔掉菸頭,擺出一副師傅的架勢,說道:“去,繼續幹活吧!”
兩人不再閒扯,走到工作崗位上幹活……
週末的晚上雖有些寒冷,但圓盤似的月亮高懸在天幕上,照亮了眼前的道路。畢自強懷着一種愉快和喜悅的心情,騎車來到市工業局宿舍區,去給秦玉琴送電影票。
秦玉琴家住三間平房,她自己有一個房間。她的房間窗臺正對着那條林蔭小道。她曾與畢自強約定過:如果他有事來找她,就在窗臺的附近搖響車鈴,表示他正在屋外;如果房間裡的燈光熄滅了,表明她聽見了,然後就會出來;如果房間的燈光一直都亮着,那可就沒指望了,說明她出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