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自強送走了黃仁德,又回到辦公室。當坐下重新翻開那本厚厚的法律書時,他顯得有些心煩意亂,再也沒心思把書看下去了。他回憶和度量着黃仁德剛纔吐露出那些關於劉文斌的情況。當畢自強知道劉文斌又紅紅火火地做起生意時,眼前彷彿就看到他在人們面前那副趾高氣揚、神氣活現的嘴臉,不禁忿恨得咬牙切齒,半夜裡做夢都想扒下那張披在他身上的人皮。忽然,他十分懊惱地拿起那本法律書拍打起自已的腦袋來,似乎通過這樣的方法能讓自已更理智、更清醒些。他開始一遍遍地捫心自問:我是不是腦子裡進水了?我當一名律師到底有什麼作用?我如今心平氣和地坐在這律師的位置上,卻還一心一意地幻想着要在社會上徹底地將劉文斌打垮,豈不是在做白日夢嗎?時至今日,他欲與劉文斌在商場上“決鬥”的心思始終揮之不去,猶如“屋檐下的洋蔥——葉枯、皮幹、心不死”。
下班前,桌上忽然響起了電話鈴聲。畢自強抓起話筒,耳邊傳來妻子的聲音,說她正在律師事務所樓下等他。他趕緊擱下電話,拎起皮包,從四樓下來,大步流星地走出寫字樓。只見一輛淺灰色的皇冠車正停泊在面前,駕駛室的玻璃窗徐徐降了下來。他往車窗裡探頭一瞧:坐在駕駛座上這位靚麗女人,正是自己的妻子趙一萍。
“哇,鳥槍換炮了,”畢自強拉開皇冠車的車門,一屁股坐在助手座上,笑嘻嘻地問道:“你從哪兒借來的車?”
“什麼借的,多難聽呀。”趙一萍將嘴一噘、頭一昂,得意洋洋地用手輕拍着方向盤,說道:“這是我的專車。怎麼樣?”
“你的?”畢自強驚訝地張着嘴兒,問道。
“瞧你那傻樣!”趙一萍神氣活現地用手觸點着丈夫的腦門,笑着解釋道:“告訴你吧,這車是公司專門配給我的。爲了方便我們談生意,凡是公司的部門經理,每人都配了一輛車。”
自從父親當了南疆市排名第三的副市長後,趙一萍便有選擇更多光明前程的好機會了。半年前,她通過熟人關係,輕而易舉地調換了工作單位,從“社文辦”直接調到了市環宇經貿實業總公司。上班才一個星期,她被總公司下文任命爲貿易二部的正經理。
“沒得說,還是你們國有公司有實力、有氣派!”畢自強的頭向後靠在座椅背上,衝着妻子豎起大拇指,十分羨慕地說道:“嘖嘖,你現在可真不錯!開着公家的車,省了買車和入戶的花費不說,往後連油錢、路橋費都可以一分不少的報銷。別看你官不大,這待遇可真是不低呀!”
“誰讓我有個好爸爸呢。”趙一萍抿嘴偷笑着,答道。
“哎,老婆,”畢自強伸手撫摸了一下妻子的秀髮,半認真半玩笑地說道:“瞧你這麼有本事,乾脆把我也弄進你們公司得了,我也好沾點公家的光呀!”
“去去去,你又來了。”趙一萍嬌嗔地輕推了丈夫一下,順手拎起身旁的挎包,抽出一大疊文件材料,說道:“給,你的公司執照,我幫你辦好了。”
“太好了!”畢自強翻閱着那本公司執照,不禁喜笑顏開,只是頗爲不解地問道:“註冊資金三百萬?你是怎麼註冊到這麼多資金的?”
“如果換作別人,註冊資金要想寫上三百萬,就是找人作假那也是相當麻煩的,而且還要花一筆不小的費用。不過呢,我走的可是正常程序喲。我把我們公司的錢直接打到驗資帳戶上,讓他們正兒八經地去驗過資的。呵,就這樣辦好了。”
“啊?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呀!”畢自強對此表示非常驚愕,簡直不敢相信妻子會有這番膽識和能耐,溜鬚拍馬地說道:“我服了你了,你不愧是我的好老婆呀!”
“只是借用一下資金,沒什麼大不了的。”趙一萍並未把這事當作一回事。她向丈夫仰着一張俏麗的臉蛋,問道:“畢董事長兼總經理,說說看,你該怎麼謝我呢?”
“好說好說,”畢自強傾身給妻子一個親暱的擁抱,十分灑脫地說道:“開車,到海鮮樓吃龍蝦,我請客!”
“算了吧,那不是花我的錢!”趙一萍“卟哧”地笑出了聲,伸手扭鑰匙啓動了車子,說道:“今天是我爸的生日,他讓我們回家吃飯。我這不是專門來接你的嗎?”
“啊,你老爸的生日?”畢自強聞言急得直撓頭,面露不安之色,頗難爲情地說道:“我總不能空手上門吧?老婆,你看,我該送點什麼禮物給岳父大人好呢?”
“你就是個光會用嘴說、不會幹活的傢伙!”趙一萍把車拐上寬敞的街區大道,嘟着嘴兒哼哼道:“現在才考慮送什麼,晚點了吧?哼,東西我早就準備好了,都放在尾箱呢。到時候,你有力氣把它們拎上去就行了。”
“嘿嘿,”畢自強覺得渾身上下都輕鬆了許多,嘻笑道:“遵命,老婆。”
趙俊生當上副市長後,雖然仍住在同一宿舍區裡,但家已經從前面的機關宿舍大院搬到後面的花圊小院了。早些時候,市**新蓋好了一棟全是四室兩廳的六層樓房,有資格入住的都是市**部門正局級以上的領導。一家人能擁有一百四十多個平米的住房面積,在當時無疑是高標準的家居水平。
“爸,媽,”趙一萍跨進家門,將手裡拎的一個大蛋糕盒擱在飯桌上,興高采烈地喊道:“我們回來了。”
畢自強緊跟在趙一萍的身後,也沒空着手:左手提着一箱五糧液酒,右手拎着幾個沉甸甸的大禮包。
“就等你們吃飯了,”吳春蘭從廚房裡出來,接過女婿手裡的那些東西,十分開心地說道:“你們回來就好,怎麼還花錢買這麼多東西呀?”
“呵,”趙俊生坐在客廳裡看報紙。看到女兒進門,他摘下老花鏡,面露笑容地說道:“小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