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律和張韶峰在局子裡呆到了半夜才被放出來。
其實,兩人也就只是在裡邊被分開,簡單盤問了事情經過,就被晾在一邊,然後就是被打開手銬,告知沒事兒了,可以走了。
出了公安局大門,魏春安他們三人還在外邊等着。
三人早已經給他們兩人安排好了招待所。
臨分別的時候,張韶峰不放心地問魏春安:“他們這一幫子人會咋樣?”
“能咋樣,以後見不到了。這又是僱兇殺人,又是僱人盯梢的,事情嚴重了,而且,本來就是一幫子刀槍炮子,就是被打擊的對象,以前也沒少幹各種破事兒,李哥聯繫了你們區上,也打電話到牡丹江那邊問過……放心,我們都已經打點好了。”
魏春安拍着胸脯說道:“包括還在醫院躺着的那位也被拎來了,你們可以安心了。”
“韓兆江他傢俱體是在哪兒的?”呂律卻是不太放心。
“牡丹江北安那邊,準確地說是羊草溝屯,我特意讓李哥問了下,韓兆江還真沒說假話,他家裡現在就只剩下一個殘廢的老爸和一個領着個三歲孩子的媳婦兒,他自己在城裡花天酒地,家裡邊一團糟。
祖上是大戶啊,前些年家裡敗落了,也就是他老爸、大哥前兩年進山,攢了些棒槌,結果到頭來,遇到野豬,被一死一殘,就這麼破落了。
這傢伙也不爭氣,他老爸傾家蕩產,好不容易給他弄個採購員當着,結果還不安分好好過日子,瞎折騰,這下也把自己給搭進去了。他老爸也就在碾子溝看着一小片參田,別的也沒啥。”
倪本洲笑着說道:“沒啥威脅了。”
張韶峰卻是看向呂律:“你還想過去?”
“之前是有些不放心,但既然已經確定是這樣了,也不急於一時了。”
呂律倒是很想來個斬草除根,可這一家子只剩下三口人,一個殘疾,一個是婦女,還有個三歲孩童,這種情況,就即使去了,也下不去手。
呂律笑道:“今年擡棒槌,到那邊的時候看看再說吧。”
張韶峰微微點了點頭,他知道呂律做事兒穩妥,在心裡還是有顧慮的,呂律說去,那肯定會去,不親眼看到,不會真的放下心來。
別說呂律了,經歷過乾飯盆被襲擊和趙永柯家被偷盜的事情,張韶峰自己也不放心。
“今天就謝過三位哥們,時間不早了,陪我們折騰到現在,伱們趕緊回去休息吧,我們明天一早就返回秀山屯。至於棒槌的事兒,你們可以聯繫買家,有需要啥樣的,做個登記啥的,今年農忙結束,我們會把主要精力用在擡棒槌這事兒上,擡到的棒槌,緊着你們需要的來。”
呂律說這話的時候,衝着三人拱了拱手。
聞言,三人都跟着笑了起來。
隨便進山個把月的時間,就能弄出許多高品質棒槌,他們是早已經知道的事情。這要是把大部分時間都用在擡棒槌上,一年下來能賺的錢可不少。
而呂律心裡卻是在想着,大荒裡這些老兆跑上一遍,能擡的棒槌就已經不多了。明年確實該去老毛子那邊薅點回來了。
送走三人後,呂律和張韶峰在招待所早早的睡下。
雖然是招待所,但在這時節,裡邊住着也相當不舒服。
甚至兩人覺得還不如在外邊雪地裡攏堆火,裹着牀泡皮褥子來的舒服。
看着是躺在牀上,裹着厚厚的棉被,但卻是一點都暖和不起來,那手腳冰冷得難受,哪有在家裡的炕上舒服。
屋裡陳設簡單,就兩張牀,兩把椅子和一張小桌子,還有就是一個暖水壺。
呂律倒是想找個瓶子啥的裝點熱水暖手暖腳,奈何現在都大半夜,招待所的工作人員可沒人伺候。
張韶峰到後面實在受不了了,乾脆爬起來,看到桌上有根蠟燭,點燃後,把手腳湊在那小小的火苗上烤着。
結果,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早上天亮了,兩人準備離開的時候才發現,牀底下放着有電爐子……
兩人面面相覷,然後都罵了一句:“媽的!”
這一夜本來可以很舒服,結果愣是把自己熬得滿臉憔悴。
唯一好的就是,事情終於解決,可以安心回家了。
到了家裡,再找補回來吧。
離開招待所,兩人趕緊在路邊買了熱騰騰的粥喝下,這才一人抓着個大餅,去找昨天停放在舞廳旁邊的汽車。
好不容易把車子發動起來,兩人鑽進車子駕駛室,開着返回秀山屯。
車子剛到秀山屯岔往呂律草甸子的土路,張韶峰就喊了起來:“停車吧,我就在這兒下了……”
他說着就伸手去抓自己的半自動。
“急啥啊,一起到我家裡,喝點酒!”呂律笑着說道。
“算了吧,我現在回到家裡,只想好好睡上一覺,這纔是大事兒。”
“行,我開車送你到屯裡,省得走,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後天去叫一聲大哥,咱們打來的那些皮毛,還沒處理呢。”
呂律自己也打起了呵欠。
這幾天,就沒有好好合過眼,張韶峰都受不了了,更別說來回長途駕駛的呂律了。
“嗯吶!”
呵欠像是會傳染,張韶峰也跟着打了個誇張的呵欠。
他將張韶峰送回秀山屯,然後折返自家的草甸子,幾條敏銳的狗子聽到聲響,叫喚着提醒陳秀玉,早早地打開柵欄大門。車子在地窨子前的空地上停放好,呂律跳下車,抱着孩子的陳秀玉立刻湊了上來,先拉着呂律轉着看了一圈,這才問道:“律哥,事情咋樣了?”
“全都被抓起來了……”
呂律將半自動遞給陳秀玉拿着,他自己則是接過孩子來抱着,先在小傢伙臉上親了一下,然後也指指自己的臉。
小正陽會意,毫不吝嗇地在他臉上也親了一下。
“趕緊回屋子,我和王燕、蒲桂英她們倆正在吃飯呢。”
“我現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要睡覺也先吃點東西再說,不然都睡不踏實!”
一家子一起往屋裡走,到了屋裡,呂律簡單和蒲桂英、王燕打了招呼,端過陳秀玉送來的碗筷,沒用三分鐘時間就扒拉掉一碗飯菜,然後自顧自地倒了些熱水,洗臉洗腳,搖搖晃晃地進了臥室,倒炕上躺着,褥子拉來蓋上,稍微一暖和,就沉沉睡了過去,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
接下來的幾天,哥幾個湊到呂律這裡,將從乾飯盆打回來的那些皮毛進行處理,暫時就沒啥事兒了。
呂律也終於有了短暫的休閒時間,每天幫着陳秀玉打理下獐子養殖場,領着孩子到屯裡串串門,逗弄了元寶的五條狗崽,也抽空聯繫了一下哈爾濱公園,讓人過來將自己家裡那三隻猞猁給帶走。
一隻猞猁給了一千二百塊錢,一張皮毛也能上九百的價格,看在是活體的份上,又給漲了三百,還算合理。
這三隻猞猁,都已經開始夜不歸宿了,在山裡遊蕩,只有餓了找不到吃的,纔會回來跟着人轉,衝着人乾嚎要吃的。
呂律花了三天時間,總算將它們在回來找肉吃的時候,將它們關進倉房。
關鍵是,孩子在靠近的時候,它們開始會衝着孩子兇,揚起大大的爪子就撓了過來,很是暴躁,這是都進入發情期了,一晚上的嚎叫,比家貓發春叫得還瘮人,而且情緒非常不穩定,甚至還開始偷食家裡養着的笨雞。
陳秀玉有些不捨,可看到孩子小手上被撓破皮的爪印,還是同意將它們賣給動物園。
養了兩年多的時間,賣這麼點錢,也只能勉強說是不虧。
呂律倒是沒什麼捨不得。
家裡的狗子多起來了,等到那五隻狗崽長大,完全可以分成兩個狗幫,一個狗幫領着進山的時候,另一個狗幫留在家裡看家護院,至於猞猁能捉的老鼠和錢串子,狗子也會很在行。
這天早上的時候,呂律幫着陳秀玉打理好獐子養殖場的獐子,下午沒啥事兒,他另着狗子,挎着半自動,揣着彈弓,左肩上架着白玉,到山裡閒逛。
這是他這段日子經常乾的事兒,幾條狗子閒不住,小狗崽也需要充分的運動才能更好地成長。
每天走得也不遠,就在後邊的山裡去看看,打打跳貓、灰狗子和野雞啥的。
元寶今年領着幾隻狗崽,進不了山了,得由陳秀玉照管着,幾條狗崽大概是一出生就是陳秀玉在幫忙看護,可不像元寶它們只認呂律,和陳秀玉顯得很親暱,沒了三隻猞猁的跟隨,她和孩子身後變成了幾隻蹦蹦跳跳的狗崽,活潑而溫馨。
到山裡閒逛打小動物的時候,呂律通常也會將陳秀玉叫上,主要是在教授馴養狗子方面的事情。
見到呂律動身進山,沒啥事做的陳秀玉自然而然地也領着孩子跟上,她對彈弓、獵槍的興趣,一直就沒減弱過,進了山裡,更多的時候反倒是呂律領着孩子跟在後邊,她在前邊拿着彈弓到處找小動物打。
玩累了,直接在林子裡攏堆火弄點烤肉啥的。
小正陽到山裡多來上幾次,也開始屁顛屁顛地在準備烤肉的時候,幫着找木柴。
就在呂律去樺樹上準備弄點樺樹皮引火的時候,他才突然注意到,樺樹樹幹已經返青了。
樺樹,是大荒這種惡劣環境下最爲常見的植物之一。
返青是樹幹開始灌漿,要準備發芽了。
呂律恍然覺得,時間咋過的那麼快,又是一年的四月了,來到大荒整整三個年頭了。
看着返青的樹幹,呂律拔出獵刀,在樹幹上戳了一下,不多時,一滴滴透明的樹汁滴落下來。
“別攏火了,咱們回家,我給你弄點好東西嚐嚐。”
“啥好東西?”
呂律指了指樺樹樹幹上滴落的樹汁。
“這玩意兒能吃嗎?”陳秀玉滿臉懷疑。
“我還能害你不成……唉,居然不相信我,扎心了媳婦。”呂律搖頭嘆息。
“我嘗,我嘗還不行嗎?”
陳秀玉被呂律那模樣給逗得笑了起來,她蹲到樺樹邊,伸着舌頭去接即將滴落的樹汁。
那模樣,竟然有些勾魂。
樹汁滴落舌尖,陳秀玉舌頭一卷入口,她咂咂嘴:“咦,有點點微甜,還有一點點香氣。”
“這樺樹汁,可是天然的飲料,好東西!”
“我再嚐嚐!”
她再一次伸着舌頭去接樺樹汁。
但很快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這一滴一滴的,費勁!”
“得回去找樺樹鑽個洞,然後用瓶子收集起來再喝……呃,咱們還是先回去,鑽洞,捅開了就出水了!”