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帶回來的棒槌搬到參園子裡小心地栽好,呂律回到家裡,到浴室裡好好地蒸了一次桑拿。
在浴室裡蒸着的時候,因爲這棵棒槌,總讓呂律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棵在大連溫泉公園裡的七品葉,當時不動念,還想着給這大地留着點資源,畢竟,到了後世也是好好長着,並被保護起來的,關鍵是太遠了些。
現如今,把鏵子山的參王給取了,呂律卻是沒有這種手下留情的想法,畢竟,就在八七年的時候,這棒槌就被挖出來給賣了,擡棒槌的五個人,每人到手也不過四千而已。既然是被這樣處理掉的,呂律自然也沒啥負擔,誰叫它離自己那麼近!
再說了,那好歹也是一個世界之最,實在忍不了!
他最近都學會用精神勝利法來穩固自己掙錢的道心了。
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回到屋裡大炕上的時候,陳秀玉已經準備好了飯菜。
一家子三口人盤腿坐在炕桌旁,邊吃邊嘮。
小傢伙成長得挺快,現在都不用大人餵了,他自己已經學會使用調羹,能自己將東西吃到嘴裡,那就是一種成長,雖然撬得碗裡的米飯掉得炕桌和炕蓆上到處都是。
“農場的苞米和大豆已經收起來,這兩天正在進行晾曬、脫粒,各個養殖場的情況也很好,現在隨着氣溫下降,爛泥溝裡的林蛙已經開始陸續下山……”
家裡的獐子養殖場搬到了趙團青放馬的草場,陳秀玉在家的事情,也主要在家裡的菜園子和小蜂場上,平日裡沒啥事兒的時候,也是把大門緊閉,往農場去看看,跟雷蒙學一下農場的管理。
什麼時候該幹什麼,遇到什麼情況該怎麼處理,他在不斷的學習。
一路上,趙永柯難得跟呂律說了林玉龍的問題,覺得他還是適合呆在農場裡幫忙,他的膽氣和腦袋裡已經固有的一些觀念,心太軟了些,並不適合在山裡——他是個好人啊!
這一點,和呂律所想的,不謀而合。
還是得把雷蒙給解放出來,哥五個在這幾年早已經有了默契,也都是見過殺伐的人,遇到事情,都會非常果斷,也配合得挺好。
林玉龍的表現,太容易猶豫了,這在山裡容易出事兒,成爲累贅,帶他進山,會把命給害了。
“再等等吧,等這些林蛙全部進入越冬池,把體內的髒東西排空後再進行捕撈晾曬,適當留一點雌雄產卵就行,開春了,去捕捉一些野外的雄蛙回來,換下種羣就行,也要不了多少……母豹子的數量咋樣?”
“都長得很好,數量也很多,豐收,按照現在的價格,送去藥材公司或是讓吳萬剛賣到館子裡,所賺的錢,不低於兩個大雁養殖場的。”
“那肯定的,怎麼說也養了三個年頭了……另外兩個養殖場情況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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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在不斷下山入水,按照你之前的做法,下了網子,把雄蛙給大部分剔除了,換水保證供氧的事情也已經準備好,那兩處換水,比爛泥溝的還要簡單一些,雷大哥直接領着大夥在地下埋了粗水管,到時候直接從河裡鑿冰抽水就行……”
兩口子關於農場的事情嘮了不少時間。
也就是這最後一次出去擡棒槌的時間花得多了些,其它時間,都差不多半個月回來一次,每次回來肯定都會在休息的時候,去農場轉轉。
不說特別具體,農場的大概情況,呂律等人雖然在外,但還是知道是些什麼情況。
接下來兩天的時間,呂律就沒有離開草甸子半步,準確地說,大部分時間都在炕上躺着。
幾個月的辛勞下來,此時躺在炕上,彷彿睡不夠一樣。
陳秀玉也沒有去打擾他,經常帶着小傢伙去農場裡,跟着雷蒙去學農場管理的事情。也就只有她領着孩子回到家裡的時候,小傢伙時不時會來炕上鬧一下,但往往總是被呂律逗玩一陣後,摟着跟着睡着了。
這爺倆湊在一起睡得呼呼呼的樣子,陳秀玉看到了,總忍不住溫馨地笑笑。
在第三天,呂律終於睡不住了,早上起來的時候,留下白龍它們,轉而領着元寶和五條狗崽,去找了趙永柯和樑康波,再到張韶峰家裡看了看,見他腦袋上經過這幾天的恢復,傷口已經結痂,也就約着一起去了雷蒙家裡。
幾人一起轉着在幾個養殖場看了一遍,又到苞米地裡看過晾曬的苞米,這才約着一起到雷蒙家。
哥幾個碰面,自然少不了在這裡吃上一頓飯,喝上一臺酒。
說到這一趟被人劫持的事情,幾人都是一陣唏噓。
呂律順便也講了這次到通河,在韓宏定家裡聽到的那些關於自己一幫子人的事情。
“咱們不能再這麼搞下去了!”
一起喝着酒的時候,呂律說了自己的想法:“我有了種引發衆怒的感覺。”
“我們擡我們的棒槌,怎麼就引發衆怒了,是山裡的東西,誰有能耐誰去拿,我又沒有偷,又沒有搶。”
張韶峰對呂律的說法有些不理解。
雷蒙、樑康波和趙永柯也在看着呂律,看樣子他們也是一樣。
“那對於這次,你腦袋被掄了一棒子,心裡有啥想法?”呂律笑着問張韶峰。
“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這心裡邊還因爲沒能親手宰了那幫王八犢子有些不甘心呢。”
張韶峰瞪了呂律一眼:“他們就是一幫子該死的劫匪,能有啥想法。”
呂律掃視幾人一眼:“你們也這麼認爲?”
“難不成還錯了?沒招惹他們,是他們來惹的我們,你看看一個個傢伙,都抱着半自動,槍口瞄着咱們的兇狠勁,一看就不是啥好東西,我問了老三,他跟我說了你們在山裡燒了地窨子的事兒,幹得漂亮。”
樑康波跟張韶峰的想法,沒啥區別。雷蒙和趙永柯沒有發表意見,見呂律嘆氣,雷蒙問道:“老五,你有啥想法,說出來,只要在理,哥幾個都會支持你。”
呂律微微點了點頭。
他認真地看着幾人,再次嘆了口氣,說道:“其實在帶着棒槌從山裡回到大車店的時候,我心裡邊就有話想跟你們說了,只是那時候還有些猶豫,再到韓宏定家裡走了這麼一遭,再聽聞那些事情,我這想法又確定了一些,這兩天又想了很多,還是決定跟你們好好說說。
你們也知道,這幫子人,是因爲聽了別人關於咱們的傳聞,所以找來實施劫持的,在我看來,這可不是單純的一個搶劫那麼簡單。
這麼說你們就明白了。
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大山啊,對於山裡山外生活的人來說,就是一個很大的蛋糕,而棒槌,無疑就是這蛋糕上最好吃的東西,大夥都在爭搶着要得到的東西。
咱們被嶺南嶺北的衆多參幫傳說,這樣的出名,可不是啥好事兒,相反,是件壞事兒,非常不利。
山裡的棒槌,尤其是大貨,以後會越來越少,越來越珍稀。別人十天半個月,甚至一年到頭都弄不到一個好的棒槌,被咱們批量性地從山裡弄出來,咱們弄出來一些,就相當於他們的蛋糕被咱們瓜分了一些。
若是數量少,那無所謂,可數量多了,他們會心痛的。
換句話說,這樣的傳聞,其實就是看不見的躁動,現在只是出了一幫劫匪,再繼續下去的話,可能會有更多的劫匪,而這些劫匪,本來只是很普通的參幫。
也就說,咱們若是繼續在山裡擡棒槌,以後的麻煩會越來越多……這就是我所說的衆怒。”
呂律說到這裡,看了幾人,見他們都微微皺起了眉頭,都在想事兒,也不去打擾他們,只是端起酒杯,自己慢慢地喝着,不時往嘴巴里扔兩顆花生米。
其實,呂律也清楚,上輩子,這些棒槌,應該都是落入別人手裡邊的,而現在,這些上輩子本該被別人得到的棒槌,成了自己的,他就知道,很可能很多人的家境、甚至命運,因爲少了該得到的棒槌而發生改變。
就如同鏵子山二甲溝裡的參王被自己得了,可能自此少了參王故里這個名號一樣,自然後面起來的景點、參王酒店啥的,也會跟着改變,名不副實了呀。
也就是從那些劫匪身上,呂律意識到這些,那是單純的劫匪嗎?
完全可以認爲是衆多參幫已經誕生的念頭。
這種感覺,就像自家土地下邊藏着大量煤礦,偏偏來開採的是外人,自己還連個煤炭工人都輪不上,看着別人吃香喝辣,自己在一旁苦巴巴的,是一個道理。
不找着機會給你生幺蛾子纔怪。
“我明白了!細細想來,確實是這麼回事兒,如果再繼續,真的很不好說。”張韶峰在沉默許久後,端起酒碗,狠狠地喝了一口。
雷蒙也微微點了點頭:“你竟然能考慮到這一層,不說還好,說了嚇一跳啊!”
“這跟打獵一樣,如果我們總盯一個地方打,對於周邊的人,一次兩次估計無所謂,次數多了,他們能打到的越來越少,咱們若是再去,也會不高興,會厭惡,甚至會阻止、使絆子一樣!”
樑康波也有了自己的理解。
這一點讓呂律有些吃驚。
他微微點了點頭:“這也是我想說的,雖然在打皮毛上,咱們還沒遇到類似的事情,可是時間久了,那就不好說了。”
“總不能以後不擡棒槌、不打獵了吧?”趙永柯緩緩地吐了口濁氣,看着呂律問道。
“當然不是……雖說從山裡弄出來換錢是本事兒,但再大的本事,在衆怒面前,也會有微不足道的時候……咱們是時候做出轉變了!”
呂律認真地說道。
“怎麼轉變?”張韶峰問得急切。
“把大荒裡的獵物、棒槌,留給大荒的人吧,咱們啊換個地方禍禍去!”
呂律笑道:“之前跟你們說的老毛子那邊怎麼樣?”
“原來你在這兒等着我們呀!”雷蒙笑了起來:“老毛子那邊不好過去啊!”
呂律搖了搖頭:“這倒不完全是我想到老毛子那邊的藉口,而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咱們再這麼下去,說難聽點,跟‘窩裡橫’沒啥區別。賺得已經夠多了,留點給別人吧。
本來咱們之前也想過要過去的對不對!至於過不過得去,還是那句話,那麼長的地兒,我不相信他們能守得嚴絲合縫,總能找到辦法。再說了,本就是咱們的東西,拿些回來,本就應該!”
呂律說完,擡眼看着幾人,見他們原本凝重的臉色上都有了笑意,頓時知道他們怎麼想的了。
雷蒙起身下炕,提來家裡的泡酒,給幾人小碗都滿上,擡起來笑道:“去禍禍老毛子,就這麼幹!”
“就這麼幹!”
幾人紛紛端起了酒碗,一碰之後,仰頭喝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